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袖袍,随着他们各自发力,在风中恣意飘荡
忽然,皇甫熠右掌显出一道亮光,那亮光宛若一柄利剑,被他操纵于手。
剑芒亮得刺目,直向岑洛刺去。
岑洛反应迅捷,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直袭自己的面门
身子不由一震,他想发出声音,奈何口中只字半语也道不出。
“轰”一声爆响,直入脑髓,岑洛彻底怔在半空。
那凌厉的剑芒似乎刺入他的心底,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体而过,还没等他反应,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皇甫熠扫他一眼,收敛气息,飘至一艘普通的画舫上。
岑洛尚凌于空中,这会子,他本能地运转内息,发觉自己并没有事。
那刚才听到的爆响,是从何而来?
“看你身后。”皇甫熠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他耳里,岑洛转头望向岸边,便看到岸边原有的一块巨石,已化为数不清的碎块,散落于周边的草丛中。
注视着眼前这一切,岑洛眉头紧皱,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剑芒明明是袭向他的面门,且他有感觉它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身体穿过,然,他却一点事都没有,而距离他有段距离的岸边大石,却瞬息间爆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
心念电转,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身影凌空转换,催动掌力向皇甫熠击去。他这一掌,力道极为强劲凶猛,熟料,皇甫熠宽袖挥舞,身形如飞鹤般直冲向空中,与他对立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笑道:“岑大公子的身手不错嘛”
岑洛面容冷肃,缓声道:“与熠亲王相比,在下差远了”
闻言,皇甫熠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道:“岑大公子可真够谦虚的。”岑洛冷凝着他,未出言作答,可他体内的真气却持续催动着,且愈来愈强劲。就在皇甫熠欲再次出声时,他蓦地发出一掌,袭向了皇甫熠。
随着这一掌发出,后面的掌力紧随而来,前后连贯,层层相激,宛若原始森林中最为凶猛的野兽,欲将对手一口吞噬掉
皇甫熠眼波流动,袖袍轻拂,数以万计的寒芒,自他袖中骤然而出。
更为巨大的轰鸣声,在双方强劲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时,再度响起。
随之,湖中激起数根冲天水柱。
慢慢的,那些水柱在空中爆散而开,宛若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二人身形各自往后疾飞退出,水花点点,劲风凛冽,宛若夜之流星,又似飞羽落雪,追袭着双方的身影。
岑洛心中已明白,论功力,他明显不及皇甫熠,他很震惊,震惊皇甫熠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更震惊其太会伪装。
是的,以前的皇甫熠,玩世不恭,嚣张狂妄,在这一刻,岑洛知道,那都是伪装的。
不,或许他很早就知道对方以伪装示人,只不过他不留心关注,便没将此人放在心里罢了
皇甫熠,是个狠角色,怪不得那人多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将其除去
连续击发数掌,已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真气,他还要和对方继续交手吗?
岑洛边往后疾飞而退,边在心中做着计较。
无数道惊恐至极的目光,聚在空中疾飞后退的二人身上……
水花逐渐减小,劲气也愈来愈弱,慢慢的,那升起水柱的湖面上方,又被暖阳布满,明亮至极。
红衣似火,白衣若雪皆未显丝毫凌乱。
身形向后疾飞,他和他,俊美的脸颊,皆被一头如云般的墨发遮掩了住,然,透过发隙,他眸中的神光邪魅而狂肆,而他,则是阴鸷而内敛。
运转内息,皇甫熠优雅地稳住身形,接着提气飘向岸边。
“岑大公子,本王已领教你的身手,就此告辞了”落在一块巨石上,皇甫熠望着岑洛还在向后飞驰的身影,勾起好看的唇角,以内力鼓动嗓音,淡淡地丢下一句,然后提起轻功飘向城中。
皇甫擎心里,这会子是既欣慰,又苦涩不已,低声吩咐梁荣回宫,他抱着十一公主坐进画舫内,脑中持续回放着刚才皇甫熠与岑洛比武时的场景。
良久,他暗忖:“小九,皇兄就知道你能力非凡,可你为何就不做回正常的自己呢?为何不帮着皇兄一起打理朝政,从而助我大周的江山更为牢固?”
“父皇,你在想什么啊?”长时间没听到父皇说话,十一公主不由仰起小脑袋问道。
皇甫擎回过神,摇摇头,笑道:“父皇没想什么。”
“父皇撒谎。”十一公主嘟起嘴吧,眼珠子倏地一转,道:“父皇一定在想九皇叔真厉害,对不对?”皇甫擎笑了笑,问:“你九皇叔厉害?”
