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天荒瘠卤地种粮,这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政策实施过程中却偏离了设定的轨道。这其中既有人为的阳奉阴违,又何尝不是监管不力所带来的必然后果?国家政策初衷是为百姓谋利,到头来苦的却是老百姓。百姓,是面团,任人揉捏。
另,皇帝心血巨著《茶论》刊印天下,购者如云。
全书首绪言,次分地产、天时、采择、蒸压、制造、鉴别、白茶、罗碾、盏、筅、瓶、杓、水、点、味、香、色、藏焙、品名,共二十目。对于地宜、采制、烹试、品质等,讨论相当切实。其中尤其是关于点茶的一篇,详细记录了本朝流行点茶这种代表性的茶艺。
时人评曰,通过《茶论》,人们能迅速了解和掌握有关茶的知识。且体现着智慧的光芒和生活的情趣,《茶论》的最大特点,是它把深刻的哲理、生活的情趣,寓于对茶的极其简明扼要的论述中。
在冯过看来,赵佶号称道君皇帝,虽然不懂得如何当个明君,却绝对懂得艺术高低。日常饮宴豪奢讲究不说,单讲饮茶之道,他也是第一流的玩家兼专家,可与陆羽、蔡襄并列,最能说出品茶的个中深蕴。身为皇帝,他当然可以品尝来自全国各地的贡茶,有条件审视各种名茶的品相与滋味,同时还参与实践,要求御茶苑制作精品茶团,大玩皇帝尊口的品位技艺。
他即位后,武夷山北苑的御茶园不能再囿于传统上贡的龙凤团茶,必须跟着皇帝的心思变花样,以悦龙心,至少精制了几十种贡茶,让这位不世出的艺术皇帝来玩赏:白茶、龙园胜雪、御苑玉芽、万寿龙芽……等等,不一而足。
据说,皇帝延臣赐宴,表演分茶之事。先是,赵佶令近侍取来釉色青黑、饰有银光细纹状如兔毫的建窑贡瓷“兔毫盏“,然后亲自注汤击拂。一会儿,汤花浮于盏面,呈疏星淡月之状,极富悠雅清丽之韵。接着,皇帝非常得意地分给诸臣,对他们说:“这是我亲手施予的茶。“诸臣接过御茶品饮,一一顿首谢恩。
皇帝乐此不疲,当然也就没有时间精力来管国家大事了。
诶,一个被皇位耽误了的大艺术家啊,可惜了。
常氏从上饶走出登基大宝,百五十年后,大概是龙椅坐的久了,颓象渐深。大厦将倾,终见败梁。
上饶地处江南之尾,东南门户,四省通衢,因地利之便,自古繁华。
正月赏灯,全民狂欢。虽然少了董小宛、应素白这等大咖,本地娱乐业并未有丝毫滞退。偶有人念及,亦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其实当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才对。
这人世,缺了谁都可,没有哪个是救世主,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除了去左溪拜年,冯过借口温书备考,推却了诸多应酬,倒也自在。
左溪之行,多了桩事,沈致信会随同前去金陵城,或者还有汴梁城。
是大舅沈致兴作的决定。
外公早逝,十六岁的大舅当了家,是年定婚的他三年后做了父亲。这十多年来,沈家这一房便是靠他撑了起来,全家人都敬畏他——所以,威严与年龄无关,在乎于阅历,或者是位置。
三舅性格较为内问,话不多,诚恳踏实,学业大概率是无成的了。长兄为父,大舅干脆给他寻了门亲事,照例是三年后完婚。让他陪冯过考赶,一来是自家人有个照顾,二来也是让他多见见世面。男人嘛,得多多开拓眼界。
可冯过却是敏感的发觉,三舅跟在自己身边,多半是“管家”角色,而且大概率是冯沈氏暗示的结果。肥水不流外人田,冯过早晚成大事,身边总需要知根知底的人跟着,三舅便是好人选。
也罢,冯过并不在意这些,与沈致信年龄相仿,原本就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甥舅间的辈份淡化了许多。
至于十七岁定婚,沈致信完全没有发言权,长兄还早一年呢。
冯过打了个寒颤,自个今年十六岁了呀,难保不会被包办了婚姻。
不过,资南嘉这妮子还不错,长得好看,识文断字,家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