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王朝定鼎以来便有着强烈优越感的道士们好日子也到头了,曾经面对散修们颐指气使的神通道人如今如猪羊般被一一围杀,侥幸逃脱的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尽管叶易安曾经提点过杀戮止于神通道人,但这么多人一旦见了血后想要控制又谈何容易,尤其是那些器修出身的散修们。
于是那些同样穿着道袍的香火道士也跟着遭受了池鱼之殃,神通道人偶尔还有能逃脱的,他们却几乎是无一幸免。一路血洗过去凡挡在真一观线路上的道门势力已被连根拔起。
一道道报急请援的飞符传书雪片似的涌进真一观,多到快到玄玉根本无法料理,站起坐下的几度反复后抛开手上事务直接出了门。
她要去找大道正玄苦,刚出门却见到玄苦贴身随侍的小道童,童子是来传法旨的,内容有两条:一是召集江南各上观中灵丹境界以上神通道人齐聚真一观;二是凡挡在魔门与天机盟进军路线上的道观一律放弃,香火道人们尽快避往附近州县观宇。
天机盟与魔门联军遵循的是叶易安速战之策,根本无意于与道门做一城一地的纠缠,意在擒贼擒王直取真一观。玄苦也适时调整方略,不再疲于防守的同时收拢实力要与联军决战于真一观。
这次大战散修、魔门与道门皆是实力全出,决绝的战略谋划使得大战刚刚开始就将直接进入最。
道门在地方上放弃徒劳的抵抗后,联军推进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甚至不等远在岭南的神通道人们回援到位,天机盟与魔门大军就已将真一观所在的齐道山团团合围,声势之大更超过去岁安禄山强攻玄都上观的场面。
修行界中近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事就此正式展开。
江南西道,齐道山中,曲忽多穿过一堆堆拥挤的人群向高高飘扬着纛旗的营帐走去。
尽管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曲忽多比大多数人高出一头的瘦长身形还是很容易成为人群焦点,见来人是他,沿途魔门徒众中认识的都上来亲热寒暄几句,不认识的也都会凑上一个笑脸,鲜有例外。
这些天,这样的场景曲忽多已经见得太多,熟练的应付着没做停留直奔目的地。
他的身后留下一片欣羡目光以及众多窃窃私语的议论。欣羡自然是因为曲忽多的地位,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祭师,但作为木萨最为铁杆的心腹之一,未来升任大祭师已是确定无疑,尤其是这次言如意重登木萨之位后,即便再不服气曲忽多的人也不会怀疑这个判断。
那可是大祭师啊在圣门,在整个塞外大地包括如今的中原河北半壁,这三个字几乎就代表着最高的权势,圣门之中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眼瞅着就要落入这个心思简单又脾气暴躁的人手中,怎不让人心中泛酸
但羡慕泛酸又有什么用,谁让曲忽多这莽汉是最早追随木萨的人之一机缘之事谁又勉强的来
早在言如意第一次出任木萨的十多年中,她身侧心腹的来历就已被挖掘议论的纷纷扬扬,曲忽多自不例外,这也成了此刻许多魔门徒众津津乐道的谈资。
要说这莽汉的际遇还真是够奇,他最早出身于轧荦山门下,二十年前被派到当时在中原襄州的言如意身侧做护卫,就此参与了言如意震动整个修行界的成名之战。
那一战中言如意先以与年龄不相称的聪慧睿智识破言无心与道门相继布下的圈套,继而凭借极其有限的人力反攻广元上观,不仅阵斩山南东道道门大都管及广元观监观以下多人,更于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割下言无心之人头,并夺回太阴真经。
这一战堪称百年来圣道之争中以少胜多的最经典战例。
当年言无心盗经出逃之事传的天下修行界人尽皆知,实为圣门上下奇耻大辱,为此前任木萨萨木兰都权柄尽失,被轧荦山与五位大祭师联手逼宫软禁,其影响可想而知。
但比这更耻辱的是言无心盗经出逃数年之后,尽管圣门用尽了手段人力依旧无法找到言无心与经书,并因此一直被道妖及散修们耻笑。
这简直成了圣门上下最大的心病
当言如意带着言无心血淋淋的人头及太阴真经返回时,不啻于在圣门内放了一道平地惊雷,她这个亮相实在太过于惊艳,也为后来接任木萨奠定了最坚实的根基,而有幸参与了那一战的魔门徒众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别人眼中已是她理所当然的铁杆心腹。
曲忽多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但据说那时他并没有对木萨真正归心,直到后来被派到相州,办事不力后还不服气,赌气与木萨来了一场赌约,曲忽多押上的就是自己的忠诚。
以曲忽多的头脑与木萨对赌自然是必输无疑,但这脾气暴躁的贼厮却是个说话算话的,就此彻底归心木萨,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即便是前些时候轧荦山掌握圣门大权之时他也未曾有丝毫动摇,这才终于有了当下的地位与前途。
一场传奇之战,一个赌约,一份愿赌服输的执拗,细想想曲忽多这二十年的经历,议论咂摸之余谁不要感叹一声机缘离奇,想学都学不了。要不然就凭他那修行天赋与火爆性子,在圣门内最多也就是个祭司的前程,祭师都不敢想,更别说大祭师了。
曲忽多性子粗疏,并不知道这些议论,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一路走到竖有纛旗的营帐时却被当值的护卫头领给挡住了。
曲忽多与护卫头领素来相熟,梗着脖子向营帐里瞟了几眼,“谁在里面”
护卫头子扯了扯曲忽多示意他别再乱张望,抬着下巴往对面一点,“那位”
“叶易安”
“是叶盟主”,而后护卫头领压低了声音,“两方结盟时期管好你的鸟嘴,小心木萨听见收拾你”
曲忽多撇撇嘴,不过左右瞅瞅后也再没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叶易安出来,曲忽多心不在焉起来,至于对象嘛正是营帐中的叶易安。
他刚才当着护卫头领的面虽然又撇嘴又是满脸不屑的样子,心中的感慨其实却多得很。
二十年,变化还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