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孙福在烧水,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孙福的背影,略有烦躁的嘟囔道:“有事就说,烧水就让小的们去烧,你也几十岁人了,不要老做端茶倒水的事。”
这算是重熙皇帝对孙福难得的关怀,只是皇帝贵为天子,更加亲近的话不能说出口。
孙福内心感动,将水壶座在炉子上,回身笑着答道:“这些事老奴做了几十年,早就做顺手了。突然交给那些兔崽子们做,生怕主子爷不习惯他们粗手粗脚的伺候,这茶冷了热了,老奴心里最清楚,再说老奴也不会做别的,能把这些小事做好,让主子爷不那么心烦,就是奴才几辈子修来得福份。”
重熙皇帝叹口气,稍微直起身子,指了指地毯上那个老龟壳。孙福会意,连忙走过去,双手将龟壳捧到皇帝面前。
重熙皇帝接过龟壳,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已经发亮的龟壳,开口说道:“有事就说,是福不是祸...”
重熙皇帝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想是对刚才的卜卦结果心生忌讳。
孙福向皇帝身边走近些,低声回道:“卓尚书在保宁县的死讯已经坐实了,现在午门外有些不明真相的官员在聚集议论,各部官员皆有参与,还有一些部堂大员也在其中。”
重熙皇帝双目一凝,看向窗外,问了个不相干的事,“外面是不是要变天了”
“主子爷明鉴万里,刚才老奴进来时,西片起了片黑云,想是这会挡住了太阳,所以窗外开始发暗,老奴这就让人举灯。”
“不必了,黑就黑吧,再大的云彩也挡不了太阳多久,影龙卫派去保宁县的人还没回来”
“冯都尉身子未好,听说还不能正常进食,人时常昏睡。肖华飞在保宁县还没有信传回京城,不过保宁县的影龙卫飞鸽来报,昨夜天黑不久,肖华飞便带人启程返京,想是随时都会出现。老奴觉得不能把宝都押那小子身上,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主子爷还是早拿主意,不能让那些文官闹起来。”
孙福其实对冯克明让肖华飞去保宁县相当不满,不过碍于两人的友情,就没给冯克明再加把火,反而在回话时替对。
第一百八十二章御前问心
方遮掩几分。
不过他还是对让一个毛头小子去保宁办差很恼火,希望肖华飞看到心正二字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有些事能把握清楚。
只是这小子办成什么样连个信都不来,保宁县影龙卫给孙福的密保上也说得不清不楚,弄得孙福不敢向皇帝打包票。
重熙皇帝见孙福脸色不好,嗤笑道:“你个老货在怕什么,朕刚才还说过,云彩始终是云彩,他们抚照不了万民。有些人以为同在天上就可以和太阳并肩而坐到时大风一吹,就全都散了!”
“有主子爷在,老奴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主子爷就是咱们大晋唯一的太阳,没有哪片云彩能让天子的光芒稍有黯淡。不过现在北周的使团还在京里,让百官这么闹下去,多少对咱们大晋的颜面不太好看,老奴担心那些不知深浅的文官,有损主子爷的威仪。”
重熙皇帝拿起棉布,将龟壳擦得越发明亮,随意问道:“孙福你说,皇帝这把椅子是不是有德者居之”
孙福觉得今天的重熙皇帝多少有些不正常,这种问话叫他如何回答,一个应对不好,多年的主仆情份将毁于一旦。
重熙皇帝不是一个好应付的皇帝,他极为聪慧,心思缜密,当他面说假话,孙福又不太敢。
以孙福对重熙皇帝的了解,这是皇帝生气他刚才说了太多吹捧的话,却没能让皇帝心情好起来,所以皇帝在为难他出气。
可皇帝问话,又不能不答,孙福后背已经见汗,壮着胆子用真实想法答道:“历朝圣旨上开头都写着,奉天承运四个字,老奴认为老天爷选谁当皇帝都是天理命数,只有像主子爷这种有极大气运的人才能坐上皇帝的御座。”
“如果你这么想倒也说得通,毕竟你的见识就这些。”皇帝无所谓地说道,目光却落在地毯上的铜钱那边。
重熙皇帝烦躁地移开目光,低头继续摆弄起龟壳,仿佛想从龟壳上的纹路中窥探天机。
过了半晌,重熙皇帝喃喃自语道:“那人能活多久,是不是也是上天定好的”
孙福联想起刚才地毯上的卦相,这回真不敢再开口搭话。
正好此时水壶中的水已烧开,孙福连忙跑到一边,为皇帝取来今年的新茶冲泡起茶水。
看着孙福不敢接话,重熙皇帝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在一起相伴几十年,这个老家伙的心思,根本瞒不住皇帝。
毕竟那个死字,在皇宫中没有人敢当他的面说出口。
重熙皇帝将龟壳放到御案上,冲着孙福的背影开口吩咐道:“着御林军各遣五百兵士,护卫两座亲王府,任何人未得圣旨不得出入,敢私自出府者就地正法!命影龙卫,派二百力士保卫北周使团驿馆,严防宵小侵扰,除礼部接待官员外,不准闲人在驿馆附近逗留。”
孙福正在倒开水入茶盏,被重熙皇帝突如其来的皇命吓到,提着水壶的手一抖,热水一下浇在他扶着茶盏的手上,痛得孙福连忙用牙咬紧下嘴唇。无错更新
孙福忍着钻心的痛疼,没吭一声,轻轻放下茶壶,躬身向皇帝小声音问道:“老奴领旨。”犹豫再三,孙福还是多问一句,“老奴斗胆请主子爷示下,使团那边还好说,只是两位王爷若是想出府该怎如何处置”
重熙皇帝半真半假的怒道:“朕那俩儿子谁敢出府,朕就把皇位传给他。如果你还觉得自己不够老,就亲自登门去告诉你未来的主子。朕也想知道,出了朕的皇宫,你会选谁”。
第一百八十二章御前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