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为明，日出为明。</p>
潘德善的呼喊声，将已经畅想到了无数年后大明的朱允熥给重新拽回现实。</p>
朱允熥的目光恍忽了一下，看向现实里的大明。</p>
他不曾惹人注意的自讽的笑了笑，而后看向潘德善：</p>
….</p>
潘德善面色恭顺，引着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p>
等转过一道河湾后，潘德善引着众人看向大堤下那一大片被清空，并且夯实铺平的工地。</p>
只见在这一大片的工地上，如今依然是堆放了无数的砖石木料。在中间位置，好一片巨大的工坊，悄然的拔地而起。</p>
几座工坊在朱允熥的视线里，是何等的眼熟。</p>
他不由的看向一旁的潘德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丝好奇。</p>
潘德善轻声道：「臣自徐州府之后，便往应天回了函。请大匠师调拨些人手过来，与臣用之于黄河河道之上。</p>
这些便是前不久便开始赶工弄出来的混凝土工坊。此地不产石料，所以水泥生产，臣是定在了河南府那边。此地只用于混凝土的生产。」</p>
在潘德善的介绍下，朱允熥与众人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大堤下的工地上。</p>
只见在那些工坊中，目下正不断的有一车车的混凝土给运送出来。而后便会集中在一块儿，交给另一批人，将这些混凝土倒入地上的一个个木范之中。</p>
在周围一大片的空地上，无数只木范摆放在一起，宛如一个军阵整齐密集。</p>
从成色上看，距离越远的木范，里面的混凝土颜色便越浅，越往里则颜色越深。</p>
在另一侧的空地上，则是有无数浅颜色的混凝土长条给对方在一起，像是一道道厚实的城墙一般。</p>
裴本之、高于光等人不知其中的原因和道理。</p>
朱允熥却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潘德善此举的意图。</p>
他不由轻声开口道：</p>
潘德善点点头，却又是摇摇头：「臣等近来日常研习，深感若是用水泥之法浇筑出来的这些水泥砖板，将会大大加快修筑河堤的进度。</p>
虽然水泥浇筑砖板，看似工序颇多，过称复杂，却是可以同时大量生产的。而原先历朝历代修筑黄河河堤所用的石条，却需要从山上完整取下，又要耗费人力专门凿刻成型，而后再将那些沉重的石条运到所需之地。</p>
反观水泥之法，却是不许这般繁</p>
琐耗时。</p>
只不过，臣等还以为，石条仍是需要用于不少地方，所以也算不上是完全取代石条。」</p>
这便是专业人士的解读了。</p>
无论是新任的河南道布政使裴本之，还是按察使高于光，亦或是都指挥使于马，对此已然是懵懂无知了。</p>
现场便只有朱允熥继续开口，与潘德善交谈起来：</p>
潘德善重重的点着头，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p>
他挥手便指向众人脚下大堤，往大堤的底部指了过去。</p>
「殿下，总督衙门与张大匠师派来的人交谈过，随后得出了一条可行的法子。</p>
只要事先用木板筑范阻挡，再将河水排出，随后以竹条……最好是有铁条或是……钢条为框架龙骨，最后浇筑混凝土与木范之中。</p>
….</p>
只要等到这些都阴干凝固，便是一座宛如天成的大坝水门，足可抵御千百年以来的洪水之威。</p>
若是以此法，使于黄河上下千里的支脉连通之处，筑造一道道的大坝水门，便可控制黄河与支脉的联系，排出放入河水，皆可以人意定夺。」</p>
潘德善说的很是仔细，而朱允熥却是听得眉飞色舞。</p>
他知晓潘德善的治水之才，不下古人，不落后人。</p>
但他没有想到，潘德善对如今在大明，尚且还算是新鲜事物的水泥，竟然有了如此多的研究，甚至于是想到了水泥来浇筑大坝水门。</p>
并且最关键的是。</p>
他都已经弄出来了一道混凝土水门成品。</p>
就在自己脚下的大堤底部！</p>
潘德善还在继续道：</p>
朱允熥眉头一挑：</p>
潘德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道：「臣等以为，黄河现今大堤是可以作为主体的，臣的治河造堤之法，还是要依托现今的大堤而为。</p>
可如今的大堤，高过地面无数，若是以人力上下运输物资，颇为费工。而那蒸汽机，却可轻松吊起万钧重物。臣听闻大匠师正在以一种钢轨铺设，蒸汽机行于其上，便可运送重物。</p>
臣想着，是否能在黄河大堤上，运用此物此法，也好节省民力。」</p>
朱允熥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p>
不少时日未见的潘德善，今日里给自己带来了众多的惊喜。</p>
然而，潘德善的话似乎并没有结束。</p>
他继续道：</p>
潘德善将最后的想法说出口，便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皇太孙。</p>
他眨了眨眼，心中有些担心，自己一并说出这么多的要求，是否会让皇太孙不满。</p>
然而，朱允熥现在心中却已然是一片翻江倒海。</p>
这是什么人才？</p>
他看了看潘德善，觉得自己无意中遇到的一个原以为只是治河能人，却不想他还能有这般多的见解和本领。</p>
就在潘德善还迟疑，自己的奏请是不是要被否决了的时候。</p>
朱允熥已经是沉声开口：</p>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p>
众人为之侧目。</p>
潘德善则是已经喜上眉梢。</p>
他连忙躬身抱拳：</p>
朱允熥则是上前一步，伸手拍在潘德善抱起的双手上：</p>
嗒嗒嗒。</p>
正当朱允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密集凌乱的马蹄声，并着马背上的人的嘶吼声。</p>
….</p>
朱允熥眉头一挑。</p>
随着众人转身看了过去。</p>
只见隶属锦衣卫、河南都司、羽林右卫三支不同衙门的官兵，结群骑着马疾驰在黄河大堤上，一路到了众人跟前。</p>
官兵们翻身下马，脚步不曾站稳，便急匆匆的撞到了朱允熥眼前。</p>
噗通。</p>
官兵们皆是单膝着地，双手抱拳。</p>
朱允熥的脸色已然变得凝重起来，从潘德善面前收回的手藏在袖中。</p>
明明自己早就已经有了通盘的预估，对此刻将要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了预料。</p>
可当事情真正要发生的时候，却还是不免紧张起来。</p>
在场官员们则是眉头皱起，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观望等待着官兵们的开口禀报。</p>
一旁的朱高炽则是看向朱允熥藏着手的衣袖，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p>
朱允熥压着嗓子，开口询问。</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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