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汉赶紧将架子车推到了一边,可不敢让村子里的人看到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不然以后就没法儿做人了。将架子车放到一边,他在地上随手摸了一根棍子,也混在涌出来的村民一齐大呼小叫地向着村头涌去。
然而这一次,情况显然是不一样的。
最初出现的黑衣人,不过数十个人,比起村子里的农人要少得多,再加上县城里来的官差,大家心气儿足得很。盗贼经历得多了,大家也都有了心得。你要是怂了,他就横得很,你要是横起来,就轮到他怂了。
现在大家人手足足的,胆气也足,那些盗贼见识不妙,肯定是要逃的。
不过很显然,他们料错了。
盗贼的头目看到涌出来的村民,狞笑了一人,一声唿哨,数十名盗贼齐唰唰地从腰上取下来了弩弓,伴随着哧哧的弩弓声响,涌来的农人便如同割谷子一般地倒了下去。最头里的那些官差,正是首当其冲。
来袭的,并不是普通的盗贼,而是来自九江的刘信达麾下刘谙的部队。这些人虽然算不上精锐,但毕竟也是受过训的军队,而且这样的烧杀抢掠干多了,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躲在最后面的那名师爷毕竟见多识广,一见这些盗贼居然使出了军用的弩弓,立即便知道大事不好,一言不发偷偷地退后,解下了马儿的缰绳,翻身上马,用力一鞭,马儿一声长嘶,旋即奋蹄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衣人只有数十人,但此刻却如同杀神一般,砍瓜切菜一般地将差役,农人砍倒在血泊之中。高老汉见势不妙,转身便跑。
刚刚跑了十几步,后心陡然一凉,他低头看时,却见胸前突出来了一截刀尖,随着背手一股大力传来,他向前踉跄了几步,脸朝下跌倒在地上。
他竭力地抬起头,看向家的方向。
村子里灯火依旧,他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怎么会这样呢?眼见着日子有了盼头,怎么就这样了呢?
带着满心的不甘,高老汉彻底地没了声息。
黑衣人们尾随着奔逃的农人杀进了高家村子。
本来安详平静的高家村,一夜之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当天色渐明之时,整个高家村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所有的粮食被抢光了,家里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亦被搜罗一空,就连铁锅菜刀锄头这样的铁器都没有被放过。
女人们更是遭了大殃,绝大多数,都是被凌辱一番之后,再被一刀杀死。也有一些幸运活下来的,却是袒身露体目光呆滞地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如同傻呆了一般。
一个孩子的哭声陡然响了起来。
那是高老汉的孙儿,在盗匪冲进村子烧杀抢掠的时候,他的母亲将他放在一个水桶里,吊到了后院中的井中。熟睡的孩子丝毫不知道,他的母亲,就在离井不远的地方,被那些盗匪奸淫杀害了。
此刻,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哭声,成了这个村子里最后的一缕生气。
钱粮师爷快马加鞭一路脱逃,在天色大明之际,终于奔到了德安县城。
一个时辰之后,一支约一千人的军队,迅速地被集结起来,向着高家村方向开进,这是江西观察使驻德安的部队,为首将领是一名叫乐文的校尉。
而在他的队伍之中,一名叫做高世平的哨官,此刻正是心急如焚,因为第一个遭贼的,正是他的家乡。
行进在道路之上的乐文,不停地收到了来自各地的警讯,整个德安县,竟然在一夕之前,遭受到了不知多少匪徒的洗劫。
他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
这不是一般的盗匪,明显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
他旋即叫停了队伍的前进。
“全军回返县城!”他厉声大叫道。
在德安周边,有这么大势力的,敢这样的做的人并不多,但盘踞在九江的刘信达所部,绝对是其中一个。
而如果真是刘信达的人,就绝不是他惹得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