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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6487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一节

北疆军在阵前竖起了巨型盾和巨型长矛。

经过一个上午的激战后,幽州军的意图已经非常明确了,他们想击破北疆军的中路,从界桥突围。为了加强中路防守,麴义命令左右两翼密集收缩,向中军靠拢。北疆军左右两翼的拒马阵比较单薄,在上午的攻击中已经被毁,将士们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折损。尤其是徐晃的右翼大军,虽然击退了幽州军的疯狂进攻,但自己也付出了伤亡将近两千人的代价。

随着战鼓敲响,刚刚平静了半个时辰的战场再度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杀声。

幽州军的步卒向北疆军的左中右三路同时发起了攻击。

北疆军的强弓、弩炮、石炮向迎面杀来的敌人尽情地倾泻着自己的愤怒。

幽州军将士毫无惧色,一路高呼,奋力狂奔,但死亡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士卒们也只剩下了无畏和仇恨,“杀……”

北疆军上上下下看到了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去撞击巨型盾的是敌人的铁骑,但今天,敌人却用自己单薄的血肉之躯勇敢地撞了上来。

北疆军经过数年大战后,对巨型盾矛的运用已经有了极为丰富的经验。为了能充分发挥巨型盾矛的作用,阻击和大量杀伤敌人铁骑,减少自身的伤亡,士卒们把巨型盾矛层层叠叠、交错放置,它就象拒马阵一样,变成了铁骑的坟墓。

远远看上去,幽州军士卒就象直接撞上了巨盾,然后被巨盾吞噬了,但他们其实是冲进了巨盾阵,和埋伏在阵内的北疆军士卒展开了血腥肉搏。

幽州军这种不计伤亡的凶狠进攻顿时让北疆军陷入了困境。幽州军的士卒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他们抱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以死相搏。任你北疆军士卒如何骁勇,你总有疲劳的时候,总有受伤的时候,总有被更多敌人包围的时候,北疆军的士卒一个个地倒下了。

在狭窄曲折的巨盾阵里,犀利的武器和强悍的武功都已失去了作用。谁的人多,谁就能击败对方。

高台上的麴义望着一面面被掀倒的巨盾,知道幽州军的铁骑马上就要开始冲击了。

他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望着躺倒在战场上的数万具尸体,深切地感受到了公孙瓒的狠,公孙瓒的冷血。公孙瓒用数万士卒的性命,铺就了一条突围之路。如果站在对面的是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公孙瓒的心太狠了。麴义现在总算理解了,为什么边塞的胡人对公孙瓒畏惧如虎,为什么公孙瓒会下令屠杀胡人部族,屠杀胡人的老弱妇孺,甚至连襁褓中的孩子都可以一刀剁杀。他根本把人不当人。

幽州军的步卒一部分攻击北疆军的左翼,一部分攻击北疆军的中路,而更多的人则涌向了北疆军的右翼。

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了。幽州军的铁骑要攻击的方向是北疆军的右翼,北疆军实力最弱的地方。

麴义一拳砸到栏杆上,愤怒地吼道:“公孙瓒,你等死吧。”

他飞奔而下,指着列队于高楼下的八百亲卫曲纵声狂叫,“走,随我杀过去,杀过去……”

麴义带着人马呼啸而去。

李弘无奈,和朱穆匆匆跑上高台。战场上的情况让他非常吃惊,“快,点燃狼烟,命令铁骑发动攻击。”

“公定,你来指挥,我去支援云天(麴义)和公明(徐晃)。”

李弘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下高楼,飞身跃上马背,“兄弟们,向右,向右杀进……”

三千黑豹义从在李弘的带领下,沿着河堤飞速起动。

大地在铁蹄的蹂躏下呻吟颤抖。

幽州铁骑以江河决堤之势一泄而下,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战场,雷鸣般的吼叫声直冲云霄。

幽州军的步卒象潮水一般向战场两侧退去。

北疆军的步卒在令旗的指挥下,迅速后退,集结,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摆下防守阵势。徐晃奔跑在战阵中间,不停地叫着吼着,声嘶力竭。

战阵后方的强弓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幽州铁骑射出密集的长箭。战车营迅速向中军靠拢,以阻击和迟滞敌人攻击中军的时间。

铁骑在奔腾,在堆满死尸的战场上犹如飓风一般呼啸而来。

死尸在铁蹄下翻滚、碎裂,鲜血在铁蹄下溅射、流淌,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受伤的士卒在铁蹄下爬行、惨叫、四分五裂。

铁骑所过之处,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听不到一声痛苦的哭号。

战鼓擂响,惊天动地。

铁骑骤然加速,骑士们兴奋而血腥的吼声霎时间被巨大的奔腾声淹没了。

正在撤退的幽州军步卒首当其冲,随着他们惊骇、恐惧而无助的惨叫声,数百名没有来得及避开的士卒被撞上了天空,被践踏成了肉泥,被碾成了齑粉。

铁骑冲过北疆军的箭阵,瞬息即至。

徐晃高举战斧,纵声狂吼:“兄弟们,杀……”

