小小房间角落是一个简陋的火炉,旁边是明显筛选过的煤炭,其中并无石块与泥土。
微弱但持久的火焰在炉膛内静静燃烧着,以求保证煤炭的充分利用,将一小片角落映照的通红,像是温和的霞光。
艾德莉依偎在霞光下,享受着仅有的温暖。
直至某一刻,火炉上那带着斑驳坑痕的锡锅突然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她才终于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锡锅取下,又将火炉的罩子封上,这会保存更多的热量。
慢慢的,艾德莉的动作停了下来,隔着自锡锅中喷涌而出的雾气,她看到了安静躺在沙发上的父亲,他的面容定格在了那一刻。
氤氲的水雾像是时间的门户,映照出熟悉又痛苦的回忆!
呜呜呜,锡锅沸腾。
艾德莉急忙将其中的热水盛到陶碗中,又兑上些凉水达到可以饮用的温度。
“咳咳,呼呼呼!”
靠在破旧沙发上的男人颤抖着,脸庞涨红,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般呼呼作响,吸入的空气又紧跟着急促的咳嗽被排出。
艾德莉手捧着陶碗,焦急的喊道:“爸爸,爸爸,我们去教堂!”
“水给我,很快,很快就好....”
温热的水自其口中浇入,但其中的大半又伴着其急促的咳嗽吐了出来,浸湿了身前的衣服。
艾德莉的神情更为焦急,眼角泛红泪光汇聚,“药剂师,对,铁锹街就有一位药剂师先生...”
似是有所明悟,面庞憔悴的男人吐出一口气,拉住了准备动身的女儿,虚弱的声音就像是窗台的蜡烛一般飘忽,“莉莉,不用了...”
女孩挂着泪痕的面庞有些呆滞,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口中喃喃着:“不会的,爸爸,圣水可以治好任何....”
压榨出所有的力量,男人终于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话语,“听话!”
手捧着陶碗,艾德莉安静下来。
男人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我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看着懵懂而的女儿,他故作轻松道:“放心,老拜特他们不会关心我的,他们更希望马车只属于一个人。”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生命也随着这样的急促声音一并吐出,他愈发憔悴。
深吸了口气,他继续嘱托着,“告诉阿姨和麦伦加叔叔,爸爸要休息一段时间...
做两份饭,让别人看到...
记得经常洗漱,保持干净...
要你自己洗衣服了...
爸爸不能给你梳头,记得不要梳歪了...
记得要经常和爸爸说话,问我为什么在晚上出去...
但你不要在晚上出去,一个人要好好吃饭,早点睡...”
每说一句话,男人的生命都会像是点燃的蜡烛般燃去一截,如今,窗台上愈发微弱的烛火已在炙烤着底部的铜盏。
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胳膊,轻捏着你女儿的脸庞,轻声道:“你马上就十二岁了,可以单独买票了...”
闻言,艾德莉愣愣点头,十二岁在摩莱王国是普遍认为孩子独立的时候,也是成熟的节点,起码王国律法是这样规定的。
只有年龄达到十二岁,她才可以单独乘车、租赁房屋、参加工作等等...
往常,人们并不会在乎这些,实际上,户籍在生活中并不那么重要,更是少有工厂会拒绝更为廉价的童工的...
“抬起靠墙的床腿,里面有两枚金币和五枚银币,其他的在我衣服里...
明年第一天早上,买前往坎普艾勒城的车票,布莱德总督在那里待了很久,治安好...
出去的时候记得垫高些,你看来会像是十五岁,收起头发,换上我的衣服...
不要相信任何人...
走之前,在桌上放两枚银币...”
一枚银币给予殡仪馆,另一枚则是感谢为其收殓尸体的邻居。
轻捏着女儿并无多少肉的脸庞,他心疼的低声呼喊着,“不要哭,不要哭...”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最终,所有的不舍与眷恋化作静滞的面庞...
下一刻,艾德莉像是被抽去了脊柱般的瘫倒在地,陶碗摔在地上,她兀自哭着,过了会儿才紧捂住嘴,将力竭的哭喊化作无声的呜咽。
又过了会儿,门外传来了妇人关切的问候。
艾德莉将父亲垂落的手臂放回父亲的怀抱,抬高了声音反驳道:“不要捏脸,胖胖的难看...”
她知道这是父亲的谎言,盖因脂肪与圆润的身材是贵族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