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谁敢打她?!(2 / 2)

教养</p>

良心</p>

父亲,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两个词来</p>

你的脸皮是有多厚,你怎么好意思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p>

我楚云裳在府中吃了苦头整整十年,你什么时候教导过我,告诉我来者是客</p>

谁教导我的,莫非也是狗吗</p>

“父亲。”</p>

楚云裳笑得眉眼弯弯,面容清丽而动人,但那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同样的难听,刀子一般直朝楚玺心头狠狠刺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教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良心父亲,您从哪里听说的,是从狗那里听说的吗我却是不知道,原来父亲还能听懂狗说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p>

她说着,笑容慢慢冷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玺,目光冰冷得如同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p>

她和楚玺之间,早就在十年前,就已经没了什么父女情分可言。</p>

既已没了什么情分,她和楚玺,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p>

反正彼此的脸皮也早已撕破,喻儿百日宴即将到来,等百日宴上将准备良久的礼物送给喻儿后,她和喻儿也是时候离开侯府了,所以她根本不惧和楚玺的关系闹得更僵。</p>

就算今日要和楚玺断绝关系,她也认了,绝不反悔</p>

反正,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还不如根本没有父亲来得让人痛快</p>

果然,听了楚云裳这样的话,楚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本就盛怒的人,越发盛怒了。</p>

“楚云裳”</p>

他厉喝一声,看她的目光之中,竟是隐有杀意:“别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p>

心中分明是极怒的,但愤怒的同时,心中某处,却还有着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在说,她是你的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千万别做出让你这辈子都要后悔的事。</p>

可是那声音太细微,太小,根本不被他注意。</p>

所以,该发怒,依旧发怒;</p>

该后悔,也依旧后悔。</p>

楚云裳冷笑:“哦是么。那我也奉劝父亲一句,别以为你还是我父亲,我就连你也不敢扫地出门”言落,她冷眸一扫,“大白把他们都给赶出去,让他们滚出我的视线,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p>

大白得令,浑身陡然一个激灵。</p>

当即,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白狼,后蹄狠狠一蹬,庞大的身躯立时从原地弹射而出,不算短的距离内,它从中呼啸而过,周身雪光浮动,竟似是踏雪而来,惊了楚玺的眼</p>

而后,来到楚玺近前,锋锐的蹄爪猛然探前,在日光和雪光的双重照拂下,那只蹄爪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只要被它碰到那么一下,就能让它连皮带肉的划拉下那么一大块伤口来</p>

“楚云裳你好样的你真是个好样的”</p>

看着白狼猛然扑来,楚玺又惊又怒,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他急急朝旁边踏出一步,险而又险的和白狼擦身而过。</p>

虽然躲过了白狼的猛扑,但还是听得“刺啦”一声,却是外袍的半边袖子被白狼给生生抓破。</p>

看起来只是袖子被抓破了而已,楚玺却觉得有些疼,掀开中衣的袖子一看,手臂上竟是整整齐齐三道红痕,肉眼可见的殷红血珠儿在缓缓的从红痕之上沁出,白狼蹄爪的锋锐程度,竟已是到了根本不需要真正的触碰皮肉,就能将人给伤到的境地</p>

楚玺毕竟年纪大了,惊险之后,看着这样的伤痕,当即眼前竟是有些发黑。</p>

他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站在原地狠狠地喘气,一时间竟忘了去看白狼去了哪里。</p>

于是,在接下来月非颜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叫声中,他回头一看,这才睚眦欲裂的看到,那向来都是顺从乖巧,好似家犬一样的白狼,此刻竟完全抛弃了良善的伪装,毫不收敛的亮出它锋锐的爪牙来,在扑过他身边之后,竟是直朝地面上正处在昏厥之中的月非颜,冲着月非颜暂时没了感知的腿,狠狠咬了一口</p>