久经战阵的北疆军士卒以什为组,以最快的速度结成了一个个小拒马阵,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杀……”

一时间,血雨腥风,血肉横飞。

北疆军的士卒在冲杀,在死亡,在前赴后继,誓死以血肉之躯挡住敌人的铁骑。

幽州铁骑在奔腾,在惨嗥,在一往无前,不死不休。

麴义和八百亲卫曲杀进了惨烈的战场。

面对数千强悍的幽州铁骑,八百人就象水花一样,扑腾几下后,立刻就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上。

当幽州铁骑和北疆步卒的人数相差无几的时候,在没有任何防守手段的情况下,留给北疆步卒的只有死亡。

徐晃需要弩炮,需要强弓手。现在只有密集的弓箭才能消灭这些无可匹敌的铁骑大军。

徐晃带着士卒们向中军且战且退。在中军的右侧、战车营和强弓手已经就位,只要把敌人的铁骑引到射程之内,即使自己和部下们全部倒下了,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激昂的牛角号突然从战场后方响起。

“呼……嗬……呼……嗬……”

黑豹义从们纵马狂奔,杀声震天,锐不可当的锥形大阵对准幽州铁骑拦腰击去。

李弘长发飞扬,长枪上下翻飞,酣呼鏖战,挡者披靡。义从将士紧随其后,奋勇杀进。

战场上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战况空前激烈。

公孙瓒异常兴奋,连声吼叫。“好,好,豹子出动了,北疆军要败了。”

“传令公孙范,带上五千铁骑,直奔北疆军右翼,给他狠狠一击。”公孙瓒举手狂呼,“今夜我们可以到界桥北岸扎营了。”

“大人,慢着……”一直驻马立于公孙瓒后侧的司马赵恒突然高声叫道。

公孙瓒一愣,十分不满地回头问道:“子愚,怎么了?”

长史关靖指着左侧的天空,神情震骇,“大人,北疆军的铁骑南下了。”

公孙瓒心里一惊,猛然扭头看去。

三柱狼烟袅袅升起,烟柱越来越粗,越来越高,直达云霄。

公孙瓒目瞪口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心底,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人,立即撤吧。”赵恒小声劝道,“李弘的援军既然已经到了,那么他显然决心要占据冀州。也就是说,他现在非常乐意看到我们回头打袁绍。”

“我们击败袁绍的把握要大得多。”关靖说道,“只要田楷和刘备能及时来援,我们就能安全撤回渤海郡。”

“我们把袁绍击败后,袁绍的实力最弱。”赵恒解释道,“从北疆目前的情况出发,李弘最佳的选择当然是先以最小代价击败袁绍,占据半个冀州,这样他就可以确保北疆有钱有粮了。至于冀州将来到底是谁的……”赵恒看着公孙瓒,拱手说道,“大人,只要我们能杀出重围,将来的事就很难说了。”

公孙瓒犹豫不决,“如果我们被围在云亭和夕烽亭之间,而田楷和刘备的援军又迟迟不能到,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大人,你看看今天这个样子,我们冲得出去吗?”关靖指指战场,低声叹道,“撤迟了,我们兵力受损过半,那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公孙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咬了咬牙,“撤,立即撤,撤回云亭。我们连夜去打袁绍,从夕烽亭方向突围。”

撤退的命令一道道传了下去。

战场后方的幽州军一片慌乱。单经和赵恒带着两万尚未投入战场的步卒,带着粮草辎重率先撤离了战场。

兵曹营的将士指挥数万民夫冒充幽州军站在了战场后方。

公孙瓒和关靖带着三千白马义从列阵于战场上,继续指样前方的幽州将士誓死奋战。

公孙范带着五千铁骑列阵于大军的左侧,只待北疆军的铁骑杀到后,且战且退。

公孙瓒座下的白马躁动不安的嘶鸣起来。

“来了,大概有几万铁骑。”公孙瓒神情凝重地说道,“豹子看样子不把我杀了,是誓不罢休啊。”

关靖摇摇头。“李弘实力有限。如果他现在把我们杀了,他这几万人马也所剩无几了,将来他不但在冀州难以立足,大漠和北疆也很难保住。”接着他指指腾空而起的狼烟,“李弘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我们立即撤退,然后他和袁绍一前一后把我们围住,集两人之力打我们。”

公孙瓒挥了挥马鞭,恨恨地说道:“突围之后,我誓死也要和豹子周旋到底。他想夺冀州,没那么容易。”

“大人,你看是不是命令严纲他们先撤下来?”关靖问道。

“不能撤。”公孙瓒杀气腾腾地说道,“我们要想安全撤走,就要靠他们把北疆军的铁骑死死拖住。”

