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逵若不是害怕暴露身份,想在边上问:“你是宋朝人,为什么这样帮助元昊?”
看到他得对应体,郭逵生出怜才之心。
辽兴宗不能回答,粗暴地说道:“想要和,让你们国主前来。”
咱嘴巴斗不过你,拳头比你大,将杨守素撵出去。
杨守素回来禀报,元昊也不傻,上次冒险轻进,侥幸逃回来,此次契丹突然反目成仇,这一去,还有得回么?只好下令备战。又派诸将将此事通知兵士,非是我不爱护你们,要强行与契丹开战。为了求和,我最少派出二十次使者,连我都亲自去了辽营,下跪以臣子礼敬酒,折箭为誓,然契丹不想放过我们大夏,无奈,只好死战。
三军悲怮。
但契丹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西夏士气激起来。此时元昊困于沙漠里,大功在即,也没有那一个将领往悲观的上面去想。辽兴宗还得意洋洋地问郭逵:“郭将军,你认为我军会败吗?”
“陛下,臣不知,臣前来仅是奉郑相公命令,一是观看契丹军威,二是以防万一。毕竟郑相公丧期一满,就要去契丹出使。这是我朝与陛下的盟约,他不希望陛下有什么闪失。”
“郭将军,你若观看我军军威可以,但以后再说这些对我军不利的凶语,休怪朕无情。”辽兴宗气得要吐血。
“是,陛下。”郭逵恭敬地回答。回到帐中,将这些情况写了一封信,再次送回府州。
张亢又将诸将召集,挂出一张地图,将两**队分配用箭头标出。说道:“元昊不能再退了,退出沙漠,他必败。所以决战开始。”
这些将领多与西夏人交过手,对西夏军队战斗力比较清楚。除了利用骑兵优势与宋朝的保守政策,以多胜少外,西夏军队是杂牌军组成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强。
只要一出大沙漠,无论这支军队是怎么样的哀军,也会必败。
赵珣叹口气说道:“可惜我朝不想作战,否则会坐收吕蒙襄州之功。”
“赵将军,怎么讲?”景思立好奇地问。
“契丹军队此时因为元昊坚壁清野政策,缺少马料,缺少粮草,不得不依靠后方供给支持。若是向南深入银州夏州,或者向西深入兴庆府,几十万军队行军,虽看似有功,但元昊主力屯在河套,随时可以袭击粮食。断去后勤供给,前方冒死顽抗,契丹两路军队必危。除非出兵银夏,我朝从府州向他们提供供给。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契丹只能在沙漠上与西夏纠缠。但此时西夏后方空虚,若是我朝从泾原路与环庆路出兵,银川平原与盐州将会成为我朝囊中之物。”赵珣说完深深叹息。
张亢摇头,说道:“赵将军,你这样想便错了。”
“张将军,怎么错了?”
“兴庆府乃是西夏王都,若是我朝出兵,虽空虚,西夏南方各城还留有一部分兵力,必然花费一段时间。元昊穷极,会带兵南下,不顾契丹这支兵力。两国交战,正好契丹眼下的危机化解,那么从容坐收渔翁之利。也有可能元昊不顾后方,与契丹苦战,为我朝得利,可这种可能性极小。吕蒙之策,未必得功。”
也有争执,多是谋策上的争执,这种争执正是郑朗希望的。此时名将很多,大家一起讨论,也是一个完善自己军事思想,吸纳别人长处的过程。正是这一次次争执,反而会加快诸将的成长。
赵珣想了一下,苦笑道:“张将军思谋远也。”
张亢不言。
不是思谋远,若是真有赵珣所说这么大便宜占,相信那个守丧的小相公宁肯让天下人说,也会夺情而出,亲自前来陕西主持。对郑朗他还是相信的。
继续看着地图,说道:“大战一触即发,可是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大家商议一下看看。”
狄青摇头,说道:“我以为日期无从决定,只能看风。若是有大风起,大战必起。若是没有大风,这次元昊会很苦。他还不会束手就擒的,会打契丹粮草的主意。可不论他怎么计划,只要逼出沙漠,他败局已定。除非契丹马虎,将他逼出沙漠,又腾出空隙,让元昊再次率军钻进沙漠。不过若是如此,元昊未必占据上风,不能很好利用风沙,一出一进之即,粮草也不会多。还是凶险万分。”
