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问道:“那是一只鸵鸟吗?”
他和许多人一样,认为鸸鹋是鸵鸟,有时候人们干脆称它为澳洲鸵鸟。
鸸鹋算得上荒原最大的鸟类了,它形似鸵鸟,只是比鸵鸟要小一点点,灰褐色的羽毛,和鸵鸟一样鸸鹋的翅膀已经退化,完全无法飞翔,但腿却很长,奔跑速度极快,如果这个家伙发力奔跑,我估计它可以轻易超过布莱登大街上疾驰的汽车,最关键的是汽车还需要加油,这哥们却可以连续飞跑上百公里,简直不是个人,哦,说错了,它确实不是人。鸸鹋对人很是友善,只要不激怒它,是可以和它友好相处的。鸸鹋在颈部长有两个鲜红色肉垂,所以土著人叫它食火鸟。
我点了点头,伍德有些兴奋,他拿着手中的枪跃跃欲试,“我去干掉它,今天晚上有的吃了。”
我摇了摇头,“这是一只成年鸸鹋,它太大了,我们弄不走。”
伍德听了只好无耐的放弃,但那种不甘心写在了脸上。
我想这便是猎人和狩猎爱好者之间的区别吧,真正的猎人其实只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去猎杀猎物,也给自己定了许多的规矩,而狩猎爱好者则不同,只要看到鸟兽便想开枪,以满足自己击杀的欲望。
我对伍德说:“伍德先生,在荒原上,猎人在食物链顶端,因此他维系着所有动物之间的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不能被轻易打破,否则便会有灾难性的后果。就比如澳洲原本没有兔子,后来欧洲的一些农场主带来一些兔子,结果一些兔子跑出栅栏,游荡在没有天敌的澳洲,兔子繁殖速度极快,几年之间便可以几何倍数从数十只繁殖到几十万只,进而几百万、几千万,乃至上亿只,澳洲的农场主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有的草场已经被这些兔子啃光。再有,我们骑的骆驼,也是从澳洲以外带来的脚力,现在汽车越来越多,骆驼渐渐变得没有用,有的就跑到荒原,变成了野骆驼。哦,猪也是,现在澳洲的野猪都是家猪野化而成的,大有取代土狼成为澳洲荒原之王的架势。”
伍德笑着说:“比利,你越来越不像个猎人,反倒像个哲学家了,开始思考自然与社会的法则了。”
而对伍德的调侃,我没有理会,“伍德先生,其实我一直希望澳洲政府善待澳洲的土著人,他们才是澳洲真正的主人,他们的见识也并不比我们这些外来人差,我认识巴马族的老巴马,他就告诉自己的族人,不能猎杀幼小的鸟兽,不能猎杀怀孕的母兽,不在繁殖期猎杀雌性鸟兽。类似的规矩,在其他部落也都有的。这是这些部族在长期的生活中悟出的真谛,不予重视便会被狠狠地教训。”
伍德仍是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些我是同意的,但人类的智商终究要高过这些没脑子的动物,更何况我们掌握了火器,”说着他拍了拍手中的枪,“这就是法则。”
我没办法说服伍德,他的这种心态进入荒原迟早会吃大亏。
“我去把那只大鸟抓回来!晚上我们烤肉吃。”伍德跳下骆驼,扛着枪便钻进草丛,向那只鸸鹋跑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我无奈地笑了笑,伍德终于是无法压制心中猎杀的欲望,我只好停在那里等着他胜利的好消息,并向着他喊道:“伍德先生,最好不要杀掉那只鸸鹋,现在是鸸鹋的繁殖期,你如果发现鸸鹋的鸟蛋倒是可以带回几颗来,一颗鸟蛋便够我们一天的口粮了。”
我不知道伍德听到没有,只看到他迅速的向前奔跑着。
我把骆驼的缰绳随意的搭在它们的脖子上,让骆驼趁机吃点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远处传来“呯”地一声枪响。
我想伍德应该是看到那只鸸鹋,开了枪。想必一会儿,他便可以扛着那只鸸鹋回来了。
可马上,又一声枪声传了过来。