关靖呆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战场上的五千铁骑,两万多步卒,就这样白白的牺牲了。

大地剧烈抖动,每个人都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惊恐。

两万北疆铁骑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地冲出天际,向着战场呼啸而来。

北疆军发出震天欢呼,将士们气势如虹,奋勇当先。

幽州军魂飞魄散,纷纷掉头就逃。

公孙瓒一声令下,八千铁骑立即急速撤离战场。

惊恐至极的数万民夫哭爹叫娘,狼奔豕突,在战场上四处乱窜。

朱穆站在高台上,连连下令,指挥各路大军展开反击。

刘冥带着五千铁骑紧追公孙瓒而去。赵云、姜舞、穆斯塔法各带大军,从三面包抄,合围战场上的幽州残军。

严纲率部拼死突围,迎面撞上了麴义和他的亲卫曲。麴义怒不可遏,举戟狂呼,“杀死他,给我杀死他……”众人一拥而上,刀砍斧劈,连续斩倒数匹战马。严纲栽倒马下,随即被几个杀红了眼的士卒剁成了肉泥。

阳泰在突围中被乱箭射死,邹丹和郭华被俘,幽州军将士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日落西山之际,界桥战争渐渐安静下来。

此战北疆军杀敌近三万五千人,俘虏一万,缴获战马三千多匹。近万民夫惨死于混战当中。

北疆军为了阻挡公孙瓒的突围,付出了惨重代价,有近一万将士伤亡。行奋武中郎将徐晃的八千大军阵亡了四千多人,折损过半。杨凤和文丑的两支大军也折损了三千多人。

在连续经历夕烽亭、云亭和界桥三战之后,麴义的两万四千大军折损大半,只剩下了九千多人。现在即使加上骠骑大将军营的五千人马,正面阻击公孙瓒的大军也只剩下一万四千人了。

晚上的军议上,麴义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不待看完张燕的书信,就把竹简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围而不打,围而不打,再围而不打,我连围都围不住了。张燕是不是昏了头?他难道到现在还搞不清,我们到冀州是干什么吗?”

朱穆弯腰从地上捡起张燕的书信,拍拍怒气冲天的麴义,小声劝道:“张大人也仅仅是个提议。他不是已经带着大军赶到夕烽亭和云亭一带了吗?”

“按照事先的约定,张燕的大军今天早上应该赶到云亭,今天中午应该赶到界桥,但他的军队呢?他的军队现在在哪?即使他今天下午赶到界桥,我们也能全歼公孙瓒,但他为什么没有出现?”麴义怒声吼道,“正是因为张燕延误了战机,致使公孙瓒从容撤离了界桥。”

“云天,冷静一点。”李弘冲他挥挥手,好言劝慰道,“飞燕昨天率部急速赶到甘陵城的时候,将士们疲惫不堪,大军的粮草辎重也全部丢在了后面。即使他今天能再度急行一百里,率军赶到界桥,但以他那三万疲惫之师,我们很难全歼公孙瓒。飞燕说的对,我们虽然在实力胜出公孙瓒一筹,但我们在兵力上的确没有绝对优势。今天的仗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很大战绩了。”

大帐内的诸将沉默不语。麴义自己是统军大将,他当然能理解张燕的难处,但面对今天的惨重伤亡,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根据被俘幽州将领的交待,公孙瓒目前还有三万多步卒,这包括留守云亭的军队,还有八千铁骑,还有足够支撑十几天的粮草。”朱穆拿起案几上的地图,指着云亭说道,“如果公孙瓒在这里被张燕大人挡住,我们还能全歼公孙瓒,但即刻发起攻击已经不可能了,大军需要休整。”

“哼……这正好满足了张燕的意思,围而不打了。”麴义冷笑道。

朱穆点点头,“的确,现在只能围而不打了。我们两天内连打三仗,损失惨重,无力再战。张燕大人率军急行数百里,先攻邺城,后围甘陵城,全军上下非常疲惫,也急需休整。另外,我们在兵力上依旧没有占据绝对优势,如果强攻,损失太大。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同意张燕大人的提议,先打公孙瓒的援军,彻底断绝公孙瓒的生路,把公孙瓒围死在云亭。”

朱穆随即做了一番解释。

目前孙亲率五千人驻守邺城,王当率一万军包围甘陵城,因此张燕只能调用两万八千人的兵力于云亭、夕烽亭一带阻击公孙瓒,而正面阻击公孙瓒的只有骠骑大将军和麴义的一万四千人。再加上赵云的两万铁骑大军,现在包围公孙瓒的只有六万两千人马。北疆军如果以六万两千人攻打公孙瓒的三万八千兵马,损失肯定非常惊人。困兽犹斗,何况面临生死存亡的公孙瓒。

