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第十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2994 字 2019-09-25

“豫州牧孔伷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许靖咬咬牙,极度恐惧地说道:“是我同窗,多年好友。”

董卓哈哈大笑道:“许大人,你这兄长和同窗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扰龙宗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摆在大堂中央,腥味浓烈。众臣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哪敢举筷?

只有太傅袁隗面不改色,和董卓举爵同饮,喝得酩酊大醉。

筵席一散,众臣如逢大赦,纷纷逃离血腥的大堂。

这时,田仪才悄悄走到董卓身边,告诉他说西河太守崔均、上党太守杨奇、河东太守王瀚传告天下,支持各地州郡起义兵讨伐董卓。

董卓的酒霎时醒了大半,他急切地问道:“长望呢?长望什么时候回来?”

“长望已到河东,我已经派人去接了。”

“盖勋呢?盖勋可有消息?”

“董越大人急书相国,说皇甫嵩和盖勋已经到了长安。”

“好,好……”董卓蓦然兴奋地一手掀翻了案几,猛地站了起来,“好啊,老天有眼啊……”

“快,立即拟旨,急召右将军朱俊回京,命令他见旨即回,不得耽搁……”

“急书叔颖(董旻),叫他想尽一切办法把皇甫嵩留在长安,务必不能让他西进凉州。”董卓说道,“槐里大营的两万北军刚刚由董越接手,这时候急需时间整顿和安抚,所以千万不要把皇甫嵩逼急了。”

“急书董越,立即趁着过年的时候收买北军各级军官,叫他务必在一个月后完全控制这两万北军。”

“急书牛辅和贾诩,重兵驻防黄河渡口,严密监视河东屯田兵的动向。如果屯田兵大量集结,立即攻占安邑。”

“急书张扬,重兵驻防河阳、温县一带,以防王匡率军攻击兵临黄河。”

“命令胡轸领兵马到洛阳东南的荥阳一带驻防,吕布到洛阳西南的阳人一带驻防,以防止各州郡兵马率先发起攻击。”

“命令郭汜率部进城,驻防洛阳十二城门,巡檄京师。把我的三千亲卫铁骑全部调进城内警戒相国府。”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二章 日蚀苍黄 第十四节

郎中令李儒回到洛阳。

董卓听完李儒大漠之行的详细呈叙之后,一颗紧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骠骑大将军的态度让他非常高兴。现在河东能够驻军,而关西皇甫嵩的兵权已经被剥夺,来自洛阳西、北两个方向的威胁同时被解除。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应对来自洛阳东、南两个方向的攻击了。

董卓现在实际控制的区域只有西凉和司隶的三辅、弘农、河南尹等一州五郡,冀州根本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而从目前情况来看,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还是无法实际控制冀州,所以他对冀州赋税全部调拨给北疆一事丝毫不以为意,相反他还有点暗自得意。如今韩馥和袁绍在冀州大肆兼兵扩军,各地州郡的起兵肯定也需要富裕的冀州承担很大一部分粮草辎重,而骠骑大将军知道这些情况后,必定要为今年冀州没有调拨赋税给北疆的事大发雷霆。募兵有钱,打仗有钱,独独赈济北疆的钱就没有,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看来,骠骑大将军和韩馥、袁绍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了。

这几年,骠骑大将军仗着自己功勋卓著、兵强马壮,还没有吃过亏让过步,尤其在北疆眼前这种危局下,他更会想尽一切办法榨尽冀州的赋税以贴补北疆。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韩馥和袁绍拿着大把的赋税募兵扩军、发动叛乱。

“好,这事办得好。”董卓赞道,“长笙,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趁着叛逆没有形成合力之前各个击破,还是死守京畿,静观其变?又或我们主动退到长安,将关东作为博弈战场?”

李儒搓搓瘦长的脸,略显倦意地说道:“大人这么问,显然是已拿定主意,要退到长安了。”

董卓微笑点头。

田仪解释道:“大人打算趁着骠骑大将军还在谋划如何解决洛阳危机无力南顾之际,先把陛下迁到长安。只要陛下在我们手上,权柄就在我们手上。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主动,先立于不败之地。”

目前,我们有几个棘手问题无法解决。一是因为各州郡拒绝上缴赋税,国库空竭。所以朝廷无力支撑十万大军的粮饷。其次是举兵叛乱的州郡较多,我估计他们的兵力大概在二十万以上,超过我们一倍还多。如果后期还有州郡陆续加入叛乱的话,叛逆的兵力会更多,我们固守洛阳的难度非常大。还有就是洛阳危机重重,假如京城里的门阀、大臣们和叛逆里应外合,我们就麻烦了。现在叛逆实力强大,短期内我们很难取胜,双方很快就会陷入僵局。我们没有充裕的粮饷,无法和叛逆长时间僵持,因此,只有撤退一条路。

