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一代圣君正文卷第305章帝王无情朱厚照从来都不是一个残暴的人，至少他自己认为不是。他有现代人对生命起码的尊重，所以他限制锦衣卫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p>

其实《皇明宝训》里有明言：元以宽仁失天下，失在太宽。昔秦失于暴，汉兴济之以宽，以宽济勐，是为得之。今元朝失之于宽，故朕济之以勐，宽勐相济，惟务适宜尔。</p>

这里的宽，不是指对百姓宽，而是对官员宽。</p>

但朱厚照限制锦衣卫，说起来也可以讲是违背祖训。这怎么就没人说道呢？</p>

除了酷刑，像前些年和他作对的吴宽、程敏政这些人，他也没有说直接杀掉的。近些年刘大夏也是关在牢里、刘健还当着官……</p>

什么意思？</p>

后世人都说大明文官毁了天下。这话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来说的。其实站在文官的角度看一下，大明皇帝也没几个正常的。</p>

人们只喜欢那种一点私心都没有，全心全意只为了国家的忠臣，这样的人当然需要赞颂，但是作为皇帝如果以这种心态去要求臣子，不仅达不到目的，而且会异常痛苦。</p>

因为一个人最大的私心，就是让其他人无私。</p>

基本上，朱厚照还是一定程度上认同大臣的，而且明朝在弘治正德年间，还没有出现后期东林党的那些破事。</p>

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他今天他下旨杀人。</p>

弘治十七年他也下旨杀人。</p>

因为他要‘做事情’，事情一旦开始做，就不能停。要么就不做。</p>

这是朱厚照的理性。</p>

从感性上来说，推动开海到这个程度，他作为皇帝不断的展示决心，但还是不断的有反抗，甚至于他已经当着重臣之面明言：再有阻挠者，朕必杀之。</p>

结果还真有人跳出来。这属于和他杠上了。</p>

他就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情绪。</p>

既然如此，那就杀掉好了。</p>

宫里的太监拉他去午门的时候，一众官员都心中发寒，这是新君第一次当庭诛杀大臣。</p>

朱厚照从奉天门回到乾清宫之后，其实也带着一些火气，他掐着腰来回走动，少了点坐下来的定力。</p>

“陛下，户部侍郎顾左求见。”</p>

朱厚照本想说不见，但顾左不是外人，还是宣进来看他怎么说。</p>

顾侍郎进来之后，也没有往日面见皇帝的轻松，迈着小碎步低头走路，到了近处便跪在地上。</p>

“微臣叩见陛下。”</p>

“见朕何事？”皇帝的语气明显生硬。</p>

“微臣斗胆，恳求陛下能暂息怒火，降下恩旨，赦免杨归儒之死罪。”</p>

朱厚照眉头一跳，“皇帝说过的话，是可以不算数的吗？”</p>

“陛下金口即开，自然不可改易！”顾左后背开始流汗，说这个话他也是担着天大的干系，但文人总归是要有些骨气，该说的话他一定要说，“只是杨归儒在户部任事颇为勤勉和用心，臣不愿看着朝廷的栋梁之才即刻身死，也不愿看到陛下将来后悔！”</p>

朱厚照沉默了半响。</p>

当皇帝，总归会遇到这样的状况，这个世界是复杂的，并不都是善恶分明，难道所有的坏人都是反对你的，所有的好人都是支持你的？</p>

错。</p>

更多的时候这话只能反过来说，即所有反对我的都是坏人，所有支持我的都是好人。</p>

“顾爱卿，朕愿意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p>

顾左内心感动，皇帝在盛怒之下还能听进去他的话，这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陛下圣明之君，臣愧对陛下！”</p>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想了一想，缓缓出声问：“可你觉得……开海重要，还是留下一个有能力的大臣重要？”</p>

顾左神情一怔。</p>

帝王无情，但怪不了帝王。</p>

“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朱厚照捂了捂脑袋。</p>

顾左说的话应当不是假的，杨归儒这个人在户部大概率是干得比较好的，不然顾左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过来求情。</p>

所以他相信。</p>

但皇帝有时候为了国家连自己的亲人都杀，更何况一个潜力型官员？</p>

朱厚照不喜欢杀人，但是他从不在关键的时候做一些妇人之仁的事情。</p>

话到这里，顾左也明白了。而且一向意气风发的皇帝在他的面前竟然流露出悲伤的神色，这是以往非常少见的。</p>

“请陛下，宽慰，保重龙体要紧。”</p>

皇帝拨了拨手。</p>

顾左则有些惊魂不定的离开了。</p>

李东阳、谢迁、韩文和杨廷和等一众大臣也没有走远。他们原本以为顾左今天要是进去，都不一定能好好出来，没想到倒也安然无言。</p>

韩文上前，倒没说什么话。就只见顾左摇了摇头。</p>

“看来陛下真的是动了盛怒。”</p>

盛怒吗？</p>

顾左原本也这么以为，但他现在倒有些不太确定了，“陛下，是想得清楚的。大司徒，杨归儒的身后事，交予下官来办吧。”</p>

韩文担心，“这样，会不会惹得陛下不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