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狗子远远看着赵先生带着四个快手向县衙外走去,他回忆着刚才偷听到赵先生在公事房里说过的话,见四下无人注意,连忙转身找郑捕头去传信邀功。
郑捕头正在班房中生着着闷气,觉得今天实在是晦气,城外护城河里出了那档子事,被知县老爷不分清红皂白一顿责骂,打乱了他去见小翠的计划。
他早知道就安排手下的混混,把那死鬼顺水扔下游去,说不定明天就漂到邻县了,反正不用自己操心费力就好。
自打在老爹那里接了这个捕头的班,郑捕头小日子过的可比老爹滋润的多,县里的社鼠都以他马首是瞻,每月都有不少的孝敬奉上。
郑捕头的人生唯一有一点遗憾,他已经四十五岁,却膝下无子,这大好的家传营生岂不是要断在他这辈。
想到这里,郑捕头又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对小翠的思念越发火热,这小妮子按体型应该好生养,要是能给他生出个儿子接班,那就把她赎出来养在外面。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郑捕头便看到吴狗子鬼头鬼脑地在向门内张望。
郑捕头眉头一皱,竖起三角眼,训斥起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和你小子说几次了,你不再是街上的混混了。看看自己身上的皮,你是县衙的捕快,能不能别再鬼鬼祟祟的行事?再这么不上台面,滚回街上的阴沟里去刨食,别给我在衙门里丢人现眼。”
吴狗子一脸谄媚,点头哈腰地回道:“郑爷教训的是,小的这不是还不习惯这身虎皮嘛。以前见了这身衣服,我都要绕着走。您心善重义又可怜小的,要是没您照应哪有小的这口饭吃。”
郑捕头咂巴下嘴嘿嘿一笑,说道:“算你小子识相,这月的孝敬记得快去街上收上来,他们这群猪猡要是敢少一文钱,就给爷滚出姚安县城。”
吴狗子哈着腰,头都快贴到了自己膝盖上,连忙应承着。
“让你盯着内院那二位,可是有了什么动向?”郑捕头又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连抬头看一眼吴狗子的意思都没有。
“那姓赵的从大老爷那出来,就去了公事房,拿了几份海捕文书画像,带着四个和他俩走得近的捕快,急匆匆的向外面去了。小的偷偷听到,他们好像说是去找什么逃犯行凶的人证。”
郑捕头眉头皱起来,按道理若是查案该叫上他才对,也是因为怕张大老爷传唤,所以他才呆在公房没有去见小翠。
听吴狗子讲赵先生他们去找逃犯行凶的目击人证,郑捕头瞬间便知道那位想干些什么,无非就是些张冠李戴的勾当罢了。
毕竟他老爹加上他在县衙捕房也混了快五十年,家传的吃饭手艺,只要稍稍一想赵先生想干什么根本瞒不住他。
说白了这种处理悬案的方法只能算是常用手段,还是他们这差役教给这些老爷们的,人家是天子门生,到姚安是为了升官捞银子。
郑捕头这类小吏只求公家差事能代代相传,顺便捞银子,其实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谁也不比谁高尚。
郑捕头在心里鄙视起这些读书人,原本他早做好了挨几板子的打算,先硬扛上几天又死不了人。
然后等张大老爷急到不行,他再打发人带十两银子,去乡下找一个快要饿死的穷鬼,随便给点银子买了那条贱命,认了今天这个案子。
郑家从大晋建国就是姚安县衙门里的捕班,按历任县太爷的行事章程都不会深究这种事,那时张大老爷心中一急,估计也乐得案子早点了结。
但这样解决麻烦,唯一有损失的便是郑捕头,要搭上自家的十两银子,还要挨几板子罢了。
现在既然姓赵的用了更稳妥的方法,郑捕头也乐得轻松,看来姓赵的,比张大老爷更合适当官,处理麻烦的手段都高深许多。
此时郑捕头根本不想理会赵先生他们,心中烦恼尽去,顿觉腰部有力,打算去找小翠谈谈人生的真谛,否则郑家几代人辛苦搜罗的万贯家财,县城里街面上的势力,岂不是要无人继承。
时间紧迫人命关天,郑捕头一拍膝盖,不理会吴狗子,起身便要去寻小翠。
吴狗子见状连忙弯腰点头拦住郑捕头,说道:“爷您等会再走,小的还有一事。”
郑捕头此时已心中火热,不耐烦地说道:“有屁快放,爷在外面还有天大的公事要办,爷要是一天不在姚安县地界露脸,保不准就会市面大乱。”
吴狗子心里哪会不知郑捕头要去哪,不过他可不敢点破,街面上的弟兄们还要指望郑捕头睁一眼闭一眼照应生计。
“郑爷的公义姚安县哪个不晓得,不过上回下面兄弟们传回的话,您肯定没忘。那肖家最近有几张生面孔出现,是不是借着今天的事,再去弄些花销...”
此事不提还好,郑捕头就当忘记了肖华飞对他的无视,毕竟真斗起来,上次的事他也没有真凭实据,而且听人说肖家在州府里,也有衙门老爷为他们撑腰。
按平时的经验,类似这种事情,商人出身的人家都不太差钱,基本都会给些辛苦银子打发他们。
前次肖老太爷就让管家包了五两银子的茶水钱,这些银子虽不多,可去见一次小翠也够了。
但上次去刮银子却没有得逞,肖华飞不通世情让郑捕头很丢面子,好在肖家没有向外宣扬,郑捕头自己也不打算再提起。
吴狗子如今再说起肖家,郑捕头明白,吴狗子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把护城河里的案子,栽到对方身上去。
对肖华飞的恨意再次升起,打定注意借着今天的事由,去找找肖家的气。
郑捕头心里也不打算多要,要是肖家肯拿出个百八十两银子,出了胸中恶气,那以后大家还能做朋友。
万一还是肖华飞出来见自己,油盐不进,连个茶钱也不给。
那说不得要扣他们家一顶帽子,抓不了肖华飞,还不能抓几个肖家下人?弄回来一天打三顿,直到肖家肯出银子赎人为止。
至于证据,呵呵,郑捕头办案从来不用证据,随便上街上找两个弟兄,就说他们昨天看到是肖家下人做的便成了。
这类人郑捕头手下有很多,以前没少利用他们一起赚银子,眼前这吴二狗就是其中有能力又懂事的杰出代表。
以前他们都是街上碰瓷外地客商,或是不给钱就掀掀小商户的摊子,自从被郑捕头收编后,便开始对中等人家下手。
那所得的银子,可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多上不少。以至于郑捕头带着他们行事起来,胆子也越来越大。
郑捕头自信爆棚,全然忘记了老爹交班时的教诲,不要动惹不起的大户这句至理名言,他所盯上的目标,渐渐已从中等人家改向高门大户下手。
当然有官身或是有功名的人家他还是不敢动,这些读书人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彼此还爱护短,说不定哪家就有人能找到朝廷里任高官的同年或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