我们在长安囤积了大量的钱粮,再加上关西、关中两地的稳定根基,即使将来骠骑大将军和叛逆联手,我们也能自保。等到陛下和公卿大臣避难于长安后,我们以部分兵力扼守洛阳和京畿关隘,然后联手骠骑大将军,和叛逆形成对峙。僵持一段时间后,叛逆们取胜无望,必将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境地。进不能攻占洛阳、长安,退则死无自葬身之地,矛盾重重。此时,大人可奏请天子大赦天下,然后再派遣朝中重臣安抚各地参予叛乱的州郡官吏,分裂挑唆收买他们,迅速平息叛乱,争取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能不打,我们就坚决不打。

叛逆们无力攻占洛阳和长安,我们也无力出关平定叛乱,但朝廷不能因此就丧失了对各地州郡的控制。朝廷需要赋税,但更需要一个完整的大汉国,我们不能让叛逆们阴谋得逞,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叛逆们祸害大汉社稷而不去拯救。谁能拯救倾覆在即的大汉社稷?今日天下,唯有骠骑大将军而已。

骠骑大将军刚刚结束远征,他对我们来说,威慑的作用要远远大于其本身的实力,但如果叛逆们当真要危害国家社稷,相信骠骑大将军宁愿放弃北疆,也要尽起大军扫平叛乱。北疆的稳定是建立在大汉社稷的稳定之上,现在大汉社稷都要倾覆了,哪里还有北疆的稳定?

“叔平说得好。”董卓说道,“骠骑大将军断然决定驻军洛阳,可见他已经预感到了这场足以摧毁大汉社稷的危机,他不愿也不能置身事外。徐荣驻军洛阳,等于是告诉那些叛逆,骠骑大将军支持的是当今天子,卫护的是我大汉社稷。”

李儒沉吟半晌之后,缓缓说道:“骠骑大将军驻军洛阳,也许还有其他目的,但等徐荣到了洛阳之后就由不得他了。今日大汉已到生死存亡关头,卫护社稷安危已经成为国家重责,此时不舍身护国,更待何时?”

董卓拍手大笑:“你应该在朝堂上把这句话对着公卿百官大吼三声,看看可有人脸红?”

“速速拟旨奏请天子,征召骠骑大将军南下平叛。”

十二月下,由于临近年关,京畿一带的人流骤然增大,董卓随即下令解除洛阳的戒严,命令京畿八关大开城门,任由百姓进出。

董卓在朝议上放言道:“我大汉四百年基业,历经了无数坎坷和磨难,但我大汉社稷至今依旧毫发未损,稳如磐石,凭关外那一帮奸臣逆子,数十万叛军,难道就能撼动我大汉社稷?我今天站在这里告诉你们,即使我董卓死了,这大汉社稷还有骠骑大将军卫护,骠骑大将军死了,还有我大汉无数铁血英豪为之奋战。只要我大汉武人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大汉社稷落于叛逆之手。”

“今天我下令打开京畿所有城门,直到正月十五。我倒要看看,我大汉的天空到底是蓝的还是黑的?”

天子下旨,征召骠骑大将军率军南下平叛。

天子又下旨,罢免东郡太守桥瑁,并将其定为叛逆大罪,诛九族。接着天子又连下十八道圣旨送往各地州郡,严厉责斥后将军袁术和其他十七位州郡长官不能明辨是非,听信桥瑁构祸,竟然举兵参予叛乱。天子明言,只要诸位州郡长官能迅速罢兵,急送赋税入库,献请罪表,可免死罪。

这一天,御史中丞许靖下朝后,匆匆弃印逃离洛阳。

同一天,太傅袁隗接到了皇甫嵩放弃兵权,到长安城筹建汉安都护府的消息。袁隗大惊失色,一时方寸大乱。

皇甫嵩屯兵扶风的槐里城,距离长安城只有百里。只要皇甫嵩起兵,以皇甫嵩的威望和用兵,长安即刻可下,潼关也是囊中之物。董卓失去了长安和西凉,退路尽绝,随即就被各州郡大军团团包围于洛阳,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而这正是各州郡联军可以说服骠骑大将军转手对付董卓的关键所在。实力决定一切,董卓成了一只笼中的困兽,骠骑大将军自然会做出最有利于大汉稳定的选择。

“义真,你太糊涂了,你放弃的不是两万军队的兵权,而是大汉社稷啊。”

袁隗忧愤成疾,当天就卧床不起。袁隗躺在榻上想了很长时间,命人把尚书周毖请到了府邸。

“仲远,你速速设法见到弘农王。”

