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小惜春接过湘云的话头,许是当下因是在东府的荟芳园中,惜春比平时活跃了不少。
“哪就好,一会非得要让云哥儿作几首咏梅诗瞧瞧。”
史湘云手里撕着一只大螃蟹,一边哼声说道。
一旁柳眉杏眼的宝钗捂着嘴笑了笑,抿了抿朱唇出声道:“呀,今儿你们不觉得怪怪地?一位云妹妹一位云大哥。可是巧了,方才听云妹妹喊着云哥儿,我方觉着哪里怪怪的。”
一边的探春伸手抢过湘云好不容易撕开的螃蟹,竖起她的英眉没好气地道:“云哥儿也是你叫的?你与我一般大,当是喊云大哥方才是理儿。”
“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我与你拼了!”湘云望着空空如也的小手,正准备起身抢回她费了好大劲才剥开的螃蟹。
谁知她的肩膀却被人用力给压了下来,却是一边的迎春朝她递来已经剥好的白嫩蟹肉。
“还是爱姐姐待我最好,湘云可喜欢爱姐姐了,一点儿都不喜欢三姐姐。”史湘云一边皱着她的小鼻子,一边把蟹肉蘸好酱往自个嘴里送去。一边抗议着。
嘴角溢出的酱汁却是被身边的黛玉用罗帕拭去。
这时,荟芳园也已经摆开宴席,各色珍美菜肴在无数个丫鬟婆子双手侍捧下,依次在亭中和回廊下的席位一一摆开。
今儿却不像上次梅花宴那样排位,亭廊下摆着二张席位,贾母发言今天要和年轻人坐一席,所以贾母和宝玉以及一众姑娘围坐一席。
众位夫人姑娘等贾母落坐到主位后,在贾母的招呼下,方才按席而坐。
风情万种的尤氏与秦氏招呼着邢王两位夫人、王熙凤李纨陪坐另一席。其他贾府偏房的太太另坐他席。
每桌席上有一小半的菜肴是出自徐北云手里,多是一些海味或者青蔬。
其他的计有:糟鹅掌、火腿炖肘子、野鸡瓜、牛乳蒸羊羔、虾丸鸡皮汤、酒酿清蒸鸭子、炸鹌鹑、板栗烧野鸡……!
贾府的奢靡之风果然是无与伦比。
毕竟,较远处还摆开了好几席,安排着东西二府有头面的嬷嬷、奶妈们。以及各个主子身边的贴己人。
此时在席上服侍的多是宁府的丫鬟们,荣府一众有头面的奴仆丫鬟都不落空。
除了鸳鸯雷打不动地侍奉在贾母身边,再就是宝玉身边的袭人和麝月侍候着。
其他的如黛玉探春身边的丫鬟都在他处仆人席吃宴,皆是今天贾母发了话,荣府阖府一齐吃宴。
……
徐北云在东府仆人的引领下,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宁府。
晴雯与香菱原本是想跟着公子,好在宴席上替公子斟茶倒酒侍奉着。
“东府珍大哥许是有事与我说,你们二人且不需要随身侍奉了。随这边的丫鬟们去吧,只等一会我吃完席就带你们到东府的荟芳园赏梅去。”
徐北云停下身子,想了想方才转身与晴雯二人说着。
身后的晴雯和香菱闻言,只能跟随宁府的丫鬟带往他处。
宁府与荣府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宁府整体感给人比较宽敞,楼阁并没有那么密集。
许是宁府这边正经主子比较少的原因,并没有像荣府那样在府里到处修建内院。
而宁府也比荣国府多了一处活水湖,徐北云抬首望了望稍远的一处高楼,高处檐壁向外伸展出一处露台。如果晚上在那里观星倒是一处好地方。
在仆从的带领下,徐北云直接来到宁府正堂。
这时,东府正堂的大厅,贾赦、贾政、贾珍三人正围着一张案几就着几盘小碟小酌。
贾珍瞧见云哥儿迈步进来,一身锦衣华服的他忙从座位上起身。
“可是把云哥儿给等来了,自打云哥儿进了神京还是头一回到我府上来,如果不是怕扰了云哥儿的进学,说甚我也一早前往桂花院拜会一二,今儿个说什么也要与云哥儿一醉方休。”
一边执切地招呼着徐北云入座,一边喝斥着小厮仆从把案几上的小碟撤走,并让一边的长随吩咐厨房马上上热菜。
贾赦稳稳坐在椅子上,对进来的徐北云只是轻轻颌首示意。贾政虽没有起身,但他脸上却是挂着笑意迎向眼前这个得意子侄辈。
