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明很认真地看着张仲武道:“你觉得我是一个随意开玩笑的人吗?”
看着公孙长明认真的模样,张仲武不由得楞住了,这厮不会是认真的吧?
但无论如何,张仲武也是不信的。
“张大帅,当年你露出了造反的心思之后,我便断定你必败不是没有缘由的。”公孙长明道:“当时大唐还有一口气吊着,这个时候,任是谁先跳出来,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你所在的卢龙地处边陲,虽然军士骁勇,但经济却堪忧,人丁不足,就像你与高骈对阵的时候,高骈一败再败,但总是能卷土重来,而你呢,只不过是在易水河一场大败,就此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到全盛时期了。”
“你说大唐彼时气运未断,难道不到十年功夫,他们的气运就断了到头了吗?”张仲武是个武夫,他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的气运之说的。
“这就是你的原因了。简单点说,你就是这池水中的鲶鱼,因为你的这一蹦哒,李唐这最后一口气,终于全都用在了你的身上,然后彻底便断了。张大帅,你明白了吗?你的起兵,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是李泽,也会是张泽王泽,你没有成功的可能的。”公孙长明认真地道。
张仲武仰天长叹:“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错,大唐最后一点儿元气,在你这消耗光了。”公孙长明道:“随着高骈的病死,李唐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你怎么就觉得李泽能成事呢?”张仲武有些不解:“当时不管怎以看,成德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初我也没有觉得他能成什么事!”公孙长明笑道:“不过是欠了李安国一份人情,毕竟是他把我从你的屠刀之下捞了出来。本来是抱着还还人情,一旦见事不妙,就拔腿便溜的想法,随便找一处山野河泽,安渡余生去的。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呆便是近十年,而李泽,也愈来愈有人主之像了,到现在,他取代李唐已成定局,没有谁能阻挠这一过程了。”
“起兵之始,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败在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张仲武叹道。“不过此人的确是一代枭雄,有手腕,有谋算,心狠手辣,生财有道,不管是当年他做了他的兄长,还是他一把火烧光了德州,都能看出此子的凌厉,现在想来,败在他手上,也算是不冤。不过你说他想要打造一个万古不移的王朝,我却是不信的。”
“这就是我服他的原因所在了。”公孙长明道。“你可知道,李泽对于中原王朝不过三百年国运的分析吗?”
“愿闻其详!”
“五十年兴起,五十年生聚,五十年阶级固化,五十年阶级矛盾逐渐加剧,五十年冲突不断,再五十年,终于分崩离析!”公孙长明道:“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任何一朝一代,都是家天下。你张仲武起兵造反,不也是想让你张氏取代李氏成为新的皇族,开创新一个王朝吗?”
“李泽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公孙长明一笑:“他是继承,不是谋篡。”
“掩耳盗铃,欺世盗名!”张仲武不屑一顾。
公孙长明却也不辩解:“知道义兴堂吗?”
“有所耳闻!”
“你可能不知道,李相驾驭现在的大唐朝廷,靠的就是义兴堂。”公孙长明道:“李相想要做的,便是改变这一家一姓之天下。新的大唐建立之后,皇帝的权力将受到极大的限制,统领这个国家的,将不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而是义兴堂,一个笼络了全天下精英人才的组织。”
张仲武瞪大了眼睛:“什么?李泽会让他的权力受到限制?”
“不错!”公孙长明道:“这便是李泽与你最大的不同。他愿意做出让步,他愿意把皇帝从最神圣的位置之上拉下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天下,从来没有什么天之子。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而用一个组织来统治一个国家,比让一个人来统治国家要明智得多,因为这样的一个组织,会有强大的纠错能力。皇帝,会成为国家的象征,但永远不能一言决人生死,一言定人祸福。”
“这,这怎么可能实现?”张仲武喃喃地道。
“正因为是开亘古未有之先河,所以我才死心塌地的愿意为他效力,我愿意来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公孙长明笑道:“拿下长安之后,第一届义兴社代表大会就将在长安召开,你知道这里面包含了有什么人吗?这些代表里面,包含了农夫,商人,工匠,官员,军人,几乎每行每业的精英人物都会出现在这次的大会上,这些人,将会选举出一个七名代表,与皇帝一齐治理这个国家。以后,每五年,这样的大会便会召开一次,审视过去五年的政策是否符合普罗大众的利益,审查选举出来的七名代表是否胜任职务,如果不行,那就换人。”
张仲武听得目瞪口呆,难道还有这种操作吗?
“这是李泽提出来的吗?”
“是!”
“我可以在死前见一见他吗?”
“李相正在返回武邑的路上,我想,他会见你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