阿阁位于南宫长秋宫附近,弘农王刘辩和王妃唐姬被监禁此处。

快过年了,尚书周毖奉天子旨,给弘农王送些绢帛衣食。弘农王虽然被监禁,但他毕竟久在皇宫,知道如何保命。而且他年少,好玩是天性,所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人不但没见瘦,反而长胖了。

弘农王问周毖,陛下还好吗?你对陛下说一声,过年了,如果允许,我想去看看他。

周毖跪在地上,神情悲凄,差一点就要痛哭流涕了。弘农王看到周毖脸上的泪水,想起这噩梦一般的几个月,胖胖的小脸上渐渐露出了深深的恐惧,黯然魂伤。

“董卓擅权误国,滥杀无辜,血腥残暴,我大汉社稷倾覆在即了……”

“陛下天天胆战心惊地活着,生命岌岌可危啊……”

弘农王吓傻了,呆呆地站在远处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毖抹抹眼泪,看看四下无人,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黄绫,“今各地州郡正在关外集结兵马,讨伐董卓……”周毖随即把现在的形势三言两语说了一遍,把那篇讨董檄文也给弘农王详细解释了一下,说各州郡义兵打进洛阳后,将再立弘农王为帝,重振社稷。

“现在各州郡的兵马暂时由渤海郡太守袁绍统领,但由于他官职较小,无法驾驭各地兵马,所以迫切希望得到陛下赐封。”周毖说道,“为了讨董顺利,臣建议陛下以袁绍为车骑将军,参隶尚书事,主掌国事,诸般事宜尽数托付车骑将军承制而行。”

弘农王害怕极了,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他觉得周毖不是在喊他陛下,而是在拿着把刀砍他的脖子。周毖把自己逼到了绝路,答应不答应其实都是一回事了。虽然自己可以不在这张黄绫上盖上印信,但袁绍可以伪造,将来袁绍只要把这份诏书展开一读,自己就死定了。

弘农王的泪水流了下来,他绝望地望着周毖,可怜巴巴地问道:“大人就不能留我一条性命吗?”

周毖连连磕头,泪水长流,伤心欲绝。

荀彧大步走进了司空府。

荀彧二十多岁,身高体瘦,白面短须,一张棱角分明而刚毅英俊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清雅而略带稍许孤傲。荀彧是少府属官守宫令(守宫令是掌御用纸、笔、墨、尚书财用诸物及封泥的官),他要辞职不干了,特意来找叔父荀爽帮忙。

许靖弃官而逃后,董卓随即奏请天子下了一道诏书,洛阳京官要是再有人敢私自弃官逃离,将祸及宗族家人。此旨一下,洛阳各级官吏掾属逃亡数量大大减少。再有逃的,也就是象许靖这样家小不在洛阳的人。

荀爽叹息道:“文若,国家危难之际,应该义不容辞为国效力,而不应该……”

荀彧不屑地冷笑道:“叔父大人,今日的朝廷是董卓的朝廷,而不是大汉的朝廷,我不愿意为董卓这样血腥残暴之徒效命。设立古文经博士本来是一件很小的小事,但给这个蛮夫血腥一杀,立刻变成了祸及社稷的大事。这种人,如何能治理国家?他以为他的刀要比我们的笔犀利,以为今文经学的儒士都给他吓破了胆,这种蠢人,他懂什么?就算这次骠骑大将军南下帮他稳定了局面,他也要遗臭万年。”

“正因为董卓是一介武夫,是一个血腥残暴之徒,危害到了社稷的存亡,我们才更要留下来。难道只有用武力才能挽救大汉于即倒吗?”

“武力只会加快我大汉的败亡。”荀彧摇头道,“我不愿意留下来,也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我只有逃避了。我回家之后,要带着族人向南迁移,以躲避战祸。颖川乃四战之地,必有兵灾,我必须要立即赶回去拯救宗族。”

荀爽沉思良久,缓缓点头道:“也好,家中也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人回去拿拿主意,否则会出事的。”

“叔父大人,我要带着家小一起离开洛阳,请叔父大人多多帮忙。”

荀彧的夫人是中常侍唐衡的女儿。荀彧的父亲荀绲是荀阀八龙之一,任济南国相的时候认识了中常侍唐衡。唐衡为了和荀阀攀上亲戚,威胁荀绲,要把自己刚刚出世的女儿嫁给时年两岁的荀彧,要订个娃娃亲。荀绲忌惮唐衡的权势,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他以为自己这下名声算完了,攀附奸阉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还害了儿子。让荀绲没想到的是,荀彧少时即才华卓绝,何颙看到他,立即赞为“王佐之才”,荀彧因此闻名颖川。人名气大了,做什么事都有人说好,何况唐衡死得早,家道中落,这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荀爽为难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离京?董卓如今对离京的官僚非常痛恨,说这些人都是叛逆,假如他一气之下派人于中途……”

