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脸上浮现出抹明亮的笑容:“能与连城做朋友,我很高兴,而且特别特别的高兴”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萧母眸光慈和,笑看向女儿:“既然你和顾二小姐做了朋友,那么就和她学着点,别再去衙门当差了”
萧父亦道:“蓉儿,就按你娘说的来,要不然,爹会找根链子将你锁在家里。”
这一次,唯独萧湛默声不语。
“爹,娘,要不……要不你们容我再想想。”真要放弃做捕快吗?缓缓从椅上起身,萧蓉边蹙眉思索,边走出正堂。
遇到自个的事,她竟把之前求兄长讲连城与陆天佑比武的经过,也给忘在了脑后。
内敛的目光自她走远的背影上收回,萧湛薄薄的唇角抿了抿,终启口与父母道:“爹,娘,你们真打算让蓉儿和顾二小姐多走动?”
萧父捋着颔下的短须,与其四目相对,不解道:“有什么不妥吗?”顾连城,他虽没与那瘦弱的少女有对话,可从她与夫人的对话中,以及身上显露出的气质来看,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不做作,待人真诚,还真与他的蓉儿在个性上有几分相似。
可看儿子此刻的眼神,好似并不赞同女儿和那少女走得太近,这是为何?
不说别的,单单昨日发生的事,就值得蓉儿与其相交。
萧父猜不透萧湛的想法,而萧湛到嘴边的话,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说吧,你为什么觉得蓉儿和顾二小姐成为朋友,彼此多走动多有不妥?”久不见他出声,萧父出言想问。
吸了吸气,萧湛沉稳的声音在正堂中响起:“爹,娘,顾二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可她太过耀眼,从而身上少不了麻烦,若是蓉儿和她走得太过亲近,势必有朝一日被其连累。”连城回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萧湛都有所耳闻,加之今日在南湖上看到的,他断定连城身上的麻烦不少,且会变得愈来愈多,而萧蓉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能看着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无尽的麻烦,乃至某日身处险境。
萧父脸色渐变不悦,萧湛见状,心里微微有些动摇,但未说完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三年前发生的那件震惊朝野,震惊整个大周的惨事,爹和娘想来应该没忘,虽然已过去三年,但朝廷却迟迟没找出那一伙歹人,而顾二小姐三年后携弟妹归京,与坊间之前对她的传言全然不符,咱们可以不去想她之前与之后的变化为何不同,但明眼人稍加想想,就会知道顾二小姐这次回来,肯定不会只做柔顺的闺中小姐。”
“那只是你的猜测。”萧父沉声道。
“爹,这是儿子的猜测,但儿子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萧湛言语肯定,一双内敛的眸子直直地迎着父亲的目光,“再有,据我所知,熠亲王再怎么胡闹,但从没在街上缠住个女子不放,且往那女子的府中日日光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有目的的接近顾二小姐,就今日南湖边的比武,熠亲王竟与曾经和顾二小姐有过婚约的丞相府大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交上了手,爹,你说,如此一来,我之前所言,妥还是不妥?”
长叹口气,萧父道:“京中的水真深”默然许久,他慢慢的又道:“不过,水再深,咱们不去搅它就是。但顾二小姐的人品确实不错,蓉儿和她成为朋友,我赞成,即便她身上未来会有很多麻烦,我也不会阻止蓉儿和她走动。湛儿,你如今虽是官家的人,但爹要你无论何时都要记住,咱们习武之人的气节,不能因为朋友会遇到麻烦,就背信弃义,舍弃朋友,躲在一旁避祸。更何况,蓉儿的命可是顾二小姐救回的,如若真因为你的话,我和你娘就阻止蓉儿和其做朋友,甚至见了面,远远避之,你觉得咱们一家人还有什么颜面在京中立足?”
“再说,蓉儿有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她会因为我们之言,就乖乖呆在府中,不与顾二小姐走动吗?”
闻萧父之言,萧湛俊挺的脸上显出一抹愧然,起身行礼道:“爹,我……我不该因为担心妹妹的安危,生出那些小人心思”萧父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温声道:“你的心思虽有不对,但正如你刚刚所言,都是因为担心蓉儿,才会一时忘记心中的气节,爹不怪你。”
“湛儿,你别自责,娘心里想的和你爹与你说的话一样,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慈和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萧母柔声说了句。
母亲之言,令萧湛更觉惭愧,深感自己太过心胸狭窄,为护亲人平安,将那风骨傲然,宛若青莲般高洁的女子,视为洪水猛兽。
他垂眸不语,萧父萧母对视一眼,萧母出言关心道:“湛儿,你身上的内伤还打紧吗?”
