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你父亲教得太好了。他严格要求你一招一式必须精益求精,这似乎是没有错。你的功夫拿到舞台上表演,绝对会赢得满堂彩,但是技击之术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技击的根本就是击杀对手,对面是活生生的人或兽,你根本不知道对方要出哪一招,怎么可能让你从容的用已经的招式去格斗?”
“杜伯伯,你是让我随机应变。”
“嗯,没错,你很有悟性,技击的精便是一个应变,自然而然。你要根据对手、周边的环境迅速选择正确的攻击方式。我曾听说你在酒吧用趟泥步打败了一个日本人,还收了他做徒弟。”
我笑了笑,“那家伙叫佐佐木,是个武痴。”
“佐佐木只是个小角色,功夫浅陋粗糙,你可以用趟泥步戏耍他,倘若遇到了高手,哪里容得你从容的走完趟泥步呢?恐怕一招便已经取了你的性命,你哪能拿着性命当儿戏呢。”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杜伯伯,您教训的是。”
“不托大,这是其一,其二是不留余地。要以命相搏的时候,你留下一点余地,可能形势便逆转开来。那日山顶应战五隼,我们已经把他们找倒,但又能怎么样,其中一人掏出枪便可以把我射伤。如果你要发慈悲,也要先把对方打趴下,不要给你造成危胁才行。”
杜新武看来是怕了,他独斗五隼没有半点惧意,但却面对热武器时,却无能为力。我也同样如此,第一次狩猎时,那只土狼还没有死,便跑过去捡拾猎物,险些送了性命。
这一点,我是认同杜伯伯所说的。
“哎,其实中国人讲究仁义礼智信,我所在的自然门也有“智、仁、勇”三性,“信、义、侠、勇”四德之说,武林中人也提倡手下留情,但能容人且容人,你要知道,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同样也要变通。我少年时读过二十四孝,又是埋儿又是卧冰,都他妈是糊说,你看哪个渔人在冰上捕鱼会用身体把冰雪融化,哪个猎人因为没有食物埋掉自己的儿子?这些东西都愚昧得很,你不要学。你父亲说你行事不按常理,很是头疼,但我却喜欢,大道合自然,随性而为难道不好吗?
我登时便有知音之感,父亲确实也曾说过卧冰求鲤之类的事情,我却和他讨论了半天以卧冰去捉鲤鱼是很可笑的,四岁的孩子都不会那么干。父亲当时大怒,骂我是个混账东西,我懒得跟他理论,一气之下跑到荒原上玩了十余天,等回来的时候,父子两个人都把这件事情忘了。
“现在你再看看自己因为受辱就触柱而死是否值得呢?”
我一愣,全然没想到杜新武又把话题引到了开头,想了想说:“我对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后悔,但以后不会了,要是谁再把我关到笼子里,我一定找机会,把他踩到脚上使劲摩擦。”
杜新武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沈时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咱爷俩很是有缘,可惜我要马上回日本了,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
我心中大急,“杜伯伯,您现在就要走吗?”
“嗯,伤也养好了,回去还有很多事情。”
我大为遗憾,“杜伯伯,我还想向您请教功夫呢。”
杜新武看着我,露出慈爱的目光,“会有机会的。”
这里,父亲从菜园回到家里,说要送杜新武上船,杜新武向安妮道别,再次叮嘱我好好养伤,便跟着父亲去了。
我回到屋子里,仍在为没有向杜新武学到武功而耿耿于怀。
“沈虫,你在家吗?快出来,我找你有急事。”
外面传来小布的声音,我很是奇怪,他怎么会来找我,急忙走了出来。
小布背着一支步枪站在门外,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着。
见我走出来,小布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脑袋怎么了?”
“不小心撞了。没事,快好了。”
小布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死就好,快跟我走。”说着,小布拔腿就走。
这下轮到我疑惑起来,我快步追上他,“你先等等,干什么去?要不我可不能跟着你走,谁知道你小子给我下了什么套。”
小布突然破口大骂,“放屁,老子才没心思理你。要不是因为皮优,我他妈才懒得来找你。”
小布说到皮优,我不禁一惊,“皮优怎么了?”
小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她要跟着哈米德回奥斯曼了。”
我心中一惊,“这怎么可能呢?”
小布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眼珠子瞪得通红,“虫子,你这个混蛋是真傻还是假傻,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那个穷爹能和总督说得上话吗,就连我那个混账父亲也他妈没资格的。皮优一定是为了你才不得不回奥斯曼的,怎么这么聪明的她,现在却做起了傻事,为了救你这个混蛋,去求哈米德。”
我瞬间明了,原来是皮优去求哈米德,让他帮忙才把我从总督府捞了出来,那哈米德会向皮优提什么条件呢,自然是让她回奥斯曼了。
我对小布说,“小布,谢谢告诉我这些事情,我肯定要去找皮优的。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我一屁股坐进小布的那辆蒸汽机车,小布开着车向布莱登驶去。
“这不是你的那辆车吗?酒吧打赌的时候,皮优不是说要开两个月吗?”
小布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皮优会像你那样财迷,她开了不到一星期就送还给我了,据我所知,大部分时间还是佐佐木开的。”
我看着这辆车,百感交集,我在伍德家被卢娜轰出来的时候,佐佐木便开着这辆车跑遍了全城,后来几次坐过这辆车,当然要比那慢慢腾腾地骆驼车、马车快许多,自己还为打败羞辱小布高兴了几天,没想到皮优很快就把车还给了小布。
我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皮优了。
“小布,你告诉我,那天打赌你让没让我?”
小布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一点也没让,如果皮优上场,我肯定让,你上场,我凭什么让你。不过,你的射击天赋我实在是佩服,要不然,现在找你干什么?我跟你还没那份交情。”
正说着,车后尘土飞扬,有人大喊:“小布,小布!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