“叔父大人,年后,骠骑大将军就要南下到京,那时战火连天,恐怕谁都走不掉了。”荀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听说大鸿胪韩融大人已经说服了董卓,让自己的儿子到家乡任县令,顺便照看宗族家人。代理御史中丞事的治书御史司马防大人也正在拉拢郎中令李儒,希望他能给自己弄一道董卓手令,让儿子司马朗火速回家迁移宗族。司马家在温县,正是两军交战之地,宗族留在当地就是死路一条。我们荀家在颖阳(今河南许昌),那里更是必战之地,所以此事宜快不宜迟,我要急速回家,不能再耽搁了。”

第二天,荀爽亲自找到董卓,直言不讳地说,这仗是肯定要打的,而我感相国大人的厚恩,也不可能离京,但我不能不考虑我在颖阳的宗族家人。我的家人还不知道家乡即将发生战祸,所以我马上要派个子侄回去迁移宗族。

董卓满口答应。最近太傅袁隗、太尉黄琬和司徒杨彪三人不是和他阳奉阴违,就是消极怠工,杨彪干脆就不上朝了。诸多大臣不是告病在家就是沮丧着一张苦脸啥事都不干,国事现在基本上就靠荀爽、陈纪、马日磾、丁宫等人极力维持着。董卓非常感激他们在这个时候还能以国事为重,所以一般都是有求必应。

董卓说,慈明兄,你侄孙黄门侍郎荀攸要天天给皇帝上课,他是走不掉的,我看就让你侄子守宫令荀彧回家一趟吧。

荀彧被改迁为亢父令(今山东济宁市南部),即日离京上任。其实这也就是方便他带着家人一起离京,去不去上任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荀爽高高兴兴地走了,而司马防却战战兢兢地跑到董卓这里来给自己儿子求情。司马朗虽然没有官职,但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也不能私自离京。可司马朗年轻气盛,偏偏就要大摇大摆地出城回家,结果给抓住了。

司马朗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健壮,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他十二岁那年考童子郎的时候,监考官还以为他作弊虚报了年龄。董卓看他英武不凡,神情倨傲,不禁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儿子。董卓对他说,你和我死去的儿子同年,他也象你这样高大魁梧。司马朗眼睛望着屋顶,根本不睬他。董卓不以为意,问道,你为何要逃?为何要背叛我?司马朗说,我如果不立即回家迁移宗族,我族人就要性命不保了。如今天下动荡,战火在即,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四处流窜,大人难道靠严刑就能禁止吗?司马朗还劝董卓仔细考虑一下这些事情,要替百姓的性命多想想,这样也许大人就成了象伊尹、周公一样的显赫人物了。

董卓表示理解,没有惩罚他,让司马防把他领回家了。过了几天,李儒悄悄拿了一道董卓的手令给司马防,司马朗随即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温县。

何颙、荀攸、周毖、郑泰、华歆等人于十里长亭送别荀彧。

何颙小声说道:“友若(荀谌)就在颖阳等你,你一路上务必小心在意,一定要把东西完好无损地交给他。”荀彧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我有几个朋友在虎牢关外。出了虎牢后,就由他们护送你到颖阳。”

腊月二十九,右将军朱俊回到洛阳,也就在这一天,下朝回府的董卓遭到了刺杀。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二章 日蚀苍黄 第十五节

刺杀行动设计的非常精妙,也非常成功。就在董卓的车驾驶出北宫,而候在宫门外的三百亲卫铁骑尚没有围上来的时候,聚集在宫门外的请愿儒士里突然冲出了数名手持长剑和强弩的刺客。刺杀在短短的瞬间就奏效了,董卓胸口连中数枝弩箭。护在车驾四周的侍从们虽然舍身扑救,甚至不惜生命为董卓挡住了如蝗的弩箭,但董卓还是被刺中了。刺客们一哄而散,随着狼奔豕突逃亡人流消失的无影无踪。

董卓内穿双层铠甲,生命无忧,不过受了一点惊吓而已。他推开护在自已身上已经死去的侍从,冲着纵马追杀儒士的铁骑们大声吼道:“谁要是滥杀无辜,我就砍了谁。都给我滚回来……”

跟在车驾后面的田仪惊恐不安,急忙问董卓要不要全城禁严搜抓刺客。董卓毫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老子还没死。他们想杀我,想引起洛阳城大乱,想诱我大开杀戒,想让京畿百姓无法过个安稳年,我就偏不上当。传令,一切照旧。负责保护董卓安全的长水校尉刘靖问道,大人,这些聚在北宫门外的儒士要不要抓起来?刺客可能就在这里。董卓笑道,不要抓,给他们闹。马上要过年了,越闹越有喜气。

