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勒离开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真是,发现了好东西呢。
关闭的城门下面响起嘤嘤的哭泣,那是获救的女人们,她们衣衫褴褛,很多人抱着幼子,全身颤抖,心有余悸。
如阿布勒想的那样,她们将深深的恐惧和悲观带进了安北城。
从女墙看下去,宁卿看到王九九铁青着脸,他握着马鞭,差点一鞭子抽到吴越攸身上,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就像是回应他的愤怒,城外响起了蛮人的唿哨声,紧接着,更多的妇孺被人从芦苇荡驱逐出来。
王九九登上城墙,听见阿布勒的副手大声喊话:“安北城里的孙子,听着,我们百夫说了,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现在献城投降,饶你们不死!”
王九九喝骂:“杂碎!有种像个男人一样来单挑,躲在娘们的奶-子后算什么东西!”
蛮人冷笑一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们一天时间去准备!躲在奶-子后面?”他顺手一挥刀,将身旁的女人胸乳直接劈了下来,“这下,王都头可满意?”
王九九脸色一白,压抑的怒气随着血沫咽到肚子里。
蛮人继续嚣张道:“可要快点。我们每天肚子要饿,又不能动这些人,到时候只能随便砍点胳膊大腿什么的来吃了。”
王九九紧抿双唇,一拳砸在城墙上,折身而去。
第一场试战结束,安北城毫无还击之力的惨败。
宁卿也站起来,蹲的久了,腿脚发麻,她走的很慢,脖子阴阴的发凉,只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冰凉的鬼影一样追随着自己。
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脊背。
围城的第二个夜,半数的安北城都在做着噩梦,还有半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下半夜,失眠的宁卿听见女人的说话声和压低的马蹄声从长街进了暗堡。
暗堡的明心楼半夜灯火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后一支蜡烛熄灭了。
整个都军府陷入了黎明前的黑夜和最后的静谧。
宁卿是被这片静谧惊醒的。
她猛然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微光,星子稀疏,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她从噩梦中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王珂睡的正香,侧脸平和,宁卿顿时安心许多。
再往旁边看去,秋生却不见了。
她起身摸了摸被窝,彻骨的冰凉,早不知秋生出去了多久。
宁卿轻轻下了床,走出这处偏房,整个都军府异常的安静,她凝神听了片刻,只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还有浅浅的呼声。
不对,不对!一个模糊可怕的念头嵌入心底,宁卿回房抓起弩-箭,向明心楼狂奔过去,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福王的侍卫,也没有都军府的护卫。
到了明心楼外,平日在这里石雕一般的亲兵都不见了,房门大开,里面暗影层层。
她全身一僵,缓缓踏了进去,从明心楼可以去到这座暗堡的最高处——已经荒废的听风台。
一层一层旋转木梯上,尘土斑驳,她看到了纷乱的脚步,杂乱的物件,甚至在前面,她看见了一支金钗。
黄金为体,镶嵌红宝石的蔷薇步摇。
九层浮屠,众生万象。
她终于走到了最上面,肆意的狂风吹动单薄的衣衫,宁卿看见了一架被遗弃的巨型纸鸢,还有颓然抱头坐在地上的吴越攸。
她张了张嘴。答案清晰明了。
——福王临阵逃了,抛下了整个安北城,带着他的宠姬美妾,跑了。
而此刻在北营里,一夜未眠的赫连凿凿和自己亲密盟友呼延骨还在沙盘上徐徐推演。
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没想到阿布勒家还出了一个能用的人,我倒是觉得,他的提议不错。”
呼延骨保持谨慎的态度:“此人凶残暴虐,单于使用还是谨慎为好。”
赫连凿凿自信道:“唯才是用向来是孤的原则,既然用人,无需多疑,只要他能为孤磨牙吮血,孤自然全力支持。对了,听闻最近慕容昕和他的安宁将军有了嫌隙?……哼,这个时候——竖子无知!难道慕容昕还真以为,这次孤倾国之力前来只是为了几个女人?抢干净就回去不成?”
呼延骨道:“慕容昕怯战内退,加上现在内讧,而慕容源被困安北城,如阿布勒所说,必定会在重压之下倾兵相救——如此,而他和司马无情的芥蒂倒是可以好好做做文章。”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一笑。
内有强兵,外有内应,安北为诱饵,天时地利人和,此战不胜简直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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