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乡试阅卷工作的上一届进士,外任地方官都明确署着府推官或者知县的官衔,而京官却均是“x部办事进士”。乡试之举行都在上一科进士登科后两年,这些留京的进士干了两年的工作,在正式场合尚且不能署衔“x部主事”而只能说是该部的“办事进士”,可见正六品主事并非直接授予,和庶吉士转正为翰林官差不多,需经过三年的试用期才能转正为主事。
至于庶吉士之转正,《职官志》有明确规定:“三年试之。其留者,二甲授编修,三甲授检讨;不得留者,则为给事中、御史,或出为州县官。”编修为正七品,和榜眼、探花之直授是一个职称待遇,只是迟了三年;检讨则是从七品,低一级,可见科举名次的高低,哪怕在馆选之后,也是时刻发挥作用、决定前途的。至于“不留者为给事中、御史”,给事中是京官,从七品,御史当是指十三道监察御史,要外放出去的,是正七品。这又是一个奇妙的等级区分,官场默认京官为优选,外官为次选,所以不得京官而外放者,就在官品上稍升一级为补偿
同样的道理,选官中,翰林官也优于普通京官(比如翰林官就不必接受京察考核,这是一项很令人羡慕的特权),因此,进士入翰林,初官最高也只有从六品,最低是从七品,而补主事的京官则起点就是正六品,也是一种相对的补偿之意。
原来考上进士只是个起点,要想有所作为,躺平心理是切不可有的,冯过表示学到了。
资哲又透露了殿试排名的“内幕”。此科进士不乏名声在外之人,譬如陈亮、黄裳、胡铨以及他冯过,无论是谁拿下状元都能服众。其实,决定排名时,阁老有过争议,最初将冯过定为探花。虽然这二年冯过积攒下了偌大的名气,但毕竟年龄太幼,算是个硬伤,定为状元似有不妥。三辅苏辙却一力主张冯过可为状元,言称从其文章中可窥其实有经世致用之才,不拘一格取材,年龄不应是限制。给他加分的还有金陵倭寇一事。当时事了,冯过等人急于殿试,即刻离开了金陵城。倭寇犯境,竟一路侵入金陵城,兹事体大,朝堂一片哗然。要知道南京可是有重兵把守的,竟然让数十倭寇长驱直入、犹入无人之地,真乃军队大耻。而在卞玉京寓所找到的那十五名倭寇便是仅有的“战功”了,其中有穷凶极恶的辛五郎。事后查明,这些倭寇竟是文坛崭露头角的冯改之率家丁或杀或擒获的,冯七郎这是要起飞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于大定军方乃是奇耻大辱,秋后算账是必然的,却没法宣传冯过的大功,毕竟军方还是要颜面的,权且模糊那十五名死伤倭寇的具体情况,也算是在民众面前留存尊严。至于冯过,也不必恼怒被抢了功劳,早晚会以其他方式补偿,譬如这“状元”之名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以他的才学也是实至名归。
呃,这其中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道道,冯过表示学到了。其实,功不功劳的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在那危急关头哪会想到立功?大抵是晓得倭寇的破坏力有多大,岛国强盗绝不可以正常人性度之,这个民族就那尿性,欺弱怕强,只要实力强于他们,就是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既然本就无表功之心,自无被“抢功”的愤懑,更何况还有后续福利呢,赚到了。
说罢这些,话题很自然的转向私事。
资哲貌似漫不经心的问:“听说你六叔不日即将入京?”
冯过点头:“收到六叔的信,就这二日的事了。”
资哲慢慢啜着茶:“嗯,届时请他过府一叙吧。”
冯过自是应下:“那是自然。”
“叙”?能叙啥?冯过心下暗笑:老师这是着急了呀。
能不急么,资哲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眼见着已是及笄之年,他这做父亲的可不得为她婚事操心?横看竖看你冯改之都是资家女婿的最佳人选。哼,京中勋贵高官众多,府中可是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的,晓得冯过是他的得意弟子,拐弯抹角的想让他出面拉红线哩。虽然知晓冯过的心性,那也是早早的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的好,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