董卓弃车上马,大摇大摆地回府了。一场可能再次引起洛阳血雨腥风的危机就在董卓的三言两语中消弥于无形。

刺杀董卓的理由太多了,但董卓直觉的认为这次刺杀是朝中某些大臣指使的,自己要求西迁天子和朝廷到长安的事终于激怒了朝中大臣。

董卓在年底前奏请天子,说叛军势力强大,京畿一带将有连番血战,考虑到天子和公卿百官的安全,他希望天子和朝廷在年后就西迁到长安去。

大臣们反对强烈。说现在国库空竭,天子和朝廷西迁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这笔钱从何而来?董卓说,西迁所需要的钱财一部分来自京畿各郡的赋税,一部分来自告缗的抄没收入,还有一部分就要靠大家的捐助了。京中的门阀官僚要捐,百姓也要捐。西迁是保护天子和社稷的大事,大汉子民人人都要出力出钱,否则,以谋反论罪。董卓这话一说,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再提反对意见就成大汉叛逆了。

荀爽说,大臣们的俸禄一直是减半发放,而这个月京畿的粮食绢布等价格飞涨,一些外地的官员不要说捐助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至于让百姓捐助更是难上加难的事。现在能吃饱肚子的百姓就算是很富裕的了。

董卓冷笑道,没钱的官员可以向有钱的官员赊借。百姓没钱更好办,西迁需要大量民夫搬运物资,就让他们去充当民夫吧。

但西迁的事在百官下朝之后、立即就变成了相国大人要迁都了。这个谣言先是传遍了洛阳城,然后迅速向京畿各地和京畿以外的州郡漫延。

迁都可是一件动摇社稷根基的大事,迁得好可以兴国,迁得不好就会亡国。在大汉国今日的危局之下,迁都自然是加速亡国而不是振兴社稷了。所以京中的儒士在北官门外的血还没有干透的时候,再次冒着生命危险聚集到北宫门外请愿。京中大大小小的宗室门阀世家非常多,再加上寄居于名士大儒家的各地诸生弟子,一日之间也在北宫门外聚集了两千多人。董卓这次吸取了教训,命令司隶校尉宣璠和河南尹王允带着卫士守住了北宫门外的各个街口,严禁北军干涉城内任何警卫事务。洛阳无论如何不能再乱了。

大汉国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正月,洛阳。

正月辛亥(初十),天子下旨,大赦天下、原东郡太守桥瑁不在赦免之列,其余参加叛乱的诸州郡官吏尽数被赦。

天子诏告诸州郡官吏,只要在正月底之前,能向天子效忠,献请罪表,送赋税到洛阳入库,天子不但既往不咎、尽赦死罪,而且还官封原职,依旧安排他们在原地为官。

这次刺杀事件让董卓感觉到洛阳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由此他想到了洛阳的门阀士族对自己的仇恨和背叛。无论自己如何礼贤下士,如何忠诚为国,如何尊贤重老,都无法得到士人的认同和尊敬,无法得到他们的忠心和拥戴。抛开十一月底的血腥不说,自己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社稷对不起士人的事,甚至在征服大漠开疆拓土这件事上还有功劳,但现在贤者也好,老者也好,无不想杀死自己,为什么?

董卓觉得很悲哀,为了权柄,自己成了大汉国所有士人的敌人,成了大汉国十恶不赦的奸佞。他想到了自己的故主、前太尉段颎.段颎也是一个武人,他位列三公是因为攀附奸阉的关系,为此他遭到了士人们的排斥和打击,最后落得个饮鸠自杀的悲惨下场,而且还留下一段恶名。但段颎那颗拳拳报国之心是错不了的。今天自己也步入了段颎的后尘。

董卓就是不明白,自己辅佐幼主主掌国事四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问也没有做下什么擅权误国的坏事,为什么就成了大汉最大的奸佞?各地州郡的士人说自己有十恶,首恶就是废黜少帝,可废黜少帝的事是公卿百官一起干的,而且当时太傅袁隗还参隶尚书事主掌国事。现在太傅袁隗没罪,公卿百官也没罪,这罪责突然就成了我一个的了。这世上有极度无耻的人,但董卓没有想到这世上有这么多极度无耻的人。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进京,没有主掌国事,自己还会是大汉国的奸佞吗?董卓认为自己的下场好不了那处。不要说当初自己周旋于洛阳数个权势之间,得了个两面三刀的罪名,就是凭自己手上的军队,士人也会把自己打倒在地,势必要杀之而后快。看看士人对骠骑大将军的态度就知道。骠骑大将军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大汉国最大的隐患,认为此人不杀就不能保住大汉社稷。董卓想想就不寒而栗。武人难道当真就比士人矮一截?这江山是武人打下来的,为什么最后反而要跪倒在这些士人面前,任由这些士人践踏凌辱?

