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丹看见来人衣着朴素,却恍若神妃仙子,伫立着好似娇花照水,和宝玉谈话的风姿,使钟丹一见就心跳加速,嘴巴却不由得屏气了起来。
来人自然就是林黛玉。
贾宝玉对着林黛玉笑道:“是好,可惜却不是我的。”
林黛玉回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写不出来的,这是谁写的?”
只见宝玉指向钟丹,说:“这是救了晴雯的丹兄弟写的。”
林黛玉把眼睛转过去看向钟丹,却见钟丹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想起往日贾雨村口中的夯货,不由捂嘴笑得更厉害了。
林黛玉这一笑,钟丹只觉风月无边,种种相生,如堕仙境。
许久未说话的惜春此时道:“我可好久不曾见过林姑娘这般笑了。”
宝玉道:“是极!是极!真真是一笑倾城,沉鱼落雁。”
就连李纨这样的枯木,见了黛玉这番模样也不由说起好来,遑论探春。
向来是英雄惜英雄,美女爱美女。
宝玉看着钟丹依旧如此,道:“钟兄何必如此作态?”
钟丹叹了口气道:“我真怕一口气把我这位师妹给吹倒了。”一席话说得众人叫起了绝,绯红上了林黛玉的脸。
宝玉问:“钟兄怎么称呼林妹妹是师妹?”
钟丹道:“愚兄的恩师正是贾雨村,算来黛玉是我的师妹。”
宝玉说:“还真是不巧不成书,竟然还有这个缘分。”倒是黛玉先对着钟丹行了礼:“见过师兄。”
就算皇帝亲自给他行礼,他也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诚惶诚恐。钟丹对着林黛玉还了礼,“见过师妹”。
钟丹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后来细想了一下,一是对美的敬重,黛玉这人是令人见之忘俗的,好像是壁画里面的仙女,二是对红楼梦的敬重。
如果说红楼梦里面作者最钟爱的女子,那就是黛玉了,程高本里面最出彩的也就是黛玉之死,和那句“故人是谁?”,这曾经让钟丹认为程高本一定是有曹雪芹的底稿的,要不然不可能写成这样。
又听林黛玉问:“这词是师兄你做的吗?”
“是啊,刚刚有天上有一对大雁双双落地,故有此作。”钟丹一想,黛玉该不是杀害这两鸟的凶手吧。
事情还真是这样,原来那时林黛玉正梳妆完毕,打开窗子看秋云,那天上的雄雁见到黛玉的绝代姿容,稀世俊美,不由心神摇动,不觉之下,已经坠地身亡,那雌雁不明情况,枉送了性命。
之前探春要看的稿子,宝玉推脱着不给,黛玉一要,就落了手中,黛玉看着纸上词,赞道:“词好,字也好。”黛玉已经认出来,这就是那日流水上送来的字。
“姑娘,拿给我们看看。”探春说着话,黛玉一看,觉得桌上的那瓶梅花太碍事,就给移到了一旁的柜子上,那瓶中的丝绸梅花散着,如同一个个醉倒的美人。
探春,惜春,李纨等人看了,也不免惊叹,说钟丹这字是开新意了。
钟丹听了也不免有些臊,新的不是他,是新中国。
在这些水做的女儿面前,钟丹是难能可贵的知羞耻了。
宝玉道:“刚听你和链二哥论世上的风流,我以为还不够,应当再论论这芳草秾花的风流,不如我们各自散去,寻一花草来,以此为诗,四妹妹这回你也要来。“
惜春原是不会作诗的,在诗社里虽然她是副社长,但她原忙着在大观园画画,诗社也就没来过几次。
探春道:“今日断不可少了你,横竖做一首,大家热闹。”
惜春推脱不得,又见宝玉一口一个好妹妹央着,也就同意了。
大家各自散去,钟丹却不曾走动,就待在这怡红院里面,要是出去,他非盯着林黛玉看不可,可他已经是薛宝钗的未婚夫了,得陇何复望蜀?