我很是奇怪,伍德怎么又开了一枪?他的枪法我是知道的,我曾经见过他射杀野猪,枪法很准的,不会一击不中的。
很快,我远远地看到,伍德在草丛中不断的跳跃,三只鸸鹋随后紧紧追赶。
饶是伍德玩了命的奔跑,但终究无济于事,鸸鹋的速度可以堪比汽车的存在,它们扑打着翅膀,长长的腿几步便追到伍德身后,然后用尖嘴狠狠着啄着伍德的脑袋,每啄一下,伍德便发出一声嚎叫。
一只鸸鹋抬起腿来,蹬中了伍德的后背,伍德失去了平衡,向前便是一个翻滚,他刚要爬起来,三只鸸鹋立刻围合了过来,嘴脚并用,雨点般的教训着偷袭他们的伍德先生,看上去仿佛一群人围殴一个。鸸鹋的嘴里还有巨大的隆隆声,那是它们特殊的气管结构造成的。
鸸鹋是素食主义者,以树叶和野果为食,因此我倒不担心伍德被三只鸸鹋吃掉。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伍德群殴,于是催动骆驼跑过去。
鸸鹋见两只骆驼跑了过来。如此的庞然大物,让被伍德激怒的鸸鹋也不得不正视,它们果断选择停止对伍德的围殴,迈开大长腿,飞也似的跑了,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伍德躺在地上,枪被扔到了一边,帽子早就没了,头发有好几块被啄掉,手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估计身上会更厉害,只是因为衣服遮住了,我无法看到。
伍德躺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看到我过来,忽然竟笑了起来:“他妈的,被三只鸟围殴,我这也是头一遭了。”
他心态倒很好,我便也放了心。跳下骆驼,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拍到被鸸鹋啄着的地方,伍德便龇牙咧嘴地喊痛。
“伍德先生,您应该感到庆幸,今天踢你的是鸸鹋而不是袋鼠。大袋鼠如果攻击敌人时,会用强劲有力的后腿,踹向敌人腹部,经常一击毙命。所以,能尽量不招惹就不要招惹,不然被踹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比利,你不是说这鸟对人类很友好吗?”
“是呀,鸸鹋对人类确实很友好的,我有一次爬到树上摘果子,几只鸸鹋还跑到树上讨要果子吃呢。但鸸鹋的友好,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要激怒它们,倘若激怒它们,它们会立刻化身最为危险的鸟类,鸸鹋一旦发飙,会天不怕地不怕,一往无前,绝不后退,直到让对方产生心理阴影方才罢手。你提着枪跑过去,想要了它的命,你能对你友好吗。在整个澳洲,没有哪种动物愿意招惹这位拼命三郎,但伍德先生您是第一位,了不起!”我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我看到一只雌鸟在那里孵蛋,便想开枪惊走它,然后抱几颗鸟蛋回来。哪知道,这东西听到枪声不但没有跑,反而朝我追过来,还招呼了附近的同伴一块追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该一枪灭了这家伙。”
“伍德先生,那个孵蛋的鸟不是雌鸟,它肯定是一只雄的,鸸鹋都是雌鸟负责产孵,雄鸟负责孵化的。现在是鸸鹋的繁殖期,鸸鹋每隔一两天交配一次,交配后鸸鹋会生下深绿色的蛋,蛋壳很厚。大约生了七枚蛋之后,雄鸸鹋开始坐在蛋上孵蛋。从此雄鸸鹋便不吃不喝,全心全意的照顾那些蛋,一直持续五十多天,在这50天里,它完全靠体内的脂肪生存,每天只喝一点早晨的露水。雏鸟孵化出来后,还会跟随父亲两年。”
伍德摇着头,无比感慨,“它可真算是一个好父亲。比我强多了。”伍德推人及已,又想到了卢娜,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