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王子毅(2 / 2)

她翻了翻手里的相册,:“你怎么连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有?”。

铁箱子都烧化了,几张纸能留得住吗?

“也没你母亲的”。

“她受了重伤,没撑过去”。

听老爸说,母亲撞碎了车玻璃,整张脸惨不人睹,遗照拍了,不敢用,对我而言,她就是一个陌生人。

在得知我老爸也在不久前撒手人寰,周佳凝有些伤感:“你忘记的那十一年里,肯定有想念的人和事,记忆不是垃圾,扔了就扔了,希望你能重拾自己的人生”。

“如果想起了什么,或者想了解些什么,去找我们”。

大妹老熟人似的拍我肩膀:“八零七,随时恭候”。

女孩们说的很真诚,但不可能凭借几句话就推翻我这十几年来的身份认知,何况,闯入者是她们的同伙,不报警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下了楼,我和娟子互相埋怨对方,我怪她不仅置我于危险不顾,连家都看不住,她反说我不务正业,扔下店里的生意,跑去勾搭小姑娘,而且还是俩,提议明天由我一个人去送香肠。

举手表决时,我看都没看高文,他从头至尾站在娟子那一边,白长了个大个子。

孙有德的超市开在南城,挨着我的母校第三中学,他儿子儿媳在大城市里当医生,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只能让侄子孙春来帮着打理。

他每天都会来转一圈,在超市里坐上个把钟头,喝茶看报,跟老街坊唠唠家常。

我扛着香肠进去的时候,这爷俩正在茶海上烫杯子。

“昨天店里出事啦?”。

“有人被抢了”。

“听听,多悬哪”。

孙有德拍拍报纸:“你再瞧这个,药业男主任失联数日,亲密女助手惨死砖场,这是被人盯上了,光那复元生的专利,每年至少能分几百万”。

“他一直不肯交出核心技术,公司当然有意见”。

孙春来挨个倒茶:“我有个朋友在原石研发中心,他说余量海在搞什么基因试剂,能修复受损的器官和神经,所以复元生的疗效要高于其它同类药,这回出事,弄不好就因为这个”。

又是余量海,好象所有人都在谈论他。

茶是酽茶,我胃里开始不舒服,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回来吃了药,头越发的沉,迷迷糊糊趴在桌上。

无数往事闪现,快速的倒回,最后场景是俯视我的那张脸,由朦胧到清晰,居然不是老爸,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五官清秀,长发低垂,搔着脸颊,痒痒的。

“乖乖,起来吃饭喽”。

我蓦然清醒,大口的喘着气。

为什么她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令人莫名的想要亲近?。

高文灰头土脸的回来,娟子接过箱子,让他去洗洗:“地方不好找吧,那片基本没人住啦,都是空房子,我是不敢去,能活活吓死”。

“是不好找,转了两圈也没见什么小仓库,她让我挂树上了,说自己出来拿”。

高文喝了口水,放杯子的时候碰倒了药盒:“川,外面有几个小子鬼鬼祟祟的,老往这边瞅,也不进来,不会惦记上咱们了吧?”。

有什么好惦记的,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打不过让娟子跟他们走,第二天就能让她全给气死。

我还沉浸在梦里,一脸生无可恋。

“哎,我可没招你,少拿我打哈哈”。

娟子一碰高文:“这还看不出来,又被人甩了呗”。

在她眼里,除了吃饭,就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

我拿起复元生,忽然想起孙春来说过,这药里含有生物基因,难道是我的记忆得到了修复,如果是真的,梦到的那个女人会不会是我的生身母亲呢?。

我找出陈安俊的名片,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高文劝我别打电话,搞不好再打到警察手里。

那天是高文把他弄走的,我问他住哪儿,高文一指对面,是丽庭大酒店。

丽庭大酒店里有个保安叫赵河宽,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小四两,这小子一脸疙瘩,偏爱耍帅,随身揣着个四两的扁酒壶。

