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庄臣身为左相,门生故吏殊多,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加之事事民生为先,甚有威望。【】
大烮立朝则开始设置左右宰相,至今相权和皇权平衡,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随着边境的连年用兵,大烮的国库一直几乎看得见的速度亏空下去,因为大烮的用兵制度是府兵制为主,募兵制为辅结合,故左庄臣主张分时用兵,在春耕秋收之时加强防御,以短暂牺牲边境来保大烮大体收入。
从宁相的角度来看,这个策略从整体来看虽会有些许民怨,却也是权宜之计。
但他忽略一点,皇后的母家和封地偏距东北,既是平日物资交换获利颇丰之地,却也是动辄卷入战火之地。亏得平日冷酷的用兵制度,也算平安之地。
此策一出,立刻引发他们强烈抵制,在皇帝身旁多有哭诉,而左庄臣不顾皇帝暗示,并一众拥趸强行推动下去,确实保住了大烮这一年的收成,但是,入冬前,被战略性放弃的某些区域遭到了清洗性打劫。
原本皇后本家的很多子侄一直处于观望状态,事情发生措不及手,很多人多年累积财务付之一炬。
皇后的堂侄一身伤痕跑到坤宁宫哭诉,却连皇后的面都没见到,还挨了一顿好骂。
皇帝听了这事,不置可否,当月的十五之后却接连两日留宿坤宁宫。
本来这事情也就了了,宁庄臣和皇后的梁子彻底结下了,但是一个是内宫一个是外臣,到底不会直接对到线上。
宁妃在宫中得宠,也不是跋扈之人,皇后身前有太子和老四两个孩子,而宁妃,连个公主都没有,两者并不是一个等级,她的心思,更多是花在老三的贵妃母亲身上,那样一个处心积虑虎视眈眈的对手。
事情的变化开始在一个老宫娥身上。
宁妃心底良善,一日浣衣局送来的衣裳,她正好在绣花,想起衣裳的一处花纹,便顺手拿起衣裳查看,结果发现有一根金丝被洗开了,然后又被补上,那针眼到底不如制衣司,一看便知粗细。
当时她身旁的一个宫娥便叫了出来:“娘娘,这锦衣上的花怎么……”
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也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但是她知道今日来送衣裳的是皇后在浣衣局的人,处事向来严苛,也是很无意的举手之劳,便瞪了那宫娥一眼:“上次本宫挑开了让你们缝上,怎么还没做?”
两个宫娥立刻跪了下去,磕头谢罪。这事就算过了。
然后过了好些天,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宫人并着其他几个宫娥一起送衣裳过来,宁妃在用膳,下面的宫娥接了衣裳,那老宫娥偏偏还不走,直着眼睛看她。
宁妃找个由头让她进来取了几件“没洗干净”的脏衣裳。然后知道了一个秘密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关于四王慕容恪的。严格来说,是关于他的母亲的。
慕容恪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娥,原是皇后外院一个洒扫宫女,因为一次下雨,雨水润湿衣衫,正好被前来的皇帝看见,后临幸之。而她诞下子嗣后,一直身体不好,后来病死。
这场病和宁卿也有一点小关系,当年宁卿入宫看望姐姐,但是却意外生病,数日滴水不进几乎要香消玉殒,宁妃动用了一切能用到的资源,鸣fèng殿外连巫医都准备了三人。
而那个时候,慕容恪的母亲也生病,她身旁的宫女一次次出门求诊,却没有一个太医过来,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才有了一个药童前来,到底耽误了病情,她死在那年寒冬。
但是事情的真相却并不是这样,当年宁妃的确动用很多的医药资源,但是那个美人到底是皇子的母亲,太医院纵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就此疏忽,留守值班的太医并没有接到任何宫娥的求助和报讯。
四王生母身边的宫娥并没有去报过信,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肮脏的阴谋诡计。
彼时,三王势强,太子温厚软弱,虽然那个洒扫宫女是从皇后宫中出去,但并不能保证她的忠心和立场,为了让慕容恪能够彻底跟在太子身后,她制造了这场悲剧,然后,以复仇的名义,秘密清除了太医院几个留守的太医,将他们染血的发丝送到了失去母亲的慕容恪面前。
从此,慕容恪被收归皇后身前抚养,他的忠诚和日长的年纪,成为皇后和太子身旁重要的助力。
如果是这样,那,连宁卿莫名其妙的病也变得可疑起来。
这个老宫女讲完前面的故事,便在地上磕了个头,她原本是当年美人宫中一个宫婢的姐姐,那件事一出,美人宫中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各种奇怪的意外死掉了。
她在浣衣院几年,苟延残喘,早已经看破宫中百态,宁妃那日的无心之举,救了她的一个后辈其中一个送衣物的小宫女。
那金线是她们一起补上去的。
正是这么一点点无尽黑暗中的光芒,让她看到了些微的希望。
她恳求宁妃将那个同在浣衣院的小宫娥调到鸣fèng殿,哪怕只是在最外面做个洒扫的宫婢,也好过在浣衣院的朝不保夕。
宁妃被这个意外的秘密震撼,但是常年的警觉她也不可能毫无理由的相信,便要那宫人留下证据,老宫娥摸索了半天,最后留下了一个小布包,层层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奇怪的粉末。
“这是当年药童熬药的一点药渣。”这是老宫娥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