众口铄金的道理董卓明白,这次如果不把这些士人彻底击败,自己将永远遗臭万年。你们说我董卓乱政,说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这次就要把这天地倒过来,我要让你们这些士人遗臭万年。举兵叛乱的不是我,乱政祸国的也不是我。该谁的罪名就该谁承担。

董卓决定迁都。

当董卓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李儒和田仪时,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反对。

李儒说,此时迁都,对社稷的破坏显而易见。长安自赤眉火烧之后,宫室尽毁,两百年来也没能重建。如果迁都长安,不但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修建宫室,还要重建大大小小的府衙。这对今日的大汉国来说根本无力承受。大人要想击败士人,扬名青史,首先是要完全控制权柄,其次是要治理好国家。迁都之举,却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一则大人有损毁社稷的罪名,二则此举更加坐实了士人对大人的诬陷,三则激起了众怒。叛乱州郡会更多,而骠骑大将军也会毁弃承诺,倾尽全力南下阻止大人迁都。洛阳如果被攻陷,大人即使占据了关中之险,但权柄又有多大?实际控制的州郡又有几个?还奢谈什么治理天下?

“大人迁都,于国于己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正中了士人的诡计。从此大人权柄尽失,罪恶滔天,当真要遗臭万年了。”

田仪也说道,大人迁都,无非是想利用关中之险阻击叛军于潼关之外,利用西凉的根基继续把持权柄。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大人还想利用迁都洗劫关东,获得大量财物。但正如长笙所言,大人会因此犯下毁国之罪,成为举国之贼。大人偏安一隅,要权柄没有权柄,要财物没有财物,会活活憋死在关中。大人久经战事,谋略出众,怎会行此取死之计?叛军分散京畿四周,人心不齐,实力也不集中,我们完全可以软硬兼施,以联合骠骑大将军和分化叛军为主,以防御和攻击为辅,取胜叛军轻而易举,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洛阳虽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但大人只要击败叛军,就能迅速控制州郡,以手中权柄治理国家,振兴大汉。相反,长安虽有崤函谷之固,据山川之险,沃野千里,但只能偏守一隅,毫无做为,而且一旦洛阳失陷,关中被围,出路尽数断绝,那可就是一块死地了。”

“昔日高祖皇帝凭关中之利得天下,为什么到我这就不行了?”董卓不急不慢地问道。

李儒和田仪相视苦笑。

李儒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差距太大了,原因也太多。简单一点说吧,高祖皇帝时是打天下,大人现在是治天下,根本是两回事。”

迁都关系到社稷的兴亡,需要数年的准备,要仔细权衡得失。即使要迁,也要定下详细的策略,否则不仅仅是祸国之举,更是亡国之举。迁都长安,至少需要数百亿钱财,需要数年时间,宗庙、府衙、典籍哪一样能少?仅仅搬迁东观、云台等地的典籍文卷大概就要数月时间,我们来得及吗?做得到吗?

平叛之战要打应该在三月左右,也就是说,大人如果想在这短短两个多月内完成迁都,那不叫迁都,那叫浩劫,叫亡国。

西迁天子和朝廷,已经可以确保天子的安全,可以分化士人、削弱士人的权势,可以杜绝洛阳随时爆发内乱的隐忧,可以掌握平叛战场上的主动,也可以趁机聚敛财物为大军提供粮饷。甚至在形势极度不利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迅速回撤关中。总之,西迁天子和朝廷已经足够达到我们的所有目的,我们既能拥有西迁的所有好处,也能摆脱西迁的所有坏处,而大人既能搏得拱卫社稷的美名,也能占据击败士人平定叛乱的优势。

李儒哀求道:“大人,迁都之议万万不可,这不是饮鸠止渴之计,而是饮鸠即死之计。如果社稷倾覆,大人的权柄从何而来?大人一生的宏图大志又如何实现?”

董卓想了很长时间,最后非常疲惫地说道:“我也知道迁都不好,但我气啊,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洛阳的门阀士人四处造谣,说我要迁都,我这罪名算是背定了。我现在就算是西迁天子,但在他们的嘴里,和迁都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平叛打赢了,我继续执掌权柄,把天子和朝廷再迁回来,或许还有洗清罪名的机会。但我现在根本看不到打赢的可能,我更看不到回迁天子和朝廷的机会。这一去,我们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的形势你们也清楚,我们没钱,粮食也不多,十万大军没钱没粮怎么打仗?长安修建宫殿要钱,西迁天子和朝廷要钱。目前大军驻守关隘和城池还能对付,但一旦开仗我们就难以为继了,所以这西迁之计必须要立即开始。我们要把关东的每一个钱,每一粒粮食都收到库里来。理由是什么?西迁天子和朝廷需要这么做吗?只有迁都才是最好的理由。”