通过审讯几个幽州将领,朱穆得知田楷和刘备的青州兵大约有三万人,渤海和河间国还有大约一万留守兵力。如果这四万大军近期内都赶到甘陵国,那么,北疆军的兵力优势就没有了。

李弘打算让赵云和姜舞两人带着风云、度辽两支铁骑迎战公孙瓒的援军。其余大军于云亭一带包围公孙瓒,只待时机成熟,立即发动全歼公孙瓒的决战。

诸将均无异议。

李弘随即回书张燕。赵云和姜舞两人连夜率军出发。

李弘送走赵云、姜舞后,在回帐的路上留下了何风。

“拙言……”

李弘刚刚开口,何风立即就躬身施礼道:“大将军,你不要说了。我这人你还不了解?我就这脾气,有不痛快的时候喜欢说说叫叫。这么多年了,我跟着你出生入死,打了许多仗,失去了许多兄弟,难道这点狗屁事我还看不透,想不通?”

李弘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上次在洛阳,碰到公路(袁术),他问到你的事,对你很关心。他说,自从大将军和车骑将军被奸阉所害,太后、舞阳君被董卓杀了后,大将军的宗室子弟几乎被杀光了,何氏一族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将来能重振何氏宗族。”

提到大将军何进和何氏宗族,何风脸色一黯,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抹抹眼晴,嘶哑着声音问道:“大将军,你不会把我调回晋阳吧?”

李弘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我不走。”何风红着眼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母亲是否还活着,我几个兄弟是否还活着,但我不能抛下这帮生死兄弟到晋阳去,我做不到。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让人耻笑。我丢不起这人,也丢不起我何家祖宗的脸。”

李弘很感动,“好,那什么时候不打仗了,你再回去,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和家人。”

何风猛地停下,惊喜地看着李弘,“大将军,我母亲?我母亲到了晋阳?”

李弘点点头,“公路(袁术)收留了不少大将军的宗亲,其中就有你一家人。前段时间,他委托田畴把你一家人送到了晋阳。”

何风笑不拢嘴,“公路兄待我真不错,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本来我想一战稳定冀州后,立即让你回晋阳看看母亲。你也有五六年没看到母亲了,可惜……”李弘遗憾地摇摇头,“你如果现在不回去,估计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公孙瓒那个家伙活不了几天了。”何风高兴地说道,“拿下了冀州,我就向大将军告假回晋阳。”

李弘眼里闪过一丝忧色,“拿下了冀州,你们这些做了几年校尉的大人,也要升升职了。”

“大将军,我就一个疯子,说话你不要当真。”何风连连摇手道,“我这个人管不住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部下,常常违反军纪,就凭这一点,我就无法和公明(徐晃)相比。”接着他躬身告辞道,“这事不说了。今天我又是大悲又是大喜,受不了了,我要去骑马跑两圈。”说完他大呼小叫地狂奔而去。

走在李弘后边的麴义奇怪地望着何风的背影,疑惑地问道:“大将军,你对他说了什么?这小子发什么疯?”

李弘苦涩一笑,“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晋阳看看自己的母亲。”

避风亭。

田楷接到刘备的急书后,十万火急地渡河而来。

“玄德,可有解救伯珪兄的办法?”

刘备点点头,摊开了案几上的地图。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二节

“目前,我们没有接到伯珪兄的任何消息,显而易见,伯珪兄和数万大军已经被李弘、袁绍包围在夕烽亭和界桥一带。如果我们贸然进击,很有可能被北疆军、冀州军联手重击,甚至有可能被他们包围全歼,所以……”刘备手指地图上的界桥,低声说道,“我们到界桥去,绕道北疆军的背后,击败李弘,救出伯珪兄。”

田楷眉头紧锁,俯身仔细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刘备的手指重重地点了一下地图上的高唐城,然后顺着地图上的大河故渎向北移动,“我们带着大军从高唐出发,到平原城,沿着大河故渎进入磐河,再由磐河进入黑龙湾,由黑龙湾渡过清河,这样我们就到了北疆军的背后。渡过清河后,我们顺着清河北岸急行两百里,直击界桥。北疆军措手不及,必定大败,如此伯珪兄可以成功突围。”

田楷的手顺着刘备刚才划过的轨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玄德,这一个大弯有五百多里路,大军即使轻装疾行,日夜兼程,也要五天左右的时间,你如何保证大军的行踪不会暴露?”