“娘放心,我已无大碍。”抬眸看向母亲,萧湛唇角漾出一丝浅笑,回道。
萧母点点头,又道:“如果需要你爹帮忙,就尽管开口。”
“不用,我每日运功慢慢调理,再过个两三日,就会完全恢复。”连城潜入宫中盗药那晚,萧湛与他率领的那对御林军侍卫,是没被皇甫熠夺取性命,但也正如皇甫熠与连城所言,包括萧湛在内,那对御林军侍卫,个个受了极重的内伤。萧湛内力深厚,且在腰间佩刀击飞他的一刹那间,有催动真气护身,因此,他在上静躺半日多,便可慢慢调整内息,为自个修复内伤。
但那些御林军侍卫,则没他这么好运,他们恐怕时至今日,还躺在上服药静养着。
宁远侯府,用过午食,连城着顾宁回屋歇会,自己带着不愿午休的顾骏坐在顾祁屋里闲聊。
“二妹,你做的药膳很好吃,不过劳你这般为我费心,真是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我喜欢做吃食。”微微笑了笑,连城道。
顾祁眸光温润,落在顾骏的小脸上,笑着问:“骏儿,二姐做的饭菜好吃吗?”顾骏紧抿着小嘴巴,倚在连城怀里不做声,不过,他有轻点头,接着,还扬起小脑袋,定定地看着连城,眼里满是渴求。
对上他的目光,连城轻抚着其发顶,柔声道:“是不是晚上还想吃二姐做的饭菜啊?”
顾骏点点小脑袋,然后极快地低下头,好似害羞似的。
“好,你喜欢,二姐晚上继续给你做。”笑着与他说了句,连城目光挪转,对上顾祁的视线,叹道:“骏儿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愿意开口。”
“兴许再过些日子,他便会自然而然地开口说话。”眼里划过抹忧伤,顾祁喃喃道:“三年前的事于他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母亲和大妹死前所遭受的凌辱,顾祁有听连城简单提过,闻言后,他当时气得双眸赤红,一拳砸在上。
仇,他一定要报,一定
“大哥,你别多想,免得影响心情,从而不利于腿上的伤口恢复。”知道顾祁因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事,心情渐渐变得低落,连城忙柔声劝道。
轻颔首,顾祁看着她忽然问:“你说陆世子今日之后,还会再找你麻烦吗?”
沉默良久,连城启唇:“如果我是他,绝不会再自讨没趣。”微微顿了顿,她将眸光挪向窗外,续道:“他就是个被长辈惯坏的,并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着,她抱起顾骏缓缓从椅上站起:“大哥,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你恐也累了,躺下休息会吧”
顾祁嘴角动了动,见连城抱顾骏已走向门口,终没言语。
“骏儿,二姐搂你坐在躺椅上睡会,好不好?”抱顾骏到院里,连城手指放在花树下的竹制躺椅,眉眼弯弯如月,笑着道:“今个的天气暖和舒适,你睡在二姐怀里晒着太阳,闻着花香,一定会做个美美的梦。”边说,她边往花树下走。
环住她的脖颈,顾骏静静地趴在她瘦弱的肩上,慢慢地点了点小脑袋。
连城唇角轻扬,声音轻快地赞道:“骏儿真乖,二姐决定了,晚上多做几道好吃的菜,来奖励你高兴吗?”顾骏又点了点小脑袋。
暖暖的春风吹着,顾骏舒服地躺在连城怀里,闻着扑鼻的花香,不多会进入了梦乡。
端详着他精致的小脸,连城无声呢喃:“二姐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睡吧,安心地睡上一觉……”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由回过头,只见那被她从宫中带回府的小姑娘正慢慢地向她走来,“颖儿,去搬个小凳子过来坐。”皇甫颖迟疑片刻,嗯了声,转身忙去屋檐下搬凳子。
片刻后,她拿着小木凳到了连城身边。
“坐呀”连城眸光柔和,笑看向皇甫颖道。
放下凳子,皇甫颖没有立马坐下身,而是拘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缓缓坐在凳子上。
“谢谢……谢谢小姐……”抚着脸上的痘痘,皇甫颖低声道。
连城笑道:“傻丫头,谢什么啊?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只要你每天好好服用汤药,不出半月,你脸上的痘痘就会祛除。”皇甫颖略显呆滞的眸中涌现出抹亮光,半晌后,她重重地点点头:“小姐说什么……颖儿就做什么……”
“还有哦,你要按着我昨晚教给你的法子,坚持做锻炼,这样的话,你就会很快长得和唤月一般高。”注视着皇甫颖的矮胖身形,连城说话的声音尤为柔和。
皇甫颖胖乎乎的脸儿微红,垂头掰着手指讷讷道:“我……我胖……”昨个随连城一入主院,皇甫颖看到的丫头,个个都身形瘦俏,就她长得矮矮胖胖,那会子,她又是脸红,又是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站在哪里。好在主院里的下人,没一个对她流露出嘲笑的目光,这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不少。
“你是身体发育的慢,才会成为现在这样。”连城笑着安慰她:“服用汤药,加上勤锻炼,你就会变得和唤月一样,加油”语落,她抬起右手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近九岁的小姑娘,却长着六岁孩子的身高,都是那慢性毒药所致,虽不十分清楚皇甫颖的遭遇,但连城从其体内中的毒素,以及皇甫颖告知她的年岁,断定出那毒素的效用就是阻碍人正常的生理,智力发育。
好狠毒的心机
注视着皇甫颖,连城心中禁不住愤然。
皇甫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才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不懂“加油”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小姐是在鼓励她,鼓励她只要每日按时服用汤药,坚持做锻炼,就不会再似现在这般矮胖,难看。
“娘,我会加油的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加油让自己好起来,然后寻机会给你报仇”低垂的眼里涌上抹坚定之色,皇甫熠心中暗忖。
落花打着旋儿在空中曼妙飞舞,连城没再与皇甫颖说话,她双目闭阖,靠在躺椅上,静静养起神来。
坐在她身旁,皇甫颖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弄出响动,吵到身边的两位主子。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顾骏从睡梦中醒转,本想挪动身体,可抬眼间看到二姐双手紧搂着他,靠在椅背上好似睡着了,他澄澈的眸瞳眨了眨,乖觉地重新倚在连城怀中。
就在这时,连城缓缓睁开眼,眸眼低垂,微笑着与他道:“骏儿睡醒了。”顾骏迟疑片刻,方点点小脑袋,连城又道:“那二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顾骏又点点脑袋,连城莞尔一笑,眸光挪转间,看到皇甫颖仍在小登上端端地坐着,不由心生懊恼,道:“颖儿,你一直在这坐着?”
