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暗里的打压之下,让沧州的官员们对吴进亦怨声载道起来,候震已经几次向李泽叫过苦了。
对于这些打压,李泽是没有办法去管的,你真要把这些官员叫来询问,保管他们能给你有理有据地怼得你哑口无言。
只要是在做事,哪里有挑不出来毛病的呢?
真要找你的茬子,你即便做得九成九的完美呢,那零点一的不完美仍然会被人用放大镜找出来然后大书特书,成为反面典范。
只有不做事的人,才不会被挑出毛病来。
李泽知道吴进在沧州呆不下去了,他甚至在任何地方都呆不下去了。没有一个地方会欢迎他这位异类的。
但李泽知道吴进是对的。
官商勾结的危害有多大,没有谁比他对这一点更加地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吴进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把一件对的事情给提了出来而已。
将吴进调走,免去他现在的官职,不是在惩罚他,而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这一次把你调来长安政经济书院当先生,你心中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说出来,法不传六耳,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李泽笑呵呵地道。
吴进拱手道:“多谢李相的厚爱,吴进感激不已。”
“免了你的官儿,还算是厚爱?”李泽道。
“吴进现在四面楚歌了。”吴进苦笑着道:“即便是一向对我爱护有加的候刺史,现在对我都是爱搭不理,更别说其他人了。上街没被人打闷棍,吴进已经很开心了。如今离开了官场,去当一个先生,想来那些痛恨吴某的人,也就把我当一个屁一般放了。”
“写这份折子的时候,想到过这个后果吗?”李泽问道。
“当然想到过。吴某也不是一个蠢人。”吴进道:“但吴某还是要说,即便是被所有人痛恨,就此仕途断绝,也要及早地将这个隐患给揭开来。李相,现在大唐方兴未艾,兴兴向荣,所有的矛盾都被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给掩盖住了。但长期以往,这些眼下看起来不算什么的小隐患,必然会成为大唐身上致命的脓疮的。”
“你似乎是有感而发!”李泽问道。
“自然。下官给李相讲一个真实的例子吧,而这件事情,就是在下官手上发生的。”吴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海兴港扩建项目,是我亲自主持的。”
“既然是你亲自主持的,为何还出了问题?”李泽反问道。
“下官无可奈何。”吴进叹道:“当时共有六家商户进入最后的争标程序,其中一家背后势力极大,另外五家情知敌不过,便五家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联盟。如此一来,他们在实力之上便与这一家不相上下,在技术之上甚至犹有过之。”
“标书泄漏?”李泽眉头一竖。
吴进点了点头:“事后才查出来。这五家联盟的标书被泄漏了,而且那一家的标书的标的额也被篡改了,恰恰比这五家联盟的出价,低了一万两银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忍了这口气。反正不管是谁,在质量之上,绝对是绕不过我这一关的。但那五家经此一事之后,联盟瓦解,其中有两家被那一家给拉了过去,然后在建造的过程之中,各种各样的问题随之出现,建造成本一升再升,最后完工的之后的部价,超过预估成本的一倍有余。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不得不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吞。因为没有人能接手这件事情了。”吴进愤怒地道:“而最后,我们能处理的,只不过是两个微末小吏而已。您说说,这件事,是两个小吏能办成的吗?”
李泽亦是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事情,我相信在绝不只是在我沧州一地发生。”吴进愤怒地道:“李相,长期以往,如何了得?他们不但在侵吞国家财产,他们还在打击那些与他们竞争的商户,如果这些商户都被他们打垮了,以后朝廷岂不是由着他们手拿把攥了?”
李泽微微点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我却还顾不过来,吴进,你先去政经书院教一段时间的书,避避这个风头,过一段时间,我会有新的任命给你。”
吴进叹道:“李相,我已成众矢之的,不管到哪里任职都不行的,只会坏事,难以成事,我愿意一直在政经书院教书,我相信那些学生,还是能听得进去我所说的。”
李泽一笑道:“放心吧,你的位置,我会有安排的。你现在的确已经不适合再地方上任职了,但有个地方,绝对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去,且先去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地调养调养身体再说吧,你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两鬓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