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水坝里面的青石全都碎了!”
“全碎了!”
本是坚固无比,作为拦水坝主体的青石全都碎了。
仅仅是初一开始的惊呼,朱允熥已经脸色如墨。
王信陵已经是在头前开路:“让让!都让让!”
他在头前开路,朱允熥便在后面走着。
少顷,两人便领着一大帮人到了被扒开的拦水坝上。
“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站在拦水坝顶部被扒开的边缘,王信陵长大了嘴发出一声感叹,满脸震惊,双眼瞪大。
朱允熥的眼底亦是闪过一丝寒芒杀气。
在整个拦水坝上被扒开的范围内,坝体内那些原本应当是完美契合在一块的青石条,竟然是一根根的粉碎。
粉碎!
而不是断裂,破碎。
几乎找不到一块超过人头大的青石。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跪在拦水坝下面的周广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拦水坝上,趴在被扒开的边缘,探头看着下面那些粉碎了的青石条,嘴里不住的念道着。
河道总督衙门在建造拦水坝的时候,甚至用上了两岸最是会水有水猴之称的一帮走江老手。
潜到水下,去固定这些青石条。
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幕。
不光是震惊到了朱允熥,也不仅仅是王信陵和周广立。
所有人,所有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查!”
“看看河道上现存未曾动用的青石条!”
朱允熥站在拦水坝上,回头看向坝上坝下的人群,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句。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他去吩咐。
消息传到了最外围,早就有人去寻那些堆放在各处的青石条。
一柄柄大锤被抡起。
一个个锤头落在一根根青石条上。
无数道闷响声同一时刻在河堤下发出。
“碎了!”
“都碎了!”
“放在软泥上,也是碎的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清楚了,这一场河道事故,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里。
这哪里是坚固的青石条,这分明就是豆腐块!
“大伯!你死的冤啊!”
“老三,太孙带着俺们找到原因了。”
“呜呜呜……”
当震惊之后,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喊声。
上游陕州府拦水坝、减水坝被毁,大水沿着河道冲刷下来。到了孟津县这边,拦水坝毫无作用,大水继续而下。
这里死了很多人。
因为在坝上躲避不及时,在河堤上跑的不够快,而被卷入大水里的人数不胜数。
一时间,河堤下满是哭声。
朱允熥脸色铁青。
问题很明显。
建造拦水坝所用的青石出了问题,原本该是坚固无比的青石,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粉碎。这就导致拦水坝从外面看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是里面却尽数都坏了。
上游的大水下来,才会出现抵御不到几下就全线崩溃的事情。
可是,上游陕州府境内的拦水坝,在没有大水冲击的情况下,又是如何被毁的?
不过如今局面也算是打开了。
现在只需要追查这些青石的产地,从源头一路追朔到被运来河道上整个过程里,究竟有哪一方出了问题,也就能查明这些青石到底是为何会变得如此脆弱。
“继续查!”
朱允熥冷声开口。
田麦双眼冰冷,锋芒里透着浓郁的杀气。
身为暗卫,针对这一场河道上所发生的事故,他做过很多设想。
或是工法不对,或是有人蓄意破坏河堤。
很多的可能。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竟然可以在这青石上做文章。
很明显,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清楚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拦水坝被大水冲毁,河道工程被延误,甚至是需要从头开始,更会在朝堂之上引发无可估量的后果。
做下这一切的那些人,定然是清楚的。
此罪。
罪不可赦!
田麦第一次主动自发的起了杀心。
这是置整个国家命运和前途与不顾,这是在和整个天下作对。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王信陵站在拦水坝上,望着坝下混乱的人群,看着那些因为知道事故真相而愤怒的河工们,低声询问着。
朱允熥饶是心性日益沉稳,在终于知晓原因之后,心中那份怒火也是难以平息。
“周广立收监,凡涉及青石条源头自运至河堤核检人员,皆归桉留待候审。”
“派人去寻高仰止他们,让他们加快脚程赶至孟津县。”
“发太孙令,让于马调动兵马来河南府。”
朱允熥压着心中的怒火,不断地说出一条条的指示。
河南府的青石,皆是产自于偃师县。
乱子的根源离不开河南府。
而流传整个河南道的那则谣言,也是以河南府最是凶勐。
他抬头望向那高高的河堤,双眼微微眯起。
周广立这时候已经不再出声。
当他亲眼看到那些粉碎了的青石,就明白自己彻底没救了。
他怨恨那些造成这一切的人,但同时也怨恨自己,该多张出一双眼睛,当初能再仔细一点分辨这些河道上的所需用料。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朝廷耗费无数钱粮方才将将要弄好的拦水坝、减水坝,如今已经随着大水灰飞烟灭。
当原本熟悉的官差,沉着脸扣住周广立的时候,他依旧是默默无声。
当他被人押着从朱允熥面前走过的时候。
周广立这才倔强的停下了脚步。
他侧目转头,看向面前的锦衣年轻人。
“殿下,臣无能,有愧皇恩。”
朱允熥目光平静,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满脸悔恨的周广立:“朝廷公正,然失察之错,却躲不过的。”
新政当下,朝廷如今愈发的加强对官员的审核和要求。
周广立点点头:“罪臣……愧对殿下……但殿下定要查明陕州府境内究竟又是为何会出现事故的!”
押送周广立的官差,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拖着他就往坝下走。
周广立只能高声呼喊着。
声音,渐渐地散去,随着河道上吹过来的风,亦是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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