他抬头看看刘备,忧虑重重地接着说道,“伯珪兄不知道我们会从界桥方向去救他,我们也无法和他取得联系,如果他竭尽全力从夕烽亭方向突围,那么我们夺下界桥后,还要继续向前攻击五十里才能和他会合。我们有这样的实力吗?我们迂回到界桥,突然向北疆军发起攻击,北疆军在措手不及之下,丢掉界桥的可能的确很大,但北疆军随即就会发起反攻,我们根本没有能力继续南下会合伯珪兄。”

“玄德,你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一旦救援不成,我们必定全军覆没。”

刘备无奈地笑道:“大人,伯珪兄如果全军覆没,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谁能抵挡北疆军的攻击?谁能阻止李弘倾覆社稷?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试。只要我们能救出伯珪兄,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刘备随即把自己的计策做了一番详细解释。

北疆军的援军已经南下,虽然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军队,但从李弘决心占据冀州这个角度来考虑,没有五万也有三万,否则他很难在击败幽州军后,再击败袁绍。而袁绍看到北疆军纷纷南下后,自身的生存顿时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他必定不会尽心尽力的帮助李弘全歼公孙瓒。公孙瓒全军覆没了,袁绍离死也就不远了,所以袁绍的目的不仅仅要重创公孙瓒,他还要保证公孙瓒能活着逃回渤海郡。公孙瓒活着,袁绍的生存就有了保障,而李弘迅速占据冀州的可能也就没有了。这是袁绍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袁绍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李弘一定很清楚。他既要力争全歼公孙瓒,又要防备袁绍倒戈一击,兵力部署上难免捉襟见肘。面对公孙瓒十万大军,李弘最佳的选择就是把公孙瓒困在夕烽亭和界桥一带,围而不打,等到幽州军粮草尽绝了,不战自乱了,胜利唾手可得。

公孙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外有援军,内有十万将士,实力庞大,势必要突围。按照刘备的猜测,公孙瓒的首先突围方向应该是夕烽亭。大军越过夕烽亭之后,可以迅速返回甘陵城,得到粮草军械的补充,即使突围受阻,也能固守待援。

公孙瓒这么想,李弘和袁绍也会这么想,北疆军和冀州军必定设重兵于夕烽亭一线。也就是说,北疆军在界桥一线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在界桥一带有清河水之险,北疆军完全可以凭借清河这道天然屏障,阻击幽州军突围。

公孙瓒在夕烽亭攻击受阻之后,粮食会越来越少,情况会越来越危急。为了生存,他最后只剩下一个选择,立即掉转方向,向界桥攻击,以自己的优势兵力,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突围的缺口。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的援军突然出现在界桥后方,击溃防守界桥的北疆军,公孙瓒定能脱险。

田楷听完刘备的分析后,想了很长时间。

“玄德,这只是你的猜测,只是一种可能,万一伯珪兄没有向界桥方向突围,援军的命运……”

刘备长叹道:“大人,即使我们尽起青州三万兵强攻甘陵国,我们又有多大把握救出伯珪兄?我们没有铁骑,只要我们踏上甘陵国,北疆军的铁骑就会把我们杀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李弘和风云铁骑的赫赫战绩,大人难道忘记了?”

田楷想起李弘昔日的战绩,不禁心有余悸。八年前,李弘在渔阳仅以两千铁骑就击败了鲜卑人的入侵,而且还诛杀了慕容绩、慕容侵两位鲜卑大帅,把熊霸、裂狂风等人打得狼狈而逃。李弘只要铁骑在手,天下就没有人可以击败他,这是田楷最为深信不疑的一件事。

“大人,给我五千精锐,十天时间。”刘备恳求道,“我让每个士卒带上十天的干粮,十天后,不管我能不能赶到界桥,也不管我能不能救出伯珪兄,我一定带着大军准时返回渤海郡。”

“好。”田楷不再犹豫,毅然点头答应,“我立即命令大军渡河攻击甘陵国,同时命令南皮城的公孙洪、范方带领五千人马随后跟进,想尽一切办法吸引北疆军和冀州军的注意力,掩护你顺利到达黑龙湾,渡过清河。”田楷伸手握住刘备的大手,用力拍了拍,“过了清河,一切就靠你自己了。你要多多保重。”

刘备淡淡一笑,“十天后,渤海郡再见。”

三月初二,甘陵国,云亭。

清晨,幽州军士卒突然出动,全力清除山坡上的拒马阵。

于氐根接到禀报,飞马出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立即命令擂响战鼓,全军将士列阵相候,“公孙瓒要突围了。”

“急报张燕大人,立即支援。”

张燕率军驻扎于于氐根大营后方五里的山岸上。听到前方传来密集的战鼓声,张燕匆忙带人赶到了前阵。

于氐根急忙迎上来,笑着说道,“大人,公孙瓒着急了。昨天他刚刚和大将军血战一场,今天就要掉头南下。看样子他是方寸大乱了。”

张燕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山坡上忙忙碌碌的幽州士卒,手中马鞭不时的轻轻挥动着,若有所思。

李弘的回书他已经收到,昨天界桥大战的惨重损失他也有所了解。大将军迫于幽州军的强悍实力,苦于自身兵力的不足,不得不改变计策,转而采纳自己“围而不打”的歼敌方法。既然是围而不打,自己当然不会把有限的兵力投入战场,和疯狂的幽州军拼消耗。

