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成长的岁月(2 / 2)

真理在春天来临,经久不衰,在一批批奔向高考战场的人海中,他也卷入洪流。报志愿的时候身居高位的母亲旧态复萌,斥责美术是不务正业,然后又一次败给一声不吭的父亲。

“爱情是伟大的精神之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无关身份,不是占有,不为传宗接代,不受婚姻束缚!”

这是他上大学前夕,父亲私下和他说的,他不知道这是父亲的切身体验,还是纯理论研究成果,但不同流俗是肯定的。

“不要臣服于西方的技巧,也不要深陷于传统的写意,艺术的最高形式是自然,而不是凭空想象。”

一个抽着烟斗的老头唠唠叨叨说着,在美院画室中走来走去,指指点点。他是夏雨的导师,戴着一顶鸭舌帽,不像教授,像个农民,一个刚刚获得法国艺术勋章的农民。

夏雨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提起笔涂抹几下,然后继续打瞌睡,他正在回想昨晚和一位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女孩子散步的情景,他激情四射地向她宣扬不能虚度光阴,应该有一场伟大的精神之旅,她只说了一句话:

“听说你母亲是位大人物。”

父亲给他打开一扇窗的同时,是不是又给他关上了一扇门?他时常忍不住这么想。

“你这是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立体派?还是野兽派?都是狗屁!要做自然的儿子,而不是孙子!”

老头站在夏雨旁边,指着画板的手指抖个不停,浑身乱颤,用力过猛,把帽子都甩掉了,露出光秃秃的脑袋来。

夏雨从恍惚中反应过来,顺着老头手指一看,画板上色彩横七竖八,抽象至极。

毕业前母亲长袖善舞,联系了几家单位让他选择,不是学校就是出版社,还有一家居然是设计院。他想起父亲说的,即使不能人身自由,也要人格自由,毫不留情的全部拒绝,告诉父母,他要做一个自由画家。母亲气的差点心脏病发,在父亲精心呵护下药到病除,还没下床就开始策划联系新的工作单位。

这一次他不得不妥协,在母亲钞票和粮票的双重要挟下,他选择向导师投降,成了他的研究生。老头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像看一堆狗屎。他顺从地低下头,让自己果真像一堆狗屎。

从此,老头对他好感度增加了不少,但看他的作品依然像看一堆狗屎。

“屁大点格局,底子再好也是浪费,知道什么叫格局吗?格局!格局!没事去找!去看!窝在这里有个屁用!”

老头屁字开头,屁字收尾,怒气冲冲地朝他吼完,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此时学制还有些混乱,本科阶段二至四年的都有,夏雨上了三年。他变成研究生后环顾四周,全校学生还不到100人,女的不仅屈指可数,而且土气逼人。再抽象的画也无法让她们脱胎换骨,他心里默默想着,准备跑路。

于是,在秋意浓浓的某个清晨,他背起画板,手提皮箱,在父亲宽慰和鼓励的目光中,登上了开往西部的列车,再次来到这里,重温那些破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