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之国力,可并不比这个时候的大唐差。一场灭国之战,别说是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也是没有什么可意外的。”柳如烟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借助你们入侵大唐,我们诱敌深入,在河东一举击败了德里赤南和你,在甘州银州大败吐火罗。”
“那时的我和德里赤南都认为你扶持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牵制吐火罗,不让我们吐蕃有能力再袭扰你们的国土,压根儿却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你们灭掉我们吐蕃计划的一部分。”色诺布德叹道:“那时的我们虽然刚刚遭遇了一场惨败,但却仍然自大地认为,我们是能够与大唐平起平坐的大国,祸患就在那时埋下了。在我们与吐火罗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想必陛下笑得很愉快。”
“这有什么可笑的。”柳如烟淡淡地道:“这只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包括后来驱逐河东范氏至吐蕃,都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不过范氏在吐蕃展现出来的能力,倒真正是出乎了陛下的意料之外。后来还感叹了一句,千年世家,果然不同凡响,纵能压制一时,却不能压制一世。他们的再度崛起,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色诺布德点了点头,为了范氏的重新崛起,为了家族能在大唐再度拥有一个良好的名声,上至范均,下至范氏子弟,在这场战斗之中前仆后继,慷然赴死,的确为他们造就了无上的名声。
“第三个大敌,就是国内的门阀世家,宗族制度等问题了。”柳如烟摊了摊手:“相对于前两个问题,陛下对于第三个大敌,则更加地重视。”
“据我所知,陛下已经将门阀世家摧毁得差不多了。”色诺布德道。“至于宗族制度,也正在瓦解之中。”
柳如烟摇了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宗族制度在中国大地之上占主流地位数千年,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垮的。只不过从表面上看现在势弱了而已,而在内心深处,这种思想,仍然根深蒂固。我们现在所做的,只不过尽量地将大宗族变成一个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宗族罢了,当然,陛下认为,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而且这样会让我们的帝国,更加的聚有凝聚力和团结性,这里面的度,是极难把握的。穷我们一生之力,只怕也是无法完成的。也许要一辈接着一辈的做下去。至于门阀世家,嘿嘿,旧的去了,新的却又在慢慢起来,而且还更加地隐蔽了,对于这样的事情,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对于这个,色诺布德倒是深以为然,旧有的门阀世家被打倒,而跟随李泽起来的那些人,必然会成为新的门阀世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陛下天纵英才,想必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吧。”色诺布德正色道,李泽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想来必然也有一些应对之策。
“无他,每隔上一段时间,便找出一个出头鸟来收拾一遍而已。”柳如烟冷冷地道:“无法消亡他,就只能让时时警醒他们,凡事要有度,要有底线,过了线,便是自取灭亡。”
“监察委员会!”色诺布德顿时醒悟。
“不错,所以监察委员会,永远不会让门阀世家染指,执掌这个部门的人,甚至都会是对门阀世家有着极深成见的人。这样的人,会一直瞪大眼睛看着这些人,过了线,便能毫不犹豫,毫无顾忌地收拾掉。”
“哪怕这个人是开国功臣也不行吗?”
“不管是谁都不行。”柳如烟冷酷地道。“门阀世家是一个统一国度的大敌,所以陛下给他们设置了一道红线,越线,杀无赦。中国历来无一帝国能超过三百年的历史,总是在一个怪圈之内无尽的循环,百年奋发,百年守成,百年颓废没落,陛下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怪圈。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总是要尽可能地想得远一些,哪怕为此而牺牲许多利益,从长远来看,也是值得的。”
“包括皇家的利益?”
“自然。”柳如烟道:“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大唐正在发生着亘古未有之大变化。色诺布德,你应当庆幸,你是这个大变化之中的棋手之一。陛下选中了你,也希望你能回报陛下的厚望,吐蕃人必须融入到中化大文明中来,你做不到,我们换人,如果一直做不到,我们会换另一种方法,但很显然,另外的选择,就不会那么愉快了。”
色诺布德很清楚柳如烟话里的意思,车厢里虽然放置了不少的冰块,比外面要凉快一些,但仍然有些燥热,此话入耳,他却是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
“色诺布德必当竭尽全力。”他认真地道。
“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柳如烟笑道:“此刻,队伍里的其他那些吐蕃人,不管他过去是赞普,还是茹本,还是活佛,都已成过眼云烟,以后的历史之中不会再有他们。而你,现在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征程。所以,为了他们而烦恼压根儿就不值得,你该想得是,未来的青藏行省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