“撤吧。”张燕转头看着兴奋不已的于氐根,用马鞭指了指后方,“后撤五里。”

于氐根脸上笑容顿敛,“撤?为什么?公孙瓒已经被我们打残了,只要我们再狠狠地打他一下,他就完了。”

张燕微微一笑,“公孙瓒虽然受伤了,但他还是一匹暴烈的怒马,谁想杀他,都要讨出很大的代价,尤其是现在。”张燕神态轻闲地拽拽马缰,调转了马头,“撤吧。等这匹马流干了血,折腾完了力气,倒下了,我们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走过去,一刀把他杀了,不要费任何力气。”

“大帅……”于氐根十分不满地叫道,“大将军和麴义已经连续重击了公孙瓒,而我们却一战没打……”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张燕皱着眉头问道,“我们要的是冀州,如果将士们都拼光了,我们还能在冀州立足吗?”

张燕举起马鞭,指着忿忿不平的于氐根,非常坚定地说道,“后撤五里。”

“明天呢?”

“再撤五里。”

于氐根望着张燕瘦弱的背影,苦笑无语。

幽州军推进三里后,停了下来。

公孙瓒在白马义从的簇拥下,匆忙赶到了前面。眼前的情景,让他气怒攻心,差一点要吐血。

前方一里长的大道全部被北疆军破坏了,密密麻麻的有近百道濠沟。大道两旁的原野上,也被北疆军挖得坑洼不平,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沟壑。

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过不去,这仗怎么打都是输,更不要说突围了。如今数万民夫都被抛弃在界桥战场上,要想填平大道,幽州士卒就得自己动手,等士卒们忙完了,早就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公孙瓒怒气冲天地骂了两句后,挥手命令铁骑于大道两旁的原野上实施警戒,防止敌人趁机偷袭,命令三万步卒轮流上前修补大道。

民夫们在运输粮草辎重的过程中,因为时常要临时修补路面,有时还要帮助大军修筑营寨和城池,所以一般都携带有各类常用的器具。现在民夫没有了,常用器具也没有了,士卒们只好用手,用脚,甚至用武器充当修路的工具,不但进展缓慢,付出的体力也大大增加。

公孙瓒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估计这阴损的主意都是袁绍身边几个属吏出的,这办法既能阻止和迟滞公孙瓒的攻击速度,又能保存他们自己的实力。等大军粮食耗尽了,强悍的北疆军从四周杀上来,自己就彻底玩完了。

“士气,这样下去,我们会束手待毙的。”公孙瓒对一脸愁容的关靖说道,“冀州军最不缺的就是民夫。还有北疆军,常山、中山几个郡国的流民都是他们的民夫。今天他们刨开了一里长的大道,明天就有可能是两里。我们还是回头,从界桥方向突围。”

司马赵恒立即劝道:“大人,万万不可。袁绍避而不战,内中大有玄虚。”

公孙瓒转头看向赵恒。赵恒二十多岁,长相英武,刚毅而略显几分孤傲。他是渔阳人,家境贫寒。过去是张举的弟子,追随张举在幽州起事。张举起事失败后,他和被俘的降卒一起被公孙瓒征募入军。公孙瓒在右北平安置流民屯田的时候,他出了不少力,献了很多安民强军之策,公孙瓒为此很欣赏他,予以重用。

“子愚,这里面有什么玄虚?”

赵恒立即把当前冀州形势分析了一下,认为袁绍如果和李弘联手全歼了幽州军,将来的形势将对袁绍极为不利,他很可能迅速被李弘赶出冀州或者被李弘杀了。袁绍不可能拱手把冀州让给李弘,所以赵恒认为袁绍最后肯定会给幽州军让出一条突围之路,让李弘和公孙瓒继续打下去。两个人打得时间越长,对袁绍就越有利。

公孙瓒点点头,随即指着前方说道:“那此事又作何解释?袁绍的目的是什么?”

“北疆军的援军陆续南下,实力越来越强悍。”赵恒说道,“我甚至怀疑袁绍此时已经被北疆军包围了。他担心被我们和北疆军前后夹击,所以只好拖一天是一天,静待战局发生变化。”

“战局发生变化?”公孙瓒眉头一扬,“你是说,袁绍在等田楷和刘备的青州援军?”

