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第四十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7289 字 2019-09-25

韩遂冷笑一声,一脚踹上马腹,继续前进,“我说能救出来,就一定能救出来。”

麴义望着西凉人的战旗不断向前,不禁怒气上涌,凌空一拳砸出,“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传令诸将,各带铁骑,不惜代价,围杀韩遂。”麴义怒声狂呼,“给我杀了他。”

“呜呜……”

夕阳下,苍凉的号角连天长鸣,惨烈的杀声惊天动地,一队队北疆铁骑象一股股厉啸的飓风,从四面八方同时杀向了西凉大军,惊心动魄的厮杀蓦然拉开了序幕。

“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三节

段炫指挥虎贲军杀进了战场,在鲜卑铁骑的掩护下,他们迅速列阵,并不断向鲜于银的大军靠拢。

高干适时抓住机会,命令突击部曲集结力量,向两军的结合部展开猛攻,试图利用北疆援军立足未稳的良机突围出去。但高干没想到,这支援军是河北的皇宫卫戍军队,是北疆军中实力最强的军队,士卒强悍,装备精良,袁军无法与其相提并论。袁军突前部曲冲进去之后就没再回来,六百人全部阵亡。高干勃然大怒,亲自带着军队杀了上去,但冲进去之后高干就后悔了,他和士卒们就像掉进了巨大的漩涡,在波涛汹涌的激流里剧烈地翻滚着,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滚滚洪流中挣扎着,叫喊着,然后被迅速吞噬。

高干身不由己,被层层大浪卷到了激战的最前沿。虎贲将士战阵严密,互相配合,攻守兼备,犀利无比。高干感觉自己的对手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每一刀砍下去,每一枪刺进去,都是坚硬的盾牌,根本看不到防守敌卒。而从盾牌后面冲出来的长矛却象树林一样密集,射出来的长箭象狂风暴雨一样让人无处藏身。高干怒吼着,战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连续剁在同一面盾牌上,他那面盾牌好象是铁板,纹丝不动,毫发未损。高干无奈地连退数步,气喘吁吁地想缓口气,但面前的“铁板”突然裂开,三支长矛,两把弩弓霍然出现在高干面前。高干两眼蓦然睁大,张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惊呼。弩箭厉啸,霎时钉在了高干胸前。四支弩箭撞上了铠甲,火星溅射中在铠甲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凹坑。两支弩箭射穿了高干的小腹,带着两溜血珠钉在了地上。高干站立不稳,被弩箭的冲击力撞得倒飞而起。就在他的身躯腾空倒退的刹那,三支长矛同时插进了他的身体,肩头、小腹和左大腿立时鲜血四射。高干飞了起来,凄厉的惨嗥这时才从他的口中冲了出来。

他倒进了亲卫怀中。看到亲卫们抱着自己高声狂叫,他感觉叫声越来越小,好象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他被亲卫们抱起来,在密集的人群中飞速后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流血,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用力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边血色的夕阳,看到了艳丽的晚霞,他想抬起头来仔细看一看,但已经没有力气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高干被放到了地上。子率浑身浴血,手拄长矛,在亲卫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高干面前。

高干阵亡了。子率万念俱灰,无力地跪在地上,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倾泻而出。

“大人,大军右翼被北疆军突破,高览和雷重两路冲杀,已经逼近中军。”

“大人,庞德和风清的铁骑再度突破大军左翼,正在杀向中军。”

传令兵蜂拥而来,惊惶不安的叫喊声让子率几乎崩溃了。

“大人,你快下令啊。如果让北疆军突破了左右两翼前后夹击中军,我们会被北疆军分割包围。”一个军司马凑近子率耳边,低声问道,“大人,我们到底是进攻,还是后退?”

子率擦了把眼泪,抬头望向远处。在夕阳的余晖下,韩遂的战旗还在迎风飘扬,但那竿大旗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在那竿大旗的四周,北疆军的战旗却越来越密集,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此刻要想杀出去,必须突破北疆军的阻击,和韩遂会合。韩遂不顾一切地杀过来,显然也是想帮助自己突围。两军会合后,实力倍增,以北疆军目前的实力,再想围歼已经不可能了,这样一来大军不但可以顺利突破北疆军包围,而且还能安全地撤返长安,但是,北疆军会给自己突围的时间吗?

