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二哥三哥各只精通做酱菜和调汤,又是浪荡败家的性子,便给了产业也守不住。不如只学好一门,以后安身立命。除了那酱菜和老汤,为父还另给了咱家的秘方,你却不知道。而至于你......”
冯德此时方知父亲的苦心,他虽然年轻识浅,之前不能体会父母之“计深远”的苦心,但天性聪明,此时已经点拨便什么都动了。
从小父亲对自己可谓倾囊相授,而自己每有什么创见,也是一力支持。
虽然还没给过半箱金银,但已经把毕生的本事都传给了他!比大哥手中握有的产业其实还贵重得多。
想透了这一节,他不禁汗流浃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唯有一个劲的向老父磕头。
堂上杨清见了这“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便又冲师爷示意。
师爷便问冯文口道:
“这么说,你是认罪的了?”
冯文口惨然道:“小老儿自食恶果,如今已是家破人亡,岂敢不认。唯求大老爷开恩,害死陈泰夫妇一事,我儿绝不知情。至于我家二子之死,乃是小儿冯德一念之差,我家也不愿追究,请大老爷千万放过他二人。”
说着便跪下磕头道:“另愿效仿王家,将家中田产尽数交出,卖于衙门。”
杨清这才喜形于色,随即又赶忙抑制,叹气道:“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正要对十五年前害死陈家,和今日冯德戕害兄长两桩案子一并发落。
却见冯文口趁众人不注意,猛地起身,然后发力奔向了一旁闲置许久的那块大冰块。它在露天放了许久,已经融化了不少,但仍有一尺长宽左右。
那冯文口突然抱起石块,然后照着自己脑门便是一记,登时便销了账。但瘫软在地,仍不瞑目地望着陈紫衣的方向,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陈紫衣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开始也是心有不忍。但转念一想,他本就是罪魁,如此一来倒两相抵消了,他正好可以落个心安,而自己又何必惴惴?
便大大方方地起身,来到这位旧日的公公面前,轻轻替他合上了眼,以示两不相欠。
然后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
就当是尽最后的儿媳之礼吧,她想。
然而正在她行完礼,准备起身要走时,却突然感觉面前一黑,有人拦路。
她抬头一望,却见正是冯恩。
那冯恩此时的神情极尽怪异,陈紫衣却了如指掌,知道他此时内心正做着剧烈的天然交战。
这倒让她有些心虚了,虽然冯老爷的确是罪有应得,但抛开此事不谈,自己当年在冯家时,的确保受冯家照顾疼爱,这人间的账哪是那么容易就算清的?
这样她真的无法再直视冯恩的眼睛。
等了老半晌,才停冯恩艰难地开口道:
“当年、的事、我......真的......真的......没有!”
他倒不是结巴,而是从小寡言少语。自陈紫衣“自尽”后,更是十天半月不说一句,久而久之语言能力自然就退化了。
此时好不容易尽力挤出这句话来,言语虽短,而且说的不清不楚。
但落在陈紫衣的耳朵里,却不啻惊雷一般。
要知道,她当年之所以心灰意冷出走,只因为他以为丈夫在得知真相后,选择了站在他爹那边。偏冯恩木讷得过分,虽然内心坚决不愿意休妻,甚至也很愤恨他爹曾经的过错,为此还顶撞了他爹几回。但偏偏语言能力过于捉急,进不能同老爹另商良策,退无法跟陈紫衣表明心迹、宽慰妻子。只得终日对陈紫衣铁青着脸,才闹出了误会。
此时陈紫衣秒懂,不禁七情上脸、五味陈杂,也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围观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也不禁奇怪,只有心思敏捷的杨清和龙昊,意识到了其中可能的隐情。
不过龙昊只能感叹:淦,又是一出人伦惨剧呀,大家族里面就是狗血多。
而杨清却仍是淡淡道:叫众人散了。
随后便自顾自地回了县衙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