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曲正是大定兴起、由“词”蜕化出来的一种歌曲,体式与词是比较相近的,较为自由,可以在字数定格外加衬字,较多地使用口语。
总而言之,所谓诗词歌赋,皆而咏而唱之。
至于这个时空的白乐天,却非那个“诗王”了,虽也作诗,但在诗坛的地位并不高,反而是在仕途的成就斐然,左赞善大夫(正五品上)、忠州刺史(正四品下)、上柱国(正二品)、太子宾客(正三品)、河南尹(从三品)、太子少傅(从二品)、刑部尚书(正三品)……其死后,昌宣宗还亲自写诗哀悼,并赠尚书右仆射(从二品)官职。
冯过抛出这首《琵琶行》,原还想着可借名“白香山”,算是“还君明珠”,但纯属多此一举,还安安静静的做个文字搬运工得了。
至于董小宛的唱功与琴技,他更是放心的很,毕竟见过她的表演,“专业能力”强大的令人惊叹折服,演绎《琵琶行》应该问题不大。
果然,她没让他失望,甚至远超期望。
歌声与琴声完美契合,在高潮处高亢激昂,似要冲破天际,尤其唱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那一句时,最后一个音陡然再拔高一个八度,听者浑身毛孔舒张,鸡皮疙瘩尽起。
“海豚音哪……”冯过喃喃叹息。
那个时空,歌唱技巧成熟丰富到了极致,低音高音,转音颤音,只要娴熟掌握了技术,便是一名合格的乐者。而作为人类发声音阶的上限的海豚音,因为听着非常冰冷空灵、虚无缥缈、类似于海豚的声音而得名,乃是歌唱的天花板,是绝大多数歌者所无法掌握的。
董小宛这种唱腔可与海豚音媲美,却又有所不同,在冯过听来,皆是听觉盛宴,无有高下之分,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场下不乏身具文采的儒士,琴技歌声不提,歌词也是他们注意之处。
弹唱诗词,往往会反复吟唱某一句,可谓一唱三叹,又称“阳关三叠”——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另有一题为“阳关三叠”,是因为咏唱时,首句不叠,其他三句都再唱。然而,有人认为仅有末句重叠三唱。如是“第四声”,则应是首句不叠,其他三句重叠,不然“劝君”一句不可能为“第四声”。所以“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重复三次。
这也是因为诗词篇幅不长,多为数十字,一遍唱罢太过单薄,反复吟唱可使情绪递进继而饱满内容。
董小宛的这首琵琶曲听了两句就知道是首篇幅较长的叙事诗,虽然诗词不以篇幅取胜,但长诗却是不易写好。
长诗是指一首之中包含八行或以上的诗统,如《孔雀东南飞》、《赠白马王彪》、《胡笳十八拍》、《悲愤诗》等,动辄数百言甚至上千言。但自昌以降,长诗渐渐无人再写,吃力不讨好呗,文字功力以精练为佳,短小精悍嘛。
而董小宛所唱此曲却亦是深见文字功底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云云,这是和而淫。至“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这是淡而伤。
这一段在借助语言的音韵摹写音乐的时候,兼用各种生动的比喻以加强其形象性,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同时显露,令人眼花缭乱,耳不暇接。
而且,琵琶声随着旋律变化,出现了先“滑”后“涩”的两种意境。“间关”之声,轻快流利,视觉形象的优美强化了听觉形象的优美。“幽咽”之声,悲抑哽塞,视觉形象的冷涩则强化了听觉形象的冷涩。由“冷涩”到“凝绝”,是一个“声渐歇”的过程。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是余音袅袅、余意无穷的艺术境界,令人拍案叫绝。弹奏至此,满以为已经结束了,谁知积聚幻无穷的力量,无法压抑,终于如“银瓶乍破”,水浆奔迸,如“铁骑突出”,刀枪轰鸣,把“凝绝”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才到高潮,即收拨一画,戛然而止。一曲虽终,而回肠荡气、惊心动魄的音乐魅力,却并没有消失……
乐器,歌声,词,三者彼此交融,相辅相成,听者已是如痴如醉,歌者则是端坐不动,所展现出的技艺令人惊叹。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最后一句复唱三遍,乐声渐歇,如倦鸟归林。
冯过暗叹:要不要这么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