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飞跑了的燕子红(2 / 2)

母亲的故事 刘雅晨 0 字 2022-11-03

玩了一会小四儿举着弹弓,在树底下转圈寻找打鸟的机会,啪!一弹射出去,轰!飞走了一群鸟,一个也没射着。这些鸟好像知道我们家乡的春天有多美,赶着趟儿的都来了,“黄鹂”,“长尾雀”,“跟牛郎”“凤头鸠”,杜鹃、画眉,还有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它们可真是春天的嫁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调调------嘀,调调------嘀,你循着声音悄悄的往这颗树枝上瞄,啾啾------咕----啾啾-----咕,那棵树上又响了,它们的歌喉忽而婉转忽而悠长,这静静的春野在鸟儿们的奏鸣中越发的宁谧。

记得有一种鸟跟燕子大小差不多,通身乌黑只有脖子上有一撮血红的毛,我们叫它“燕子红”,真是漂亮极了,它的叫声也特别好听,电影《红旗谱》中就因为这样一只鸟,而引发了一场故事。关于这个鸟母亲给我讲过一件事,印象很深。

我七哥小时候,有一天兴高采烈连喊带叫的跑进屋里,“妈------妈-----快给我找个线绳把鸟拴上”,我娘在西屋大妈家答应了,七哥就径直去了西屋,大妈和母亲看他手里攥着一只鸟,正是这个“燕子红”。都稀罕的想接过来看看,七哥不答应,母亲就赶紧找了一根线绳儿,把小鸟的一只腿儿给拴上了,大妈说这会儿我可以看看了吧,七哥说“不行,你给我看跑了咋办”,大妈说“不会的在屋里跑不了”,七哥很不情愿的递给大妈,可就在这个时候趁大妈还没接稳,机灵的鸟扑棱一下就飞起来了,它在屋里迅速地转了一个圈,就扑到了窗户上,玻璃窗上边是木格子的窗户纸,刚好有一个格子上的纸破了一个洞,这个小精灵立马顺着这个洞飞出去了。这可了不得了,我七哥跳脚哭起来了,“赔我的鸟,赔我的鸟”最后干脆躺到地上打滚哭,大妈团团转着乱了方寸,脑门子上渗出了汗珠,她踮起小脚赶紧和母亲跑出去找,刚好这时候五哥六哥放学回来了,大妈立刻差遣他们出去找,五哥六哥从前街转到后街,从这颗树看到那棵树,终于找到了小鸟,是因为它腿儿上的线缠在了树杈上。母亲说要是当时找不回来这只鸟,我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我印象中的大妈很和善很慈祥,她园脸盘大眼睛厚嘴唇儿,声音浑厚仿佛有一种磁力,母亲整天都很忙,只有大妈有时会抱抱我,她有五个儿子,二妈生了几个孩子都没存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儿子,所以我哥就排在了第七,我爷爷给他这些孙子都起了孔孟传家的名字,男孩儿名字中间都是建字,末尾的字从大哥开始依次为仁、义、礼、智、信、中。到了我七哥就叫了“华”字。我们女孩子中间那个子是“竞”。大姐叫竞芳,二姐叫竞娟、三姐叫竞如、我叫竞雪,大哥建仁很小就在沈阳做工,解放后国家送他去苏联学习,回来后被派往内蒙,在包头第一机械厂去生产坦克。大伯大妈家在五八年***时就举家迁往包头去了,那时候我才刚刚记事,住在下屋厢房的二妈一家也搬到沈阳去了。

父亲在沈阳上班常年不在家,大妈住的西屋做了粮食仓库,二妈住的西厢房做了农具库,据说东厢房原来是停放车马的地方,所以东厢房朝院子这边没有墙也没有门窗,里面堆满了柴草,整个院子只有母亲带着我们姊妹几个住,到了夜晚天空黑极了,漫无边际的黑土地和天空连在一起,无边无际的巨大黑暗让我们没着没落的,唯一的一点光线就是一盏煤油灯,它像萤火虫一样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娘把建安哥叫到我家睡觉,他跟七哥一般大,他俩是好朋友,他们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我家的大炕上闸起一道木板墙,安哥和我七哥睡在墙那边,一是安哥家有四个小伙子地方也紧住不开,二是母亲请他来给我们家做伴儿壮胆,西屋粮仓里有老鼠打架的唧唧声,东厢房的柴草堆里有黄鼠狼在那窜来窜去,每个夜晚都笼罩着恐怖。

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白净细腻的脸上眼窝深陷,高高的鼻头略向前倾,微微上翘的嘴角,在她生气的时候也不显得凶。她从来不大喊大叫,表情淡定。但我心里清楚,当她看我的目光露出犀利时,一定是我做错了事,行为超出了她允许的范围,必须赶紧停手。

母亲把她的恐惧藏在心里不让我们知道,天一黑下来她走近蹲在院子里的大黄狗轻声说,“看好门机灵点”,大黄狗呜呜的应着,围着母亲转几圈,就蹲在了大门口,母亲进屋拴好堂屋的大门,进来插上里屋的门,把尿盆放在北墙跟儿那排大柜的下面,就轰着我们上炕睡觉,东北的天黑的特别早,我们刚静下来还睡不着,安哥和七哥打闹着,七哥让我给他帮忙,他按住安哥,让我在安哥的脑门上弹脑瓜蹦,我把小手放在安哥的脑门上,然后猛地弹出中指,可惜手劲太小像挠痒痒,安哥逗得咯咯直乐。

母亲上炕后并不马上睡觉,她把煤油灯放在炕沿边的板凳上,然后盘腿坐在炕头上就开始做针线,白天她忙地里的活计,一家人的穿戴都是她在这个时候做的。我们钻进被窝,在无边的黑暗中,看着母亲守着煤油灯做活的样子,便泰然的升起安全与温馨,这个时候我总是要求母亲给我们讲故事,于是每天娓娓的故事,伴着纳鞋底的声音送我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