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阿布勒:“要么,你像个男人一样来决战,要么,和这个女人一起被万军踏平在此,我的耐心有限。”他扬起手,亲兵的弓箭扬起。
宁卿即使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听到这样后毫不犹豫的话语仍旧仍不住惨然一笑,到底,只是一个下~贱的女宠啊……和他的千秋功业比起来,只怕是蚍蜉和永恒的对比吧。她轻轻闭上眼睛,也好,至少能让个恶鬼一起受死。
阿布勒眉梢一挑,“哦”了一声,却又眉头舒展,转头看了宁卿一眼:“看来王爷决心已定。我最不喜欢别人拿话搪塞我。”他一手握住缰绳,回头看了慕容昕一眼:“只不过,我听说大烮人读书多,肚子里面全是弯弯道道,嘴上说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
他一把将她推回身旁的布帘之后,然后钻了进去,冷森森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来:“慕容王爷,你知道一个女人最美的地方是哪里吗?”
马车缓缓的向前走动,慕容昕握住铁鞭的手青筋暴起,从一开始,他露出那个表情开始,他就知道,来不及了。
可是,他仍然想要试一试,如果阿布勒知道宁卿对他并不是那么重要,也许,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去伤害她,弩~手已经隐藏在马背后面,但是这个时候,阿布勒却带着宁卿躲进了马车。
他第一次感到一丝掌握之外的急促和不安。
“我觉得是耳朵。”阿布勒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想想,你一亲它们,没有女人不会颤抖,你一说话,没有女人不脸红,像玉一样皎白,像丝绸一样光滑。忽的一声利刃声,然后众人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一只带着血的耳朵被扔了出来,落在了慕容昕的马蹄下。
他仍然挺拔的坐在马背上,身后是气势如虹的贯玉军和北营将士,铁甲森森,气势如虹,利刃寒芒闪烁,组成巨大的剑阵,但是只有近处的亲兵才能看见,慕容昕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你要什么?”他厉声问道。
“我要整个大烮军原地待命,待我北狄大军悉数撤离此地。”
“不可能。”他回答,他怎么可以,如果一开始就输了,那自然无话可说,在牺牲了整个北境,布置了这么一大盘棋,最后就在几乎围歼赫连凿凿的时候,竟然放走他——不要说他自己无法交代,今天这里的每一个将士都将受到大烮律法的处罚,而他苦心孤诣的一切,他母妃的殷切期望,都将会被付诸一炬。
“哦?王爷可以再想想。你们已经得到了北狄数万勇士的头颅,还不够你们的战功吗?”马车信步由缰的向前移动,阿布勒惋惜的声音传来,“多好看的手指,啧啧。”
一声压抑而痛楚的闷哼之后,三根带着血渍的手指扔了出来:“慕容王爷,你往前的每一步,都将踩着你最心爱女人的身体。莫不是我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还以为君无戏言,王爷也是一诺千金的。”
慕容昕的马不安的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深邃如同永夜,就像是一个赌徒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赌注一般,死死的看着那辆马车:“要是我说不呢?”
“那我就只好替这位美丽的宁卿姑娘说声,抱歉了。”阿布勒低低叹息了一声,马车已经走到了二十米外,“本来,我以为你的王爷会很舍不得你的这双美目的,多可惜啊,秋水一样。”寂静的狂野上,慕容昕听见匕首插入血肉的声音,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顾虑和城防全部坍塌,周大将军拍马上前,急促的催促:“王爷!”
他回过头来,眼里是来不及躲藏的痛苦。
周大将军咬牙,硬生生说下去:“王爷,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坏事。”
慕容昕面容惨白:“私情?我何敢言私情?”这一生,他一直生活在禁锢和期待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最高的宝座,他的母妃告诉他,至高的权利,值得一切牺牲。他回答好。但是刚刚那一瞬间,眼睁睁的看着阿布勒离开,无论他嘴上说什么,他一步也没有动,身体永远比嘴巴诚实,问出话的那一刻,他的脚已经代替他做出了回答。
他无法向前。
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落在地上,仿佛在无声的控诉什么。
阿布勒的声音远远传来:“慕容王爷,果真有情有义。”
他已经到了北狄阵前。
霜风目眦欲裂:“王爷,待属下杀光这些狗贼,为宁卿姑娘报仇!”
慕容昕面色大恸,仿佛心脏被无数铁骑碾压而过,他翻身下马,捧起那只耳朵。
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可是他丝毫不为所动:“报仇……?”
“让我们为宁卿姑娘报仇!!”众亲卫齐齐翻身请愿。
慕容昕惨笑,仰面看向那无边的山脉,深邃如同神邸的眼睛:“可是害她的人是我,怎么报仇?”他一步步向前,完全不理会身后将士哗啦啦跪了一地,去拣那苍白的手指……这样一双手,曾经吹奏过那样美妙的声音,他想起戈壁荒漠那绝妙的埙声,浅浅的应和之调。
周大将军翻身上马,这个时候,他作为督军一般的副帅,必然要担当最重要的职责,他扬起手:“全体列阵!”
而更远处的阿布勒从马车里面站了出来,他看着慕容昕,他面色惨白,目眦欲裂,眼底是深深的杀机,他毫不犹豫,如果他手上没有宁卿,他会上来将自己一口口撕成碎片。
“我言而有信。”他长臂一伸,“如果三王爷就此收手,我当还您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而且,十年之内,北狄绝不叩关!”
慕容昕眸子一闪,几乎有些期盼的看着他的动作。
如他所想,从马车里面拉出了全身被捆,泪珠满面的宁卿。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她的耳朵,全部都在,全部都在。他吁了口气,战袍飞舞,眉眼如画,烟尘缭绕,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眼里却缓缓有了笑意。
从来没有一刻,他觉得如此庆幸,原来选择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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