十一公主重重地点头:“是啊,九皇叔可厉害了,那位白衣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甫擎笑而未语。
“父皇,我现在有些担心顾二小姐呢,你说天佑表哥今个输给了她,而且还想从背后杀了她,最后却被她给制服,天佑表哥会就此罢休吗?”闻十一公主之言,皇甫擎嘴角微抽,暗叹小女儿这话题转的可真够快,令他几乎有些跟不上趟,想了想,他道:“如果你天佑表哥是个男子汉,就不会再去找顾二小姐麻烦。”
“那天佑表哥是男子汉吗?”十一公主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问。
“你说他是吗?”
皇甫擎微笑着反问。
“我希望他是,这样他就不会再和顾二小姐过不去”十一公主很认真地道。
“嗯。”皇甫擎点头:“父皇也希望他是男子汉。”
画舫向岸边缓缓滑行着,皇甫擎耐心地回答着小女儿问出的每一个问题。
另一艘画舫上,陆玉挽担心地朝着岑洛离去的方向看着:“银翘,你说岑公子会不会有事啊?”他为何要堵住小舅舅前行?是为了护哥哥吗?还是说……还是说他因为小舅舅关心顾连城,从而引发了醋意?
陆天佑此刻是何状况,陆玉挽似乎一点都没往心上放,她从岑洛突然现身堵住皇甫熠前行,再至皇甫熠与其交手,她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岑洛是否在意连城,在意他之前的未婚妻。
“小姐,岑公子没事的,您刚才不也瞧见了。”银翘恭谨回主子一句,咬了咬唇,低声与陆玉挽禀道:“小姐,世子爷还在原地呆着呢,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与世子爷一道回城。”
经银翘这么一提醒,陆玉挽眼里立马涌上愧色:“让画舫开过去吧。”话是这么说的,眼里也染上了愧色,但陆玉挽心中还是比较担心岑洛目前的状况。
“玉挽,岑公子刚刚离去时,好像没什么不妥,你不必为他担心的。”莫婉倾忍住心中对岑洛的牵挂,柔声安慰陆玉挽一句。
半晌后,陆玉挽才轻“嗯”一声,算是对她说的话作以回应。
莫婉倾嘴角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没出声。因为她发觉陆玉挽似是没心思听她多言。
来南湖看热闹的人们,在皇甫熠,岑洛二人相继离开后,走的几乎没剩下什么人。
“哥……咱们回城吧”画舫在岸边刚缓缓停稳,银翘便扶着陆玉挽上了岸,径直走到陆天佑身旁,“哥,你站起来,咱们回城吧”陆天佑捂脸蹲在地上,于她之言似是全然没听到,咬了咬唇,陆玉挽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再难受咱们也得回府啊”
文生在连城离开后,就抄近路,跑至陆天佑身边。他有小声规劝主子回府,奈何他人微言轻,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只好侍立一旁,静静地陪着主子,此刻,见陆玉挽过来规劝主子也不顶用,他禁不住心中焦急,躬身与陆玉挽道:“小姐,要不奴才回府请侯爷过来劝劝世子爷。”看他一眼,陆玉挽怅然道:“你觉得侯爷会来吗?”三年多来,信阳侯除过每日呆在侍妾院里喝酒取乐,几乎就没踏出侯府大门一步,这事别说在信阳侯府,就是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那如何是好?”嘴角动了动,文生看着陆天佑,一时没了主意。
陆玉挽唇角微抿,欲再出言规劝兄长,却听到莫婉倾柔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玉挽,我来劝劝陆哥哥。”说着,秋蝉已扶她走到陆天佑身旁,“陆哥哥,你是聪明人,该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陆玉挽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听莫婉倾轻柔的声音又响起:“今个遇到这么点挫折,陆哥哥便颓败成这样……”
她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劝说兄长起身回城吗?陆玉挽心里冷笑,神色间却无丝毫不妥。
莫婉倾说了很多,但亦是徒劳,因为陆天佑保持原样,仍然一动不动。
幽叹口气,她朝陆玉挽摇了摇头,意在她尽力了。
陆玉挽朝她一礼,算是对她刚才出言相劝兄长道谢,然后道:“莫姐姐,要不你先回城吧,我留在这等我哥想通了再一起回去。”
“不了,还是我陪你一起留下,免得义母看不到你和陆大哥回府,心里着急。”莫婉倾眸色柔和,摇摇头道。
就在她们二人说话间,陆天佑忽然起身,提步就朝回城的方向走。
如果不去看他红肿的双目,真看不出他有哭过。
“小姐,莫小姐,你们坐车回城吧,奴才会随在世子爷身后,陪着他一起回府。”见陆天佑渐行走远,文生自怔愣中回过神,与陆玉挽,莫婉倾说了句,就拔腿去追主子。
徐风轻拂,除过零散的几艘画舫仍在湖中缓慢滑行,偌大的南湖上一片宁静。暖阳倾照,湖面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将那缕缕光芒吸纳,再从最深处缓缓释放而出,湖面磷光彩晕,相互交映,煞是好看。
皇甫烨修与皇甫烨文坐在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画舫内,边品着杯中的佳酿,边透过画舫上垂下的珠帘缝隙,看向陆玉挽几人,准确些说,他们的目光都凝聚在一抹婀娜的水蓝身影上。
“大哥,没想到那位姑娘竟住在姑母府上。”放下酒盏,皇甫烨文手拄下巴,注视着莫婉倾走远的身影慢慢道。
“你打听过她?”