这一口,可根本不是像往日里它玩闹似的跟舔一样的咬了。</p>

而是真真切切的咬,若非羽离素眼疾手快,察觉到白狼的意图,俯身将昏迷着的月非颜朝旁一拖,怕是月非颜的这条腿,直接就能被白狼给咬成真正的残废</p>

“楚云裳”</p>

眼见着月非颜被白狼给咬醒,一张脸又疼又吓,当真半点血色都没有了,本就还在流着血的腿,当即流血速度更加欢快,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慢慢变得虚弱,楚玺这回是真正的怒火攻心了,张口就喊:“楚云裳,你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请家法了”</p>

请家法</p>

岂料楚云裳听了这么三个字,面色陡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p>

她目光冰寒,好似淬了极地的万丈玄冰一样,冷得周围空气都是要冻僵了。她看着楚玺,一字一句道:“父亲,这是第九次,你对我说要请家法。”</p>

闻言,楚玺满腔的怒火陡然一滞。</p>

正继续给月非颜包扎着腿上伤口的羽离素,也是动作一停,然后猛然抬头,看向楚云裳。</p>

他们都在看楚云裳,看她面容阴沉得犹如乌云满天,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p>

第一次。</p>

那是十年前,几个兄长因为贪玩,先生布置的功课一点都没写,他们怕先生和楚玺责怪,就一起撒谎说是楚云裳把他们的功课给撕了,楚玺当天本就因朝堂上的事在烦心,闻言连问都不问,直接将楚云裳喊过来,请家法把她给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疼得她手掌接连半个月都是肿的,连筷子都拿不稳。</p>

第二次。</p>

还是十年前,年纪最小的楚未琼失手把宏元帝御赐的一件玉如意摔破,同样也是怕楚玺和赵氏等人责怪,就听了奶娘的话,哭着说是楚云裳摔的,还把自己的手臂掐红,说是楚云裳掐的,楚玺也同样还是二话不说,请了家法,当着孩子们的面将楚云裳按在椅子上抽了一顿,抽得她睡觉都是只能趴着睡,因为背上和臀部上全是伤口,那些伤足足抹了大半个月的药才结疤。</p>

至于往后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p>

楚云裳清楚地记着,几乎每一次请家法,全都是她被诬陷,全都是楚玺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教训得连哭也不会哭。</p>

而距离最近的一次请家法,却是去年了,是楚玺得知她怀了孩子后,想逼她喝堕胎药,她被孙嬷嬷救了没喝,他就请了家法将她鞭笞了一顿,勒令她立即滚出侯府,滚出懿都,否则见她一次打她一次。</p>

那时的她不过才怀胎三月,正是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如何能受得住楚玺这般的鞭打</p>

当时被鞭得下体几乎要流血,她被孙嬷嬷绿萼搀扶着,极艰难的走出侯府后,就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就要倒下地去。</p>

却是被一直都在紧盯着她的楚玺冷声一喝:“你敢倒下来你敢倒在我侯府门口,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出去”</p>

于是,她只能强行的撑着一口气,和孙嬷嬷她们离开了侯府,离开了懿都后,才不敢再硬撑,忙动用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钱财,去买了药材来治伤,顺便安胎。</p>

喻儿就是这样保下来的。</p>

说实话,那次要不是她硬拼着一口气,喻儿真的很可能当时就没有了。</p>

所以楚云裳对“请家法”这三个字,反应极大。</p>

可以说她十分痛恨这三个字</p>

痛恨这三个字,恨不得能将这三个字给狠狠地拆碎了,践踏了,揉成粉末,让它们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p>