何况大观园里面他也不熟,也怕想刘姥姥那样在里面失路了,闹出了笑话,就在怡红院里面坐着。
这个时候,只见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拿着糕点进来,看看外面的天,日头是正猛,想来已经到了未时,正是用点心的时候。
钟丹的肚子也饿了,就取了一块糕点,十分可口,钟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绿色袄子的丫鬟道:“这是怎么做的?怪好吃的。”
那丫鬟虽然不认识钟丹,但也知道这是主子的朋友,便道:“这个叫做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把栗子去了壳,用水煮到烂,加入糯米粉和桂花糖揉匀,再放进热屉里面蒸就可以了。”
钟丹边吃边点头,又问:“栗子几成?糯米粉几成?”
那丫鬟道:“六成的栗子,三成的糯米粉。”
钟丹又吃了一块:“多谢。”
“不敢,老爷是二爷的朋友,我们不过是一张嘴而已,怎么敢当一个谢字?”
钟丹刚想夸几句贾府的仆人好,那丫鬟就告辞了,抬头一望,原来是在院子里面训斥一个丫鬟,好像是嫌她扫地太慢,那丫鬟驳了一句,就拿起条子要打。
钟丹喝道:“你们不要扫了,今儿是作诗的时候,搅了你们二爷和各位姑娘的诗兴,你们吃罪的起吗?”
那大丫鬟住了手,依旧对着那小丫头训道:“今儿就不打你了,要是日后干事情还那么不麻利,仔细你的皮!”
那小丫头说了声:“谢秋纹姐”,便不知哪儿去了。
原来那人就是秋纹,只见秋纹进了房间,刚才的颐指气使全然不见了,脸上只有笑容,钟丹道:“再去准备些,今儿人多,何况我又吃了点。”
秋纹就去吩咐了,这些事情,原也用不着她自己来,不一会儿带了一壶新温的酒来。
此时只见宝玉来了,见到钟丹奇道:“钟兄竟然如此快吗?”
我压根就没走。两点之间走直线最快,我当然比你们早了,钟丹心说。
又见探春,惜春,李纨来了,她们才坐下,吃了糕点,林黛玉又来了。
宝玉看着钟丹道:“既然入了诗社,就不该称呼俗名了,该称雅号了。”指着李纨道:“这位是稻香老农。”,指着林黛玉道:“这位是潇湘妃子。”,指着探春道;“这是蕉下客。”,喝了一口热酒,又说道:“那位便是藕榭。” 又指着自己道:“我便是怡红公子。”
钟丹道:“藕榭的名字却是别致,是学佛吗?”
众人听了里忙称奇,探春对着惜春道:“你的佛心看来外人都知道了。”
惜春不恼也不喜,只听钟丹说道:“佛说藕榭,既非藕榭,是名藕榭,今日所来,是藕榭耶?名藕榭耶?”
惜春心中若有所动,不过口不能言,对着钟丹做了个佛揖。
钟丹也还了个揖,贾宝玉看着这两人,问道:“这两人打什么机锋呢?”
林黛玉素不看佛经,自然不知道,探春也不喜佛说,也似雾里看花,李纨家风中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更何况其父李守中是国子监祭酒,国子监自然是儒学之地,故而一家女儿只学了三从四德,不知其他,如今听着也好似听了空中之音。
惜春心中若有所误,钟丹却笑说:“家中老母日日吃惊念佛,也受了些影响,做了点细说,想到藕榭还真是个有佛心的。”
钟丹家里好多佛经,都是韩夫人买的,但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听说买佛经是功德才买的,那些佛经躺在书架上,钟丹也看了一点。
宝玉问:“丹兄也取个名字才是。”
钟丹沉思了一会儿,道:“便叫卷柏子。”
宝玉站起来说:“事情已定,大家作诗吧,依照旧制,一炷香的时间。”一个丫鬟放上一个香烛,看这长短,烧完应是半个时辰。
作诗之时百态横生,且看怡红公子呆坐在地上,蕉下客在庭院里面独自吟诗,忽然吟一句,把脚下堆积的落叶一踢,溅射起缤纷片片,稻香老农低着头把那笔下文字呆读三遍,潇湘妃子或抚梧桐,或看秋色,藕榭却拍案大笑,叫道“缘,缘,缘”,独有一人最自在,那就是卷柏子。
他在吃点心。
废话,他个文抄公,那么着急干嘛!
一时间屋中笔走的声音飞起,钟丹也趁机窃了首诗。
宝玉是个写诗快的,道:“我的是菊花。”,众人看了,上面写道: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