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无动于衷,扬声笑道:“你是哪位?”
来人绝大多数武功低微,甚至不会武功,只听脚步声,便可判断官兵人数。【】她粗略估算,觉得他们显然称不上“大军”,但总有数人之众。
这数人中,一半是专门调来的弓手,持弓在手,将林中人团团围住。若说她和戚少商等人是核心,那么包围就像一只年轮蛋糕,一层层向外缠绕着。连云寨的人与官府合作,此时却没能得到优待,竟和他们一样,被弓手围于正中。
她那二十名手下不得命令,仍稀稀落落地站在原处,并无挤进人群的意思。有他们在,寨众没那么容易脱身,而官兵一旦放箭,他们又可以用敌人为护盾,取得较高的逃生机会。
苏夜急于擒获人质,无非是怕戚少商那帮人有伤在身,有了逃亡机会,却因伤势重,闯不出包围,白白送了性命。如今有个顾惜朝在手,形势自然好了很多。
那个好听声音道:“下官张,奉傅丞相之命,捉拿钦犯戚少商。无论官员民人,若有但敢庇护戚某者,均算作罪犯同党,一体处置。”
他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由远处缓缓行近,显见内功炉火纯青。苏夜一听张之名,立刻想起鲜于仇的话,心想:“他们来得真快。”
张与黄金麟二人,均算是傅宗书一党,借他之力,在官场青云直上。张任职,黄金麟任武职,两人素来臭名昭彰。
然而,据鲜于仇所言,张武功其实与黄金麟相差无几,只因外表松姿鹤形,质彬彬,很容易遭到他人轻视。而且他老谋深算,城府深沉,远比黄金麟更难对付。
许多江湖好汉认为他武功不济,疏于提防,待大祸临头时,方知自己小看了此人。
他们带着数人前来,自然底气十足。张答话后不久,便见一顶轿,一匹骏马,各载一人前来,被数十人簇拥着,所到之处,寨众纷纷退开,为他们让出通。
张坐于轿中,气派十足,又令人无法窥见他的长相。黄金麟则浓眉阔口,威风凛凛,穿一身绿色战袍,具大马金刀的武将风范。若有人相信“相由心生”,准会在他身上吃个大亏。
他们从某人口中得知,金风细雨楼、十二连环坞都派人相救戚少商。这两个势力中高手层出,并非寻常草寇可比,因此得他们重视。
鲜于仇和冷呼儿押送铁手,然后全军覆没,已使张大为警惕。他一听顾惜朝寻到戚少商踪迹,立刻率领官军,飞速赶来。只可惜数人共同行动,速终究比不得武高手。他二人来是来了,顾惜朝却已落到人家手中。
莫说张,就连黄金麟也做惯擒获人质,要挟目标的事情,一见顾惜朝这样,当即明白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他不及多想,在马上厉声道:“你们好大胆,就不怕罪加一等吗?还不速速放回顾公,或者还能给你们留个囫囵尸!”
苏夜先看戚少商和铁手,又看雷卷,发觉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道:“我若放了顾公,只怕要落得铁二爷当初的下场。难道在两位眼中,我竟蠢到这个地步?据我所知,顾公武双全,深蒙傅丞相青眼,被他认为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身份,总该有些价值吧?”
她口中从容说话,缓步向前走去。黄金麟尚在犹疑,便听张在轿中道:“你且停下。”
苏夜心知他起了疑心,也不啰嗦,立即停步。
张道:“原来是你……那你想怎么样?”
苏夜又向身后扫了一眼,冷声道:“与其你叫我草寇,我叫你狗官,不如大家对彼此都客气些。你叫你的人让开,放我们走,我就把顾公交还给你。”
黄金麟冷笑一声,道:“你有这么好心?怕只怕戚少商不肯。”
戚少商终于看了顾惜朝一眼,目光已从悲愤转为冷漠。他不等苏夜回答,便硬邦邦地答道:“我当然肯。”
苏夜轻笑道:“他当然肯。”
轿中一片寂然,似乎张正在沉吟。半晌之后,他又四平八稳地道:“你们当真不自量力。我若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们似乎也无可走吧!”
苏夜道:“是,也不是。你何妨下令擒捉我们,我便让你看看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走。”
在她心中,早已考虑到来人放弃顾惜朝,毕其功于一役的可能。顾惜朝看似地位很高,实际只是个义,并非傅宗书的亲生儿。义义女从来不值钱,一个死了,还有大批贪慕荣华富贵的替补。
只要张在此战中获胜,谎称顾惜朝为丞相舍生取义,死于钦犯之手,难道还有人追究他的责任?
她抓一个人质,就能抓第二个,能从混乱中生擒顾惜朝,自然有可能生擒张。人质官职越高,对她便越有利。因此,哪怕外圈站着弓手,她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直勾勾盯着黄金麟,猜测他和张谁比较容易拿下。
不过,她想归如此想,却不能主动让自己这边的人承担风险,说完一句,马上补上第二句,“神鸦将军和骆驼将军尚在我手,只有我知道他们被藏在哪儿。你动手,便是置他们于无地。倘若你没能杀了我,没能抓到戚少商,又被人家知道,你为贪功害死同僚……”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隐有威胁之意,同时又往前走了一步,离张的轿只有五丈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