徐北云与三人见了礼,方才挂着笑意向贾珍道:“却是不巧,北云自幼身体原因,一直不能多吃酒水,今儿过府叨扰宴席,只能小酌几杯,还望珍大哥见谅一二。”
“这…也罢!也就见是你云哥儿,如若是第二个,我可是要恼上一恼方才罢休。云哥儿快请入席。”
徐北云在贾珍的招呼下落座,也不知是不是贾珍心里打着算盘,席上仅就他们四人再无他人。
宁荣二府其他人被贾珍安排在他处,贾琏和贾蓉自是在别处入席,父亲面前哪有儿子坐的道理,更不用说一起同席了。
在众多仆从下人的操作下,原先桌案上的小碟都被小厮给端走。没过多久,就有十数个婆子端着菜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等婆子们摆放好十几道菜肴,贾珍一边替席上三人斟着热酒,一边闲话家常。
四人推杯换盏,贾政吃相比较斯文,贾赦倒是没有怎么夹菜,倒是吃酒得多。他抿酒的同时,时不时地瞄上两眼斟酒的俏丫鬟。
贾珍见了,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瞄了一眼旁边细嚼慢咽的政叔,只能压下嘴边的话头,心下计较着等会政二叔走了再与赦叔说吧。不就是瞧上了他家的丫鬟吗,随手送了便是。
“云哥儿,我还没有谢过你替府上送的那些年礼。按以往应当是要回礼方是道理,还请云哥儿与我说上一二。但凡是云哥儿瞧上东府什么,哥哥我眼都不眨一下。”
贾珍手中端着酒盅,脸上挂着执切的笑意说着。
“珍大哥不用客气,既然我客居贾家,逢年过节自是应当备些薄礼,只望珍大哥不会瞧不上那些薄礼才是。”徐北云抿了一小口绍兴酒,放下酒盅笑着接话道。
“云哥儿,我听我家夫人尤氏提过一嘴,说她得过你送的北凉香水,初初我还以为你与她有旧,不过后来听她说东西两府所有夫人人手一份,就我媳妇秦氏都不落空,云哥儿大气!”
酒过半巡,贾珍朝徐北云竖起大拇指说着,他准备借着尚还没有醉意的时机,决定寻个机缘与云哥儿把话挑明。
徐北云心里暗道一声:来了。
“珍大哥客气了,北云借住西府多有叨扰之处,送些礼品原是应该,况且这些香水倒是于两府中的贵妇夫人们相得益彰,北云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当不起珍大哥的称赞。”
此时一边的贾政听了徐北云的话,眉毛一皱,他开口出声言教道:“清臣不需要妄自菲薄,你父与我打小伴学,且你祖父与我父亲有恩,荣府再怎么说也有你一院之地。
不说你借住一事,往后等你榜上有名后,待你寻得一房好妻,大婚时所有开支皆是由我荣府支出。这也算是我荣府替我父亲报恩。”
贾赦闻言稍一皱眉,他虽不喜这个弟弟大包大揽地作风,不过他也觉得政弟有句话说得没错,就当是替父亲报恩。
贾赦一直醉生梦死声色犬马地生活着,虽然他私底下也对已经过世的父亲是有所怨言的。
毕竟他堂堂一个承爵长子却是居于东跨院一隅,而他的弟弟却是居于荣府正堂。如果说贾赦心里没有一丝怨言,却是谁也不信。
只不过贾赦是因为当下的风气孝道一事,他作为荣府承爵人却也是一丝办法都没有,除非他老母亲不在了,或许他还有几分可能把荣府给夺回到他的手中。
贾赦是个奢靡无度的人,把银钱二字当成自己的眼珠子看得还重要,但他却也明白,如果堂堂荣国府被传出怠慢荣国公的恩人后代,那么他往后在别的勋贵面前,指定是抬不起头来的。
毕竟在荣府外面,他贾赦还是个要脸皮的人。
一边装着吃酒的贾赦一早已经偷偷竖起耳根,今儿上元节这顿东宴。意在沛公!
珍哥儿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贾赦不明白的是,珍哥儿怎么会把他的兄弟贾政也一并请了过来。
毕竟一早贾珍就已经和贾琏密谈过,这些贾赦自然是知道的。
当下的北凉香水,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