如今,楚玺却又说要请家法。</p>

楚云裳面色阴冷,目光冰雪般寒冷,心中有着极其疯狂的情绪,在朝着四肢百骸飞快的蔓延开来。</p>

蔓延着,蔓延着,那是来自深渊亡灵不甘的哀嚎,那是来自地狱幽魂愤怒的尖泣。</p>

它们带来世上最暗无天日的黑,带来世上最无法躲避的寒。</p>

黑到尽头,寒到透骨。</p>

父亲啊,楚玺。</p>

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我也请求过你那么多次。</p>

可是每次,每次你都让我失望,每次你都亲自将我逼上最绝望的悬崖,你让我亲眼看着我自己是多么被人给嫌弃,全世界都要抛弃了我。</p>

你一边将我推上那绝望的尽头,一边还告诉我,是我错,不是你错,是我错才让你对我如此。</p>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你会这样对我</p>

为什么明明都是别人的错,别人强加给我,你就连半个字都不会问,就认定是我做错了</p>

所有的错误都加诸在我的身上,你一脸慈爱的宠溺着兄长妹妹们,你眼中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p>

父亲啊,父亲啊,楚玺。</p>

这就是你啊,这就是你</p>

你其实比谁都要更加的心虚,所以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喜欢动用家法。</p>

因为你觉得,请了家法来教训我,借着楚家的家规,你身为父亲,身为家主,你教训我是理所应当,我作为嫡长女,我承受着兄长妹妹们的错误,也是应该的。</p>

可是,父亲,你知道吗,每次你动用家法教训我,你都将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情感,给狠狠地亲自践踏,碾碎,零落成泥,连我都不愿意将它们拾起拼凑。</p>

你看,连我都不想要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还会想要呢</p>

所以我很理解你,我也很懂你。</p>

但</p>

理解归理解,懂归懂。</p>

究竟是我错,还是你错,这一点,我同样知道并理解</p>

是你错,是他们错,哪里是我错</p>

楚玺,你说啊,哪里是我错</p>

我错在了哪里,你说啊,你告诉我啊</p>

别特么装着自己是个文人世家的家主,以为家族传承了几百年的风光,自己也就是个真正的大儒了。</p>

我呸</p>

这世界上,谁都可能是大儒,但那大儒,可绝对不是你</p>

就你这等人,连小人都称不上,如何能配得起名声伟大的“大儒”二字</p>

楚玺,你配吗配吗</p>

楚云裳看着楚玺,犹如是在看待着自己的生死仇敌般,那等神色,看得楚玺心惊。</p>

看得楚玺,竟觉得十万分的熟悉,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心虚,看得他下意识便要请动家法,从而来掩饰自己的心虚。</p>

她道:“父亲,人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在今天以前,你整整请过八次家法,全是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什么都不管的将错误安置在我身上。呵,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就那样认定所有错事都是我做的如今,我不过教训一下背叛我的人,你就这样大呼小叫还要请家法,到底月非颜是你的女儿,还是我是你的女儿还是说,你根本没将我当成过你的女儿,你只将我当成一个能够发泄的玩物,你想起来就请家法教训我一顿,想不起来就把我踢到尘埃里去”</p>

说着,她忍不住的冷笑,笑容无比的讽刺:“父亲,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啊,人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汝阳侯,谁见了你不想高攀你,谁见了你不想拍你的马屁可人后呢,你根本枉为楚家家主,随随便便就动用家法来教训我,你算是个什么文人世家的家主依我看,你连个乡野农村里的凡夫俗子都不如”</p>

“闭嘴”</p>

楚玺被她说得额头上青筋一根根崩起,脖子上也是青色暴凸,手臂上的红色伤痕,因怒气涌动,鲜血的流动速度也是加快,他贴身的中衣上立时血色斑斑,看起来十分的骇人。</p>

他脸色也是有些涨红,心中彻底被怒气掀翻,他再也顾不得这样那样的道理。</p>

心中只留下了那么一个念头。</p>

他要教训楚云裳,要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儿</p>

否则,他就枉为楚家家主</p>

当即也不管月非颜还在为受伤的腿而悲泣,也不管羽离素这等外人还在场,直接便喝道:“来人来人给我把家法请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p>