“对。田楷和刘备两位大人的援军一到,北疆军就要抽调去阻挡他们的进攻,这时,袁绍的机会到了,我们突围的机会也就到了。”

关靖捻须微笑,“子愚言之有理。我看,我们把这路填平之后,立即回头,继续屯兵云亭。袁绍总是这样挖路,对我们突围非常不利。”

公孙瓒考虑了一下,断然下令,“固守云亭,养精蓄锐,准备突围。”

三月初六,甘陵国。

青州军放弃强行攻击甘陵国的计策后,田楷随即想了许多办法,大肆营造青州军即将集结完毕救援公孙瓒的假象。

田楷命令后续大军每天只渡河一千人,渡河之后,在避风亭大肆搭建军帐,冒充五千人的大军。五天之后,青州军大营已经连绵数里,军帐林立,远远看上去,旌旗招展,气势惊人。

屯兵于避风亭十里之外的赵云非常吃惊,急忙飞报李弘。

五天内,青州军至少已经渡河三万人,但青州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渡河北上,青州军的大营也在日渐扩大。另据潜匿到黄河渡口的斥候回报,高唐渡口上的船只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非常忙碌,青州兵和粮草辎重被整船整船地运到黄河北岸。

赵云要求立即发起攻击,迟恐不及。

同一时间,屯兵于东武城的姜舞也向大将军李弘告急。北疆军的斥候在渤海郡的东光城发现了幽州军的援军,其前锋营已经到达磐河。据斥候的估计,这股援军来自渤海郡和河间国,人数大约在一万人左右。这支军队里还有一千铁骑,其领军的军司马是公孙瓒的手下范方。

李弘急忙召集众将到骠骑大将军营军议。镇护将军张燕也特意绕道赶到了开鲁亭。

朱穆对诸将说了一下最新战局。

公孙瓒最近屯兵于云亭,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在养精蓄锐,固守待援。被围在甘陵城里的幽州军也没有任何突围的迹象。孙亲从邺城传来消息,斥候在馆陶、魏县等魏郡南部一带频繁出没,至今尚没有发现袁绍和冀州军的踪迹。

北疆军现在嘴里含着公孙瓒,手里拿着甘陵城,眼睛望着来自青州和渤海郡的两支援军,因为苦于自身兵力的严重不足,不知先打哪一个好。

麴义、杨凤等人坚决主张先打公孙瓒,但由于赵云和姜舞的铁骑在东面阻敌,北疆军只能调用五万两千人马攻打云亭。而且此时公孙瓒已经休息五天,粮草辎重也尚有存余,在这种情况下攻打云亭,北疆军的损失太大。

李弘、张燕、朱穆等人都认为围歼公孙瓒的时机还没到,必须要等到公孙瓒粮草尽绝,军心大乱之后。

朱穆提出先打下甘陵城,这样王当的大军就能腾出手来参加围歼公孙瓒的决战,或者先帮助赵云或者姜舞击退公孙瓒的援军。

张燕和赵云认为应该趁着青州军立足未稳之际,率先向避风亭发起攻击,把这股对北疆军威胁最大的援军先打掉。打掉这股援军后,公孙瓒生机尽绝,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军队会更加涣散。这对围歼公孙瓒有好处。

李弘也倾向于先打青州军。青州军的战斗力可能不是很厉害,但那么多人待在一边虎视眈眈,总是让人很不安,始终是个麻烦。

李弘认为,打青州军不需要调动太多兵力,不影响大军包围公孙瓒。另外,北疆军打掉公孙瓒占据冀州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青州,如果先打公孙瓒,田楷和刘备闻风而逃,将来打青州就很麻烦。现在我们用公孙瓒把青州军诱进甘陵国,然后再在消灭公孙瓒之前把青州军打掉,是完全正确的。

大将军既然说括了,麴义、杨凤、朱穆等人随即不再坚持己见。

李弘命令刘冥立即率军赶到避风亭,命令驻守东武城的姜舞悄悄向避风亭方向移动,待两人和赵云会合后,迅速向青州军发动攻击。

三月初六夜,幽州军斥候回报,北疆军的铁骑大军悄悄开拔,向东匆匆而去。

公孙瓒和众将立即意识到援军来了,大帐内一片欢呼。公孙瓒随即和关靖、赵恒商议突围的事。

“明天,我们攻击开鲁亭,再次从界桥突围。”

关靖和赵恒吃惊地望着神采飞扬的公孙瓒。怎么大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大人,北疆军的援军到底来了多少,我们并不十分清楚。虽然斥候发现北疆的铁骑向东开拔,但我可以肯定的说,那只是北疆军的一部分铁骑。”赵恒急切地说道,“现在在开鲁亭和界桥两地,一定驻有北疆军的主力,我们很难冲过去。”

公孙瓒笑笑,反问道:“子愚,你凭什么肯定袁绍一定会放我们突围而走?据斥候的探查,屯兵于夕烽亭的是北疆军,是张燕的军队,那么,你知道袁绍现在在哪吗?他是不是已经被李弘击败了?”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从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尤其是自己的敌人。”公孙瓒拍拍赵恒,“你记住了,否则你很快会死的。”

赵恒无言以对。

“谁都知道我们会从夕烽亭方向突围,包括你们自己,所以……”公孙瓒手指南方点了点,“北疆军的主力一定是在夕烽亭。”

