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重重一拳砸在腿上,怒声道:“我犯的罪有那么大么?大都督对我蒲家一再追杀,什么时候才能罢手?”
蒲寿k按住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沉声道:“你现在还没明白么?大都督拿你开刀,为的不只是打击蒲家,而是用我蒲家杀鸡儆猴,给各地其他官吏和他手下的文武看。让他们看看我们的下场,以后才不敢违抗大都督的命令。大都督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日后的开疆扩土!”
蒲寿庚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大声道:“所以我蒲家死得活该是么?”
蒲寿k喝道:“如果我们没多少让人可指摘的地方,蒲家又怎会逢此厄运!”
蒲寿庚瞪着眼睛与蒲寿k对视半天,终于颓然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以拳抚额,身体微微发抖。
蒲寿k道:“我们蒲家几百年来,不知受过多少磨难,眼前的困厄算得了什么?大都督今日的作为,应该是他行前最后一件事,也就是说,大都督对我蒲家的整治到此为止!”
蒲寿庚陡然睁开眼睛,死盯住蒲寿k,一字一顿地道:“大哥,大都督真的不会再有后手了?”
蒲寿k肯定地道:“不会再有了,算时间,大都督应该很快就要回到临安,他如果真想对我们下手,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我猜想,大都督也没料到师文会出来为我们挡灾,多少起了些怜悯之心,否则我们两人至少有一个已经在牢中等死了。”
蒲寿k说得客气,实际上真要进牢房,也只能是蒲寿庚。
蒲寿庚被蒲寿k说得默然无语,良久,方长叹一声,道:“我还是低估了大都督,怪不得别人。”
蒲寿k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明白你心里有许多恨,但现在不是南宋的孤儿寡妇当政,而是大都督掌权,即使大都督斩了师文,我们这个仇也是万万报不了的。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太放纵,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大都督放过你我不追究,对大都督而言,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就算不感激,也要明白这些事。从此当谨守本分,不要再被大都督抓到把柄。”
蒲寿庚苦笑道:“我还能怎么样?现在只求大都督饶过师文的命,其它的已经不想了。手下无兵无将,泉州的穆斯林又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大都督已经掘了我们的根!如今只剩下泉州市舶司还在我们手中,除了夹着尾巴做人,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蒲寿k长叹一声,目光转到窗外,道:“马上就会有消息,但愿师文能熬过这一关。”
王积翁安排了大批人手审问这些奴仆,哪有敢不招的?没多久,一叠叠的供状整理出来,被送上王积翁的案头,王积翁大致看过,立刻归拢到一起,亲自送到蒲府,给程越过目。
此时已近黄昏,程越略作浏览,又问了王积翁几个问题,点头道:“有劳王大人,这里面的一些事情,王大人可以接着再悄悄地查。这些仆役的刑责都要从重,不可寒了泉州百姓之心,其中几个劣迹斑斑的,直接杀了吧,毋须向朝廷再奏报。”
王积翁道:“是。”
宋朝杀一名人犯很麻烦,需要再三奏报,甚至直达天听,由皇帝下旨诛戮才会被杀。下面的官员为避免这种麻烦,往往会用刺配和重刑代替处决。但自从程越当政后,规矩已改了许多,该杀的决不留情。有程越亲口吩咐,王积翁自然不怕有人找他麻烦,说他擅杀。
程越送走王积翁,低下头沉思很久,似乎有什么事没法决定下来。
顾夫人和宋夫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官人向来果断,今天是怎么了?顾夫人靠近程越,柔声道:“官人,什么事这般犯难?”
程越顺手把顾夫人抱进怀里,皱着眉道:“我在想到底杀不杀蒲师文,自从我到泉州以来,蒲家表现得十分恭顺,我再杀蒲师文,别人会不会说我不近人情?”
顾夫人不做声,宋夫人问道:“官人所说的别人指的是官人手下的文武么?”
程越点头道:“正是,我怕杀鸡儆猴的意图太明显,反而让他们觉得我太过咄咄逼人,心里不舒服。”
宋夫人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一旁静候程越的决定。
完泽进来道:“相公,晚饭准备好了,请相公去用饭。”
顾夫人要起身,程越正抱得舒服,不许她动,依然抱着顾夫人。用手一指,示意完泽坐下,把心中的困惑对她说了。
完泽对满脸通红的顾夫人视而不见,道:“相公的顾虑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该杀的人就是要杀,意图明显又如何?咄咄逼人又怎样?他们为相公效力,就该惟命是从,相公今日对蒲家狠一些,明日他们就可以免于被相公破家亡族,对他们难道不是好事么?”
程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样想,可事到临头,真有些下不了手。哪怕蒲家多少流露出一点不满,我也不会犹豫,就是因为蒲家太恭顺,才让我有点儿不忍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