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困龙升天 第二节(1 / 2)

 “轰隆”一声巨响,岭南府的城门在冲车连撞之下轰然倒塌,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的义军一窝蜂般涌进了岭南府。

岭南镇抚使被乱刃分尸,城头上悬着的大秦帝国黑底双龙国旗被一把扯落,换上了一面土黄色为底,上面印着一个斗大的“项”字的战旗。

岭南府内一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民宅内,宋家家主宋无正端坐在书房内,轻轻抚摸着摆在书桌上的,一个沾满了灰尘,样式相当古朴的长方形盒子。

“爹爹,爹爹!”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您在里面吗?”

宋无皱了皱眉头,将那长方形盒子放到了书桌底下,道:“进来,门没锁。”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一汪无一丝杂质的清水般纯美可人的少女,盈盈走了进来。

“清儿,有什么事吗?”宋无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向来肃穆的神情中难得地多了一份慈爱之色。而在那慈爱之中,却隐着淡淡的,似是极力掩饰的悲哀。

宋无今年六十有三,除正妻之外还有三房妾侍,却一直没有儿女。直到四十六岁那年,四十二岁的正妻宋张氏突然铁树开花,有了身孕,终得了这一独女。

宋无老来得女,对宋清自然是极为宝贝的。他是武夫出身,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变成一个成天只知舞刀弄棒的假小子,于是自小请名师教宋清经史子集、治国之道、为政之理,希望能把女儿培养成一位独一无二的才女。

宋清自小极为聪敏,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还经常能举一反三,说出许多似是而非,却令那些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老夫子们都赞叹不已、自愧不如的论点来。

就连最难为之,也最令女孩子家讨厌的治国之道、为政之道,宋清也能学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能时常发表一番相当不错的见解。

至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宋清更是造诣非凡,原创的一些诗词,令岭南一带一些颇有才名的士子、学士都自愧不如。

而宋清对针织女红、厨房之事却不屑一顾,常言那是小女子才做的,而她是大才女,自然是不需要学了。

宋清自十三岁起,便在岭南一带颇有才名,这几年来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宋家门槛,但却没一个能入得了宋清的法眼。

宋无对这女儿也是颇为头痛。一个大家闺秀,如果在十五岁之后还没定亲的话,那可是相当没面子的。但是宋无也舍不得将自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草草嫁了出去,本来择婿一事,只需父母点头便可,但宋无破天荒地让宋清自己选婿,所以直到今年宋清已过十七,眼看便要满十八岁,仍未定下一门亲事。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宋清小时候一次伤寒之后,宋无亲自替她把脉,准备以己身深厚的内力替她驱除寒气,却意外发现,宋清竟然是天生的“三阴绝脉”。

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留传下来的《回天医经》中记载,“三阴绝脉”,千万人中难得遇上一例。身怀此脉者,天、地、人三衰,阴寒遍体,若是男子则可凭本身阳气支撑,勉强活过三十岁;而若是女子,则因本身就是阴性,断然活不过二十岁。

而最令宋无绝望的是,翻遍《回天医经》,竟然找不到救治三阴绝脉的方法!

多年来,宋无曾暗访天下名医,寻求救治之法,却毫无所获。

宋无伤心绝望之余,虽未放弃寻求救治的方法,但对待女儿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对她万般宠爱上来了。嫁不出去更好,宋无也好在女儿有生之力,尽力尽一个慈父的责任。养活女儿一辈子只是个笑谈,因为宋无清楚地知道,将来是无法避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的。

正因为此,宋清才有了这时代所有的大家闺秀都无法拥有的,自由择婿的权力。

宋清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事实上,宋无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宋清的母亲。

眼看着女儿离二十岁的大坎越来越近,宋无每每看到女儿,心中都会不可自抑地涌起无尽的悲凉。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宋清走进了书房,缓缓走到宋无的书桌前,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父亲,不急不徐地道:“爹爹,项启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岭南府,岭南最后的守军已经被叛军击溃,镇抚使路遥大人战死。叛军现在正在岭南府中四处抄家,凡家世富贵者,一律被灭门,家产、存粮被尽数分发于贫苦民众。预计再过三刻左右,叛军就会搜到我们这里来了。”

宋无点了点头,道:“为父倒不担心叛军会对我宋家怎样。毕竟我们宋家,每年都曾派出大把银子,分发大量粮食给受灾的百姓的。百姓虽然仇富,但也是有眼睛的。”

宋清不动声色地道:“爹爹,城南王大善人一家已被乱民尽数杀死,家财、粮食被劫掠一空。”

“哦?”宋无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王大善人做过的善事,可并不比我们宋家少啊!看来一心造反的百姓,已经给胜利冲昏了头脑,辨不清是非善恶了。”

沉吟了一阵,宋无问道:“家里的事情安排得怎样了?”

宋清道:“所有仆役、奴婢、家丁都已经分发了银两,遣散离去了。他们都作贫苦人家打扮,叛军是不会伤害他们的。家里的细软都已经收拾好了,娘和二娘她们已经坐进了马车,随时可以从后门离去。爹爹的几位老友,祁叔叔他们,都赶到了家里。一百二十三名护院已经武装好了,随时可以应战。”

宋无道:“祁老怪他们来了吗?那敢情好。嗯,你去让护院们都散了吧,一人发些银两,让他们也扮作贫苦百姓,混进乱民之中。在大军面前,一百二十三名护院也撑不过片刻,何必要他们白白送命?有为父和祁老怪他们,保护你们娘儿几个,已经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