公孙瓒猛地一掌拍到案几上,哈哈大笑,“我偏偏不从夕烽亭突围,我要给李弘一个惊喜,哈哈……”

三月初七,公孙瓒命令赵恒率一万大军留守云亭,阻击北疆军的攻击,自己率领两万多步卒,八千铁骑,向开鲁亭发起了进攻。

李弘和麴义早有准备,率一万九千步骑大军迎敌。

张燕接到公孙瓒从开鲁亭方向展开突围攻击的消息后,尽其两万八千大军,向云亭发起了攻击。

三月初七,界桥。

李弘率军赶到开鲁亭后,界桥就由留驻广宗城的军队负责驻防。

军候吴季潘带着两百个士卒在界桥两岸巡查,顺便维持一下桥上的秩序。由于前方大战,今天从广宗城运往开鲁亭的军械一车接着一车,桥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

中午时分,吴季潘的手下在几里外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幽州军的斥候。这个人非常厉害,连杀两个北疆兵,还伤了三个,最后眼看逃不掉了,一刀砍中自己的脖子,自杀了。巡值士卒遭遇敌人斥候的袭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吴季潘到现场看了一下后,随即命人进城向上官禀报,自己带人把三具尸体埋了。

吴季潘和十几个人心情都不好,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突然,一个走在后面的士卒发出了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大家骇然心惊,回头看去。

一百多步外,一群全副武装的幽州兵正飞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手拿强弓,空中还有几支厉啸而来的长箭。

吴季潘想都没想,掉头就跑,“走,走,走,快走……”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三节

界桥上的北疆士卒立即发现了远处的异常。吴季潘和几个士卒在河堤上亡命狂奔,惊恐的叫声随风传来,身后是一群高举武器的追兵。

一个站在桥头上的队率猛地抽出战刀,大声叫道:“快,迎上去,迎上去……”

几十个士卒紧随其后,一边骂骂咧咧地叫喊着,一边健步如飞,但还没有跑出上百步,他们就骇然停下了。

远处,先是出现了一杆大旗,接着河堤上突然涌出了数十面战旗,然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杀声蓦然响彻原野。

那个队率和士卒们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下,接着发一声喊,转头就跑,“报警,报警,偷袭……敌人偷袭……”

界桥两岸的巡值士卒们惊慌失措,一部分人立即擂响了报警的战鼓,一部分人跑到桥上,指挥正在桥上行进的辎重马车迅速过桥,还有一部分人拦住了正要上桥的马车,帮助他们掉转车头,急速向广宗城撤住。

那个队率瞪大双眼,扯着嗓子,不停地吼叫着,“列阵,列阵,护住大桥,护住大桥。”

吴季潘冲上桥头,一把抱住那个队率,勉强稳住了身形,此时他汉流浃背,面孔通红,嘴巴张得大大的,剧烈喘息着。

“大人,怎么办?敌人越来越多了?好象有几千人?”队率扶着吴季潘,扭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敌军,急切地问道。

“快……快派人回城报信,立即关闭城门。”吴季潘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去开鲁亭,告诉大将军。有几千幽州军包抄到了界桥后方,界桥失守,广宗危急,快……”

那个队率毫不犹豫,转身向界桥北岸跑去。一辆短了车轴的马车被弃在桥上,拖车的马在焦躁不安地嘶鸣着。队率三两步冲了上去,解下那匹辎重马,疾驰而去。

吴季潘手驻战刀,慢慢站了起来。

桥头,士卒们望着铺天盖地杀来的敌人,神情极度紧张,人人惊恐不安。有的人被敌人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兄弟们,你们回头看看……”吴季潘刀指后方正在仓惶后撤的混乱人群,大声叫道,“他们还没有进城,如果被敌人追上,没有人能活下来。”

正在倒退的几个士卒停下了脚步。

“我们今天奉命守桥,桥在人在,桥亡人亡,没有退路。”吴季潘一边走到阵列之前,一边高声喊道,“我们退回去,就是丢失大桥,就是死罪。”

吴季潘面对一张张绝望的面孔,猛然高举双臂,纵声吼道:“你们愿意站着死,还是跪着死?”

一百九十多名士卒默默地望着激动的吴季潘,沉默不语。

吴季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然后转身面对河堤上呼啸而来的幽州军,举起了战刀,“兄弟们,杀,杀上去……”

吴季潘高声咆哮,像一头疯狂的猛虎,义无反顾地迎着气势汹汹的敌人杀了上去。

十几个士卒紧随其后,“杀……”

更多的士卒冲了上去,“杀……”

风在耳畔呼啸,吼声在天际炸响,吴季潘竭尽全力在奔跑,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痛不欲生。他恨不得一步跨进敌人,让敌人的武器穿透自己的身体。

他看到了死亡的召唤,看到了对面冲过来的一张褐红色的脸庞,看到了一把飘拂的长髯。

吴季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腾空而起,手中的战刀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劈而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