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欣众人谋划着,如何假借月氏人秋祭之季逃离月氏时,在昭武城内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吉雅丹身为月氏国的国相,此时府上汇集了全国有头有脸的所有文臣。
作为月氏文臣的领袖,吉雅丹年过花甲,两鬓的白发被仆人梳理的仅仅有条。
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织长袍,高坐主位的他,听着手下献媚的恭维和对未来月氏国前景的展望,觥筹交错间宴会正酣。
不过隐藏在吉雅丹笑容下的却是对月氏未来的担忧,老王塔宁诺阿仿佛耕耘的老牛般,步履蹒跚早已不堪重负,对外开疆拓土之心也不如年轻时那样的热衷和执着。
反而塔宁诺阿对大秦制度的学习正逐渐成为月氏国事的重点,塔宁诺阿一步步向着东方皇帝的制下看齐,宛如老饕般对权利的渴望充斥着他的内心,随之而来的是朝政改革。
让吉雅丹这些既得利益者感觉到了手中的权利,正在一点点被塔宁诺阿剥夺。
如今的月氏朝堂上塔宁诺阿对吉雅丹的依赖正在与日骤减,反到是早些年派去大秦朝贡回来的亲秦派圣眷日浓。
想到此处,有点心烦的吉雅丹,伸手将案上西域进贡来的精致玉碗端起,将其中摇曳的紫色琼浆一饮而尽。
葡萄的鲜美滋味充斥着口腔,但此时吉雅丹最钟爱的西域葡萄酒,却没有带给他往日般的极致享受。
心事在头,一切便没了滋味,无奈的将空玉碗放在案上,吉雅丹抬头望向了此次酒会的另一个主角,正和大臣们相谈胜欢的年轻身影,年仅十九岁的小王子脱脱。
思虑间的吉雅丹猫着眼睛好似在打盹,侍候吉雅丹多年的侍者连忙小心翼翼了起来,老相思虑时最忌打扰,以前打扰过的人,都成了草原狼的粪便。
侍者小心的为老主人添上紫桨,酒香扑鼻,却难掩心中忐忑。
揣摩了一生人心的吉雅丹,对旁人的一举一动有着天生的敏感,皱眉瞪了侍者一眼,挥手将侍者打发了出去。
侍者如同大赦般赶忙离去。
望着侍者慌张的背影,吉雅丹知道这是自己关心则乱,连身边人都发现了自己的不适。
心中机警的同时吉雅丹站了起来,端着酒碗走向了人群,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对月氏的保护,还是对私心的展露。
吉雅丹知道,想要让老王不怎么喜爱的脱脱上位是多么困难。
脱脱的母族虽然和吉雅丹同出一部,但分部日久,如今其母族的势力,在月氏最高的职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对于王位的更替,这种高层之间的博弈完全没有帮助。
但吉雅丹的眼中充满了睿智和野心,自己最终相中脱脱,不正也是如此吗?
年轻人只能依靠着宛如擎天大树般的自己才能生存,吉雅丹心中不由得感叹东方古国的源远教会了他很多。
大秦帝国的前身周王朝是怎么被手下的封国一步步架空,强大的晋国又是怎么被臣子分成了三家。
韩赵魏三家的出身不过是家臣罢了,而自己的出身可不比老王塔宁诺阿弱,联盟代表的便是机会均等,想到此处吉雅丹心中不由得涌起了早年干枯的热血,也许走到那一步,才是家族和部落发展的巅峰。
下定决心的吉雅丹大手一挥,家中服侍的侍者立刻赶了过来,低首吩咐几句,侍者便又匆匆离去。
吉雅丹眯着眼,浅饮一口碗中佳酿,口腔中的味蕾享受着葡萄酒的美味,水浑了,才好摸鱼不是。
转头望了眼人群中的脱脱,吉雅丹暗道一声好命的小子,老头子我送你一场大功劳。
念头通达了的吉雅丹端着酒碗,重新加入了酒宴。
随后不久,此次匈奴犯边的目的便成了营救匈奴王子冒顿,一夜之间曾经无人问津的匈奴王子,瞬间成了昭武城讨论最广的话题。
冒顿的一件件陈年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月氏人处死冒顿的呼声高呼不下,直至成为主流。
翌日清晨,月氏王宫大殿上吉雅丹望着气势汹汹上奏处死冒顿的群臣,心中安然的同时却宛如万军从中一点红般,极力倡导他往日的观点。
不能如匈奴人的意借刀杀人,将详情告诉冒顿并将其送回国,让冒顿像一颗复仇的种子般分裂匈奴人,从而助大月氏扫平匈奴。
可惜由游牧转化为农耕的月氏人,还未褪去武力解决一切的习惯。
就连一项冷静的贵霜部托勒托和都密部耿阿泰在摸不清吉雅丹的心思,都在短暂的疑惑后站在了助战的阵营内。
他们不愿树敌过多,王座上塔宁诺阿皱眉,望着殿下齐心的月氏重臣,虽然心中已经将此事猜出了七八分,不过作为王,他却不能一意孤行,此时的月氏还未摆脱部落联盟的影子。
塔宁诺阿还做不到像大秦皇帝一言九鼎,冷眼望了一眼殿下依旧恭敬的吉雅丹。
塔宁诺阿知道能有实力倒弄朝堂的人只有几个人而已,不过众怒难犯,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强大月氏国,老王塔宁诺阿信心满满。
至于冒顿的死活,对一个杀伐果断的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反正月氏平定羌族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匈奴人,如今只是早晚罢了。
压下哄吵的众臣,塔宁诺阿冷喝道:“殿前骑士将冒顿一行人收监,秋祭斩首祭旗,以警匈奴的挑衅之心。”
殿前骑兵立刻应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