皇甫颖轻“嗯”一声。
“傻瓜,怎不知回屋里去躺会?”眸色怜惜,连城嗔道。
“颖儿不累。”皇甫颖扯开嘴角笑了笑。
连城轻叹口气:“那就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要不然……”没等她后面的话说出,唤月火急火燎地从院外跑了进来:“二小姐……二小姐,熠亲王又来了”顾宁给秀云送伤药那日,见顾慧屋里摆放的绣品很精致,打眼看去那一朵朵花儿就宛若真的一般,禁不住心生喜欢,可就算再喜欢,要她自个拿起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绣那花儿鸟儿,她是做不来的,为这,她以前没少被母亲说教。
待回到主院,她没加多想,就问唤芙,唤雪几个,问她们哪个女红了得,结果,得到回答都是只懂皮毛,平常缝补衣物是不成问题,但要正儿八经绣副屏风什么的物件,那是万万拿不出手的,于是,顾宁就跑去和连城商量,要身边的丫头和秀云学女红,好学成后,给她们的屋里绣副美美的屏风,摆在屋里做装饰。
瞧她说的那个认真劲,连城自然应允了。
其实,要她说,就她们手中的银子,要买什么样的屏风买不到,学那劳什子女红作甚,费眼睛不说,还花功夫。
但,这些话,她也仅是在心中想想,一字半句都没对顾宁说。
一得她应允,顾宁高兴得不得聊,当日就又往顾慧院里跑了一趟,将自己要丫头跟着秀云学女红一事与顾慧道出,顾慧欣然点头,答应她等秀云身上的伤一好,就给她指派过来的丫头仔细传授女红技巧。
唤月虽年岁小,但一双小手却尤为灵巧,顾宁偶然间看到过她用丝线打络子,便将与秀云学女红的大任,落在了这小丫头头上。
这不,按照近期每日用过午食后,唤月到顾慧院里找秀云学一个多时辰女红,照例返回主院途中,不经意间抬眼四处望了望,便看到一抹修长挺拔的火红身影,正悠哉悠哉地往主院方向走,来不及多想,她拔开腿,就匆忙往院里跑。
连城不喜皇甫熠纠缠,主院里的下人,个个心里都透亮得紧。
因此,才会有唤月眼下这么一出。
“二小姐,熠亲王真的又来了……”气喘吁吁地在连城面前站定,唤月见主子一声不吭,以为不信自己所言,再次肯定地道出皇甫熠正在往主院这边而来。
连城看都没看她,淡淡道:“去院门口挡住。”
“奴婢不敢。”咬了咬唇,唤月支支吾吾道。
“不敢?”眉头微挑,连城轻启唇,又丢出一句:“不是还有大黄大黑在吗?”
唤月双手揪扯着衣襟,怯怯道:“二小姐,你是知道的,大黑大黄一见到熠亲王手里的骨头,就……就……”
“这次它们若是再敢,直接宰了炖肉吃”她又没饿着它们,竟越来越没有原则,为两只骨头,就擅自放皇甫熠那痞子进院里,不止一次地扰她清净,是该好好了朝院门口一隅瞥了眼,连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正蹲在院门里闭目养神的两只,一听到连城说与唤月的话,吓得身上的毛立马竖起。
过了会,不见连城再做吩咐,唤月只好苦巴着脸,朝大黑大黄走去。
“大黑,大黄,二小姐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回头忘了眼自家主子,唤月问大黑大黄。
“嗷嗷……”
相继发出一阵浑厚的低吼,大黑大黄从地上爬起,跟在唤月身后朝院门外走。
痞子,丫的真就是个痞子,把她的话全当做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