抿了口酒水,皇甫烨修状似不经意地问。
皇甫烨文笑看他一眼,点头:“是啊,我有打听过。”顿了顿,他续道:“事实证明我打听来的消息属实。”
收回视线,皇甫烨修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水,岔卡话题道:“我原以为顾连城也就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没成想她的武功竟出奇的厉害。还有九皇叔,现在你总看出些什么来了吧?”音落,他抬起头,面上表情甚是凝重。
“大哥,你说错了,应该是天佑太弱,而不是顾连城武功厉害。”撇了撇嘴,皇甫烨文亦将视线收回,语气颇不以为意道:“至于九皇叔,他的武功确实不赖,可咱们在这之前又不是不知道。”
皇甫烨修将酒盏重重地往几上一放,目光紧锁在皇甫烨文脸上,沉声道:“你能不能往深处想想?”
“往深处想想?”目露不解,皇甫烨文坐正身形道:“即便往深处想,又有什么可想的?”
“昨日到今日,九皇叔对天佑的态度,你是根本就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皇甫烨修将话挑到明处,可皇甫烨文闻之后,面上并未出现什么变化,且莫名其妙道:“九皇叔对天佑的态度向来都是……”言语到这,他嘴里的话倏然打住,只因皇甫烨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加之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忙道:“大哥,我明白你话中之意了,你是不是想说九皇叔真对顾连城上了心,才会处处维护着她,不顾及天佑的脸面?”
皇甫烨修未予否认,脸色冷凝道:“平日里告诫你遇事多动动脑筋,你总是一笑了之。这会子我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稀里糊涂。”叹口气,他接道:“九皇叔对顾连城绝不可能上心,我怀疑他别有目的。”
抬手摸摸鼻头,皇甫烨文讪笑道:“大哥,九皇叔与顾连城之间到底怎样,与咱们没啥关系啊”对那丑丫头上心也好,还是别有目的也罢,九皇叔爱怎样怎样,这与他们哥俩有啥关系?
瞧皇甫烨修的脸色依旧不好,皇甫烨文不由暗自腹诽。
半晌后,皇甫烨修捏捏眉心,声音缓和道:“这段时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大哥,是不是你最近想问题太多,才会如此?”笑了笑,皇甫烨文道:“要我说,咱们目前只需想着如何整垮老三,其他的事甭往心上放。”皇甫烨修看着他没有说话,皇甫烨文屈指边在面前的几上轻叩,边继续道:“别说父皇目前还没透出百年后欲将皇位传给九皇叔,就是他现在有这么个想法,你觉得朝中百官到时能答应吗?”
闻言,皇甫烨修叹道:“多半如你所言,我最近想事情太多,从而心烦气躁,才会变得尤为敏感,总觉得九皇叔是我争夺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
皇甫烨文缓缓站起,理了理袍袖,笑道:“好了,咱们今个可是来看热闹的,现在热闹也看了,是不是该回城了?”说着,他就朝画舫外走。
“她离开了?”起身跟上,皇甫烨修环目四顾,都未看到莫婉倾的身影,不由低喃一句。皇甫烨文顿住脚,回过头看着他,目光促狭:“大哥还想着那位姑娘呢?”
错开他的视线,皇甫烨修握拳掩唇轻咳两声,道:“别多想,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没多想啊”嘿嘿一笑,皇甫烨文步下画舫:“听说姑母不日要在府上举办场赏花宴……”
皇甫烨修在原地微愣片刻,提步亦下了画舫,问:“姑母要举办赏花宴?”
“是啊,我探听来的消息是这样,不过,姑母尚未放出风声呢”皇甫烨文点点头,回道。
“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可有探听到?”皱眉思索片刻,皇甫烨修问。
皇甫烨文摇头:“我得来的消息中,只知那位姑娘住在信阳侯府。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又是何身份,以及与姑母有着怎样的关系,皆没打听出。”于莫婉倾的身份,羲和公主目前采取保密,好在赏花宴那日,将这个被人硬塞给她的义女,隆重介绍给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从而助其在贵圈中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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