“我们能击败叛军吗?也许可以,他们毕竟兵力分散,各人心怀鬼胎,一盘散沙而已。但我们能控制所有的州郡吗?这显然不可能。他们是门阀世家,有成千上万的门生故吏,即使败了,他们还可以各自回到州郡继续和我们为敌。我们呢?我们有这么大的力量到各地去平叛吗?这显然也是不可能,最起码这几年不可能。我们无论打哪一个,其他地方都会支援,我们打不赢的。”

“士人的力量远远比我们强大,即使是袁隗一个人的实力,也比我董卓厉害。而且这些反叛的士人不是白痴,他们知道顺从我迟早都会死,所以分化也好,让他们自相残杀也好,最后他们都不会回到洛阳。除非我们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消灭所有的人。但这需要时间,我已经六十岁了,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要迁都,我要把他们逼得想不打都不行。大汉社稷倾覆在即,这些自以为是的大汉中流砥柱敢不舍命相救?”

“龙骧将军徐荣到洛阳的目的是什么?帮我们平叛吗?绝对不是。骠骑大将军帮我们平叛,等于是和大汉国的士人们公然决裂,等于给北疆的未来插上一把锋利的长剑,豹子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北疆这几年要想平安度过危机,最需要的就是门阀和士人的帮助。徐荣到洛阳来干什么?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想趁机杀掉我,由骠骑大将军来控制洛阳,稳定局面。杀掉我的办法有很多,可以和叛军里应外合攻陷洛阳,可以和洛阳的士人联手发动兵变。其次就是维持一个僵持局面,既阻止我攻击叛军,也阻止叛军攻击我,只要双方不打仗,大汉即使危机重重,北疆也不会出事。但时间一长,叛军的力量就会逐渐增加,而我的处境却越来越艰难,最后我们钱粮断绝,唯有西退长安而已。所以我要迁都,我要逼着豹子速速南下,我要逼着他和我联手,然后我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攻击叛军,杀尽叛逆。”

李儒和田仪惊愣无语“如果骠骑大将军坚决不出兵,大人将如何应对?”田仪忐忑不安地问道。

“我就一把火把洛阳烧了。”董卓大笑起来,笑声凄凉而无奈,“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反正我已经背下了恶名,也不在乎多背几个,我把洛阳烧了,大家玉石俱焚。”

正月十五,相国董卓奏请天子,迁都长安。

同一天朝议上,董卓宣布了迁都具体事宜。众臣激烈反对,朝议一度陷入僵局。太傅袁隗闻讯之后,立刻抱病上朝,大骂董卓为祸国之奸臣。董卓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董卓说,今世上有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西头那个汉当然是指高祖皇帝立都长安,而东头那个汉肯定是指武帝皇帝立都洛阳。至于鹿走入长安,当然是指要迁都长安,以保无虞了。高祖皇帝建都长安,共历十一世,光武帝建都洛阳,到现在也是十一世了,从时间上来说,恰恰合适。

过去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根据不同的情况分别建都于长安和洛阳,结果创下了不朽功绩,建下了大汉四百年基业。今大汉国纷乱多年,社稷飘摇,我们应该按照《石包谶》的说法,迁都长安,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重振大汉。

司徒杨彪说:“迁都改制,是天下大事。殷代盘庚迁都毫邑,就曾引起了殷民的怨恨。光武皇帝之所以建都洛阳,是因为我大汉遭遇王莽之祸后,长安宫室被毁,纯属无奈之举。我大汉建都洛阳历时已久,百姓早已习惯,现在突然无缘无故地抛弃宗庙与先帝陵园迁都长安,肯定会惊动百姓,导致天下大乱。那《石包谶》不过是一本专谈妖邪的书,和国运怎么扯得上关系?一首童谣也能让大人决定迁都?大人到底是处理国事还是处理家事?”

太尉黄琬也劝道:“迁都容易,安天下就难了,请大人三思啊。”

董卓冷笑道:“我要是再三思,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接着他看看气得脸色发青的袁隗,不冷不热地讥嘲道,“太傅大人和诸位大人如果能平息叛乱,这迁都自然也就可以重新考虑。迁都时间紧,也就两个月时间,诸位可要抓紧。”

荀爽劝道:“大人即使要迁都,也要从长计议,两个月时间能搬迁什么?两个月时间天子的车驾能到长安就算不错了。”

董卓一字一句地说道:“搬不走的东西,就一把火烧了。”