碰巧他来店里吃饭,我顺嘴问了一句。

“有,见谁都塞名片,不过现在走了,警车拉走的,肯定事犯了呗”。

“这么严重啊?”。

看来余量海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否则警方也不会随便扣人。

“你打听他干吗?他这人忒邪性,头一天来,吵着要住八楼,睡了两夜,非要调,这下好啦,到了十楼连床都没碰又换了地方,去了看望所”。

“你怎么知道的?”。

“嗐,要不是他,昨天我能一宿没睡吗?”。

陈安俊在十楼的房间是一零零六,环境比八楼的好,有推拉门的阳台,能晒晒日光、看看风景。

他退房后,入住的是一对小情侣,久别重逢,正在忘我之际,忽然听见阳台的门被推开,月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直立而起。

“就这一嗓子,把保安部的经理都喊来了,俩人那脸色没法看,男的哆嗦女的哭,光换房间还不成,免单,外带二十四小时警卫”。

小四两一拍腿:“你说我招谁惹谁啦,他搂着女朋友睡觉,我溜溜站到天亮”。

阳台上确实有攀爬的脚印,顺着排水管一直到十楼,可那对小情侣并没携带什么贵重财物,至于搞这么大动作吗?

鉴于陈安俊之前频频换房,小四两怀疑那个深夜访客是冲他来的。

“不定得罪了什么人”。

他一口咬定:“连警察都说,他的事不简单”。

晚上,我提前关了门,吃了药,怀着忐忑的心情躺在床上,头皮从胀到一阵阵发麻,仿佛钻进了十几条蚯蚓,随着血管神经绕着圈的拱。

眼睛刚闭上,那个女人又出现了,伸着手指逗我,背后还有一张脸,是个细眼睛的男人。

“咱们孩子越长越象我了,瞧这小脸蛋”。

“模样随你,聪明劲随我,到了学校肯定回回得第一”。

“吹吧你”。

女人格格的笑:“乖乖,头一天上学,妈妈给你做了两个荷包蛋,快起来,起来啦,小子毅……”。

小子毅?我一下惊醒了,在黑暗中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骑车直奔孙有德的超市,提起我妈冯彤彤,他有点心不在焉,老是顾左右而言他,问得多了,索性打起了电话,一本正经的谈起了生意。

我心里堵得慌,回到店门口,看到对面的丽庭大酒店,一口气冲上八楼,敲响了八零七的房门。

大妹看见我就笑,侧身让进去。

“你承认你是王子毅了?”。

我声明自己的态度:“我想先了解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胖子,十岁,喜欢吃,爱耍个小聪明什么的”。

“那之前的经历哪,有没有跟你们说过?”

“孤儿都差不多,我只能告诉你王子毅不是被遗弃的,我好象听他说过,他的亲生父母生前很疼爱他”。

至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来到孤儿院,周佳凝看着我,意思是只能问你自己啦。

“啊,昨天你说了,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们遇上了困难,也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能帮的我一定帮”。

场面话。

女孩们同意了,给我讲了个故事,就从逃离孤儿院的那天说起。

“我们大部分人都有先天性基因缺陷,身体很虚弱,动不动就生病,新生孤儿院本来是巨人药业分公司的职工托儿所,楼上有他们的实验室,负责人是一个姓明的,朱永良是他的助手”。

“朱永良?”。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本来要找的就是他”。

大妹冷笑:“没想到让我最牵挂的,竟然是一个混蛋”。

十五年前,孤儿院发生了流感,朱永良把实验室的库房腾空,单独隔离了八个被传染的孩子。

某天晚上,他正在给孩子们打针,被人匆匆叫走,说院长忽然昏迷了,紧接着小妹就发起疯来,乱喊乱叫,又扯衣服又咬人,几个大人都按不住她,一下窜了出去。

大妹边哭边追,其他孩子也都跟在后面,就在这时候,整栋楼猛的摇晃起来,他们听见有人喊地震了,便拉着大妹钻到会议室的桌子底下。

“后来朱永良赶来了,我还以为他是我们的救星哪,谁知道他第一句话就是让所有人马上撤离,说我们感染了非常罕见的病毒,这种病毒会让人具有攻击性,僵尸电影看过吧?就那意思”。

周佳凝点点头:“当时我可是吓坏了,那场景,简直是世界未日”。

去追小妹的人,个个全身武装,拿着绳索棍棒,孩子们战战兢兢,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于是决定要跑。

有两个胆大的,趁机溜回隔离室,抱来一大堆零食,给每人分了些,开始了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