他目光犹如能够吃人的巨兽,吞吐着狠辣的光芒:“楚云裳,当真是皮厚了,胆子不小了连我你也敢顶嘴,你真以为于岚她们的后半生掌握在你手上,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看来在外头放养了大半年,你倒是忘了,你活着一天,你就一天是楚家的人,你就一天是我楚玺的女儿你是楚家人,我想怎样教训就怎样教训,怎么,你难道还不服气了那我就打到你服气来人快来人,请家法”</p>

而不知是不是楚云裳在侯府里积威甚重,楚玺这一嗓子喊出来,明月小筑外头,竟无一人敢应,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真的没人。</p>

不过,此时此刻,就算外头有人,看着院子里发生的这档子事,也没谁敢过来当出头鸟。</p>

若是放在以前,楚玺喊着要请家法,早有不知多少人屁颠屁颠的去祠堂了。</p>

可现在呢</p>

楚云裳已然今非昔比,别说是下人了,就算是赵氏,都怕又做错了哪里,惹得楚云裳一个发怒,再给楚于岚她们下了什么药什么毒可好。</p>

所以,楚玺这回喊着要请家法,根本就没人理他了。</p>

见外面根本半点动静都无,楚云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p>

她一边笑,一边道:“请家法打到我服气哈哈,父亲,你怎么也不看一看,现在你要请家法,谁会理你根本没人理你他们宁愿是我说请家法,也好过是你说父亲,你看看你,当家主也当了几十年吧,可到头来,谁是真心将你当成家主来伺候的全都是为了一条贱命活着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你现在就出去,对着他们喊一嗓子,说是再不出来,就要了他们的命,你看看谁敢不出来”</p>

这一番话说完,楚玺涨红的脸,越发涨红了。</p>

他眼睛也是变得赤红了,真真是被激怒到了顶点,什么也没想,只冲着院子外头喊道:“来人再不去将家法给我请来,我要了你们的脑袋”</p>

果然。</p>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半掩着的门可以看到,许多人都在忙不迭的朝祠堂所在的方向跑着,是去请所谓的家法了。</p>

这其中,尤以赵氏听风小筑里的赵大和几个大丫鬟跑得最快,可见他们是最惜命的。</p>

看到那么多人都慌慌张张的去祠堂,再转眼一看,看到楚玺犹如生吞了只苍蝇一样,一口气哽在喉咙口里,脸色涨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一般,楚云裳继续笑,笑得肚子都疼了。</p>

她望着楚玺,笑道:“父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楚家人啊,这就是你如今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呕心沥血养着的楚家人怎么,心痛了,失望了不,就这么点,你怎么能心痛呢若你现在就心痛,那以后要发生的事,岂不是能让你心痛得直接死了父亲,你可要继续活着啊,你得长命百岁,不然,我想让你亲眼看到的,你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看楚家这么大的基业,可还掌握在你手里啊你要是不在了,楚家可怎么办可不是要毁在我手里了到时,你就是楚家的罪人,死了也不得安生”</p>

她竟然在诅咒他死</p>

楚玺这回气得身体发抖,呼吸也在发颤。</p>

他几乎是从没见过她一样,极其陌生的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诅咒,居然是出自他这个女儿的口。</p>

居然会出自他亲生女儿的口</p>

他伸出手来,但手指却是颤动得不行,他指着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喉头也是涌上一股腥甜,竟是怒到几乎要吐血:“楚云裳,你,你”</p>

话未说完,终于听见院子外头,赵大扬声喊道:“侯爷家法请来了”</p>

闻言,楚玺正颤抖着的身体,狠狠一顿:“给我拿来”</p>

当即,虚掩着的门被从外撞开,赵大捧着一根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的棒条,快步跑进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家法呈在了楚玺面前。</p>

楚玺此时已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劈手抓了那根粗长的棒条,转身就朝着楚云裳兜头打去</p>

羽离素瞳孔一缩,当即身形一动,便是要给楚云裳挡了这一记</p>

却听一道低沉而充满了愤怒的声音,陡然自院外响起。</p>

“谁敢打她”</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