王信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契丹大意了,甚至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制订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很盲目的进军西夏。不然,还有一策化解,其契丹有潢河之便,有许多族人靠打渔为生,善长船技,至少在河套的平坦黄河上,足以驭舟。萧惠自云内州城兵发后套,西夏人未作抵抗,将午腊蒻山让于契丹。若再利用一批善长驭舟的兵士,打造一批船只,便可以将后勤运向前方。萧惠便可以从容率军攻打兴庆府,元昊顾此失彼。此战元昊必败矣。”
孙全彬想了一会说:“王将军言之有理,契丹真堕落了。”
“孙监军,未必,契丹自立国以来,多次大捷,即便败也是小败,所以盲目自大。又自以为挟二十万军队前来,元昊手到擒来,如契丹皇帝所言,他对西夏的调度如指臂使唤。所以轻敌。其实若是谨慎,契丹力量依然不可小视。例如贺兰山一战,那个迭古颇有张将军的风采。”
这也是商议,得将事情来龙去脉分析清楚,才能下判断。
最后几名主将都一致同意,决战时间在天。天什么时候起大风,而契丹主力军队渐渐深入沙漠,便是决战之时。若是天不刮大风,元昊此次实乃凶危。
但想此时的南河套几十天不刮大风,是不可能的。
即便郑朗也不大相信。
并且自西阴山到贺兰山侧,除了临近黄河边有小片绿地外,都成了荒漠,再加上南河套,他是没有亲眼所见,但作为后世人,怎能不知道沙尘暴的厉害。
契丹也不是没有能人。
三路军队渐渐逼近元昊主力军队,元昊迫于契丹凶势,只好退,每隔三十里地一停,陆续放火焚烧方圆草场,渐渐几路军队进入沙漠,看着不停有风沙扑面,有时候风稍大,连眼睛都睁不开,耶律高家奴进谏道:“陛下,若在此处交战,必不利于我军。”
辽兴宗长那么大也没有吃过这个苦,虽然下属小心翼翼,进食时不免让食物吹进沙子,咯了牙齿。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问道:“卿有何良策?”
“允其和盟,诱其主力出沙漠,在沙漠戈壁边缘交战,我军必胜。”
辽兴宗准,派萧革再次进入西夏大营,通知元昊。
元昊一听大喜过望,盛情款待萧革,言语恭顺温和。萧革离开,然而元昊随后又想起来,害怕契丹再次出尔反尔,派了使者来契丹营议盟,但他将军队放在沙漠里始终不出来。
辽兴宗一看傻眼了,议和是假的,诱元昊将军队率出沙漠是真的,元昊将军队还继续放在沙漠里怎么办?于是双方在磨嘴皮子。辽兴宗诱元昊出来,放下身架,也不责骂,而是温言相劝。可这样元昊更加担心,于是继续僵持。
看到双方就象小孩子在谈判,郭逵看不下去,秘密写了一封信回去,通知张亢,准备行动。此时契丹为了消灭元昊,虽在议和,仍将军队布置在离元昊不远的地区,皆在沙漠里。秋风一天比一天紧,契丹已再无胜机。
元昊看到契丹放松,渐渐心中担心变成狂喜,对诸将说道:“此乃天赐我大功也。”
说完刻意从兴庆府请来几个大巫,作法祈风。有几次风还是挺大的,部下将领劝,元昊出来看了看,摇头,不从。
还不是他所要的风。
终于等到,九月二十一,突然起了一场狂风。若按级数划分,最少在八级大风以上,南河套的沙尘一起刮了起来,连带着河西北方向的沙尘都飘了过来。
不但南河套,连府州天地也变得一片灰暗,落下许多沙土。
辽兴宗正在与手下大臣萧孝友谈话,充满抱怨地责怪这里的天气。
萧孝友说道:“所以元昊占地虽广大,但人口一直很少,地不利。”
“但也不是,庆州灵州一带地平肥沃,河西走廓有商贸之便,”辽兴宗说道。
两人用契丹语说的,郭逵来到契丹大营很长时间了,能听懂简单的契丹语,心中想到,好大的胃口,难怪派二十万军队前来讨伐。不过今天将是你大败的时刻。
然后看着西方,怎么还不来?再不来,风一停,元昊你就真的完蛋了。听到辽兴宗的好胃口,这时郭逵反而希望西夏人获胜。没有让他失望,远处传来奔雷般的马蹄声,连地面都开始震动。
也不用辽兴宗吩咐,契丹军营吹响警戒号角。然而风更大,望对面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打?辽兴宗一张好看的小白脸忽然变得惨白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