众臣震骇,个个瞪着董卓,恨不得把他吃了。

天子诏书传告天下,京畿一片混乱,无论是公卿大臣还是普通百姓,都陷入了极度的繁忙和恐惧当中。

平乐观里的北军士兵奉董卓军令,全部出动,挨家挨户征收捐助。稍有不从者,当即以谋反罪诛杀。京中的皇亲国戚、门阀世家也全部遭到了洗劫,更有士兵冲进内室妇女,掳掠财物。西凉兵给这种事还取了个名字,美其名曰“搜牢”。虎贲校尉李傕奉命看守陵园,北军士兵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挖掘帝王陵墓盗取珍宝。

太傅大人袁隗回到府上,急召张范。

张范三十多岁,身材修长,英俊儒雅。他话不多,问候了一下袁隗的病情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听袁隗说话。

袁隗说:“公仪,你弟弟张承现在是伊阙都尉,驻守在伊阙关,你从那里出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间国的解渎亭拜见长平公主。”

接着袁隗从怀里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皂囊,郑重地对张范说道:“公仪,你跪下,这是先帝遗诏。”

张范大吃一惊,急忙跪倒在地。

“公仪,你把这份先帝遗诏交给长平公主后,不要离开她,要一直陪着她,关键的时候你要给她拿主意。现在卢植先生和刘和都在公主身边,但卢植先生马上要去帮袁绍,而刘和也要到幽州去劝刘虞大人出兵南下。”袁隗说道,“我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但大汉社稷倾覆在即,你如果还不为国效力,那你念书读经干什么?你是前太尉张延之子,从不受辟为官,和朝廷又向来没有牵连,现在也只有你这种身份的人才能走出洛阳城。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吗?”

张范苦笑点头。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推辞了。张范接过皂囊,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然后恭恭敬敬地给袁隗磕了三个头。

“大人请多保重。”

袁隗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凄凉笑道:“我一直很喜欢你,过去我打算招你为婿,但你不答应,为此我一直都很遗憾。现在看来你是对的,如果今天你是我的女婿,这份先帝遗诏就送不出去了。今日一别,你我从此相见无期,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张范心里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

“我老了,不行了,我很快就要到九泉下和你父亲喝喝酒、下下棋了。大汉社稷的兴亡,就看你们了。”袁隗挥手说道,“你快走吧,越快越好,迟恐不及。”

张范转身离去,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

天子下旨转拜汉安都护皇甫嵩为尚书,其子中郎将皇甫鸿被拜汉安都护。

皇甫嵩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和盖勋回京。长史梁衍和从子皇甫郦极力劝阻,皇甫嵩执意不从。

皇甫嵩说,如果你们不愿意随我回京,就到北疆去。我有一封信要给骠骑大将军,你们给我送去。

正月下,皇甫嵩回到京城后,董卓立即把他抓了起来。盖勋苦苦求情。董卓笑道:“元固,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怎么会杀义真?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我现在把他抓到牢里是为他好,你难道不懂?”

盖勋想想也是,自己是急糊涂了。董卓现在杀他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动摇了军心。北军里,包括许多西凉兵将,许多都是皇甫嵩亲手带过的,杀了他,纯粹是没事找事,而且董卓现在也没有理由杀皇甫嵩。如果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杀了,不但增加董卓的恶名,而且还会激怒关中的门阀世家。皇甫世家在关中、在西凉,那可是炙手可热的门阀,影响力非常大。

皇甫嵩没有背叛天子和朝廷,却背叛了对他寄予厚望的京中门阀。此时京中非常混乱,这些人完全有可能杀了皇甫嵩,然后嫁祸给董卓。董卓虽然自己不想杀皇甫嵩,但他也不想替别人背这个黑锅。

龙骧将军徐荣率部到达风陵渡。

骠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李玮急速赶到洛阳。他一是来商量驻军的事,二是劝阻董卓不要迁都。迁都的利弊显而易见,所以李玮直言不讳地说道:“大人的目的无非是要骠骑大将军遵从天子圣旨出兵攻击叛军,但大人必须要考虑一个实际情况,那就是国库没钱,我们打不起这仗。”

董卓说,天子圣旨已经在年前就送往迁疆了,为什么我至今还没有接到骠骑大将军南下晋阳的消息?朝廷没有钱打仗是事实,但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只要骠骑大将军南下,这军资就一定能送到。

李玮摇头道:“大人筹措军资的办法,下官实在难以接受。我从弘农郡一路而来,路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这样下去,京畿迟早都要发生流民暴乱……”

“哼……”董卓杀气腾腾地说道,“我为天下计,岂惜区区小民?有多少暴民我就杀多少。”

李玮目瞪口呆。

董卓命令徐荣率部到荥阳驻扎。兖州方向的叛军最多,也最有可能率先向洛阳发起攻击。

李玮连夜急书骠骑大将军李弘,董卓已经疯了,大人赶快南下,以免社稷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