“咚咚……”报警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北疆铁骑距离中军越来越近了,阴魂不散的老对手高览和雷重的战旗也隐约可见了,这时候如果撤回后阵会合辛毗还能保住大军,如果继续攻击,显然会被北疆军分隔围歼。天很快就要黑了,西凉人不可能坚持到半夜,而自己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突破北疆军的阻击。这一仗结束了。

“传令各部,撤回后阵。”子率痛苦地摇摇头,手指前方战场,“降下高大人的战旗,告诉韩遂,高大人阵亡,我们已经失去再战之力,请他迅速撤军。”

“高干死了。”

麴义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士卒们的欢呼声中打马冲到了阵前。

袁军急速撤退,阵形极为混乱。高干的帅旗的的确确消失了,现在指挥袁军的是子率。袁军士气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他们再也没有能力突围了,除非发生奇迹。

麴义仰天狂笑,欣喜若狂,连声下令。

“急告高览、雷重,率军随后掩杀,把他们围住,团团围住。”

“再告杨凤、张郃、华雄诸将,撤出战斗,在天黑前加固防线。”

“传令鲜于银、赵恒、段炫诸将,就地重整战阵,确保大军还有再战之力。”

“急令庞德、风清,率军向西,围歼西凉军,围歼韩遂。”

“吹号,吹号……”麴义纵马如飞,举手狂呼,“重整队列,重整队列,随我围杀西凉人……”

号角长鸣。鲜卑人调转马头,紧随麴义的帅旗,向西面的战场急速杀去。

韩遂仰天悲啸。

战马直立而起,扬蹄长嘶,仿佛要和自己的主人一起,把胸中所有的悲愤和绝望尽数发泄。

西凉大军缓缓停下,撤退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各部紧急调转战阵,战场上一片混乱。

高干死了,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阵亡了。袁军失去了主帅,失去了士气,失去了突围的决心和勇气,这一仗败了。袁军为了报答韩遂的救援,在第一时间降下了高干的战旗,把高干的死讯传递给了西凉人,请他们急速撤退。袁军这种做法等于把自己彻底葬送,但给了西凉人撤退的时间。

“撤,撤……”马超一边拨马后退,一边望着从战场两翼席卷而来的冲天烟尘,绝望地放声狂吼,“快撤……”

“他们都来了,都来了……”梁兴面对四周黑压压的铁骑大军,紧张地几乎窒息了,“我们冲出去,快冲出去……”

“兄弟们,誓死奋战,誓死奋战……”西凉人的后军变成了突击前军。马玩一马当先,带着骑卒奋力冲杀,“撕开敌阵,杀出一条血路。”

西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转了攻击方向,一万多步骑大军在韩遂的指挥下,向西南方向急速推进。

在战场东北方向,辛毗、子率率军收缩防守,死守本阵。

在它的东面和北面,是北疆军杨凤、华雄、梁百武、李云的大军。在它的西面,是高览、雷重、鲜于银、赵恒、段炫的大军。在它的南面,是张郃、侯成、徐岩、赵玄的大军。北疆军用大约四万大军围住了士气低迷的袁军。

在战场西南方向,韩遂、马超带着西凉大军奋力突围。

麴义、庞德、步度更、风清率军攻击其后阵,刘豹、兰嵘、雷子、聂啸率军攻击其左右两翼,阎柔、皇甫郦、解悟率军正面阻击西凉人。

麴义被西凉人激怒了,他把徐荣的命令丢到了脑后,指挥大约三万五千铁骑四面围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围杀西凉军,诛杀韩遂。”

“咚咚咚……”北疆军擂响了所有的战鼓,鼓声惊天动地,整个战场都在鼓声中颤抖起来。

“呜呜呜……”所有的号角都吹响了,嘹亮而激昂的号角声响彻了原野。

北疆将士神情激奋,一个个前赴后继,舍生忘死,酣呼鏖战。

西凉人四面被围,岌岌可危。

战场中路,西凉中军。

韩翼、杨秋、成宜、程银在撤退途中接到了凌孺的急书。韩遂和西凉军救援高干失败,被北疆军团团围住,危在旦夕,请诸位大人急速撤军,速速支援右翼战场。

韩翼等人本来还忐忑不安,担心大军在没有得到韩遂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撤出左翼战场会遭到韩遂的责骂,谁知战局瞬息万变,现在连韩遂自己都被北疆军围住了。韩翼心忧父亲的安危,让程银率步卒大军继续后撤,自己和杨秋、成宜率铁骑急速赶到中军。

凌孺正急得团团乱转,汗流浃背,看到韩翼带着援军飞速赶到,又惊又喜。

“快,急速支援右翼战场,帮助大人突围,快,快……”凌孺把战况简要说了一下,“你要带着所有铁骑冲上去,打北疆军一个措手不及。”

“左翼战场上的铁骑都在这里。”杨秋苦笑道,“北疆军的胡子突然从我们侧翼杀出来,我们猝不及防,被迫后撤。”

凌孺愣了一下,脱口问道:“损失大吗?还有多少铁骑?”

“大约五千多人。”杨秋说道,“步卒大军一度被围,损失很大。程银正带着他们撤回中军。李堪已经阵亡了。”

凌孺心中剧痛,脸色愈发苍白,“撤军,我们立即撤军,现在就撤。你们快去接应大人,快啊。”

韩翼、杨秋、成宜拨马欲走,这时就听中军后方号角长鸣,一支铁骑带着冲天烟尘突然出现在大军后方。

众人大惊,无不色变。

“是我们的人,是张既和姜冏大人。”韩翼忽然失声惊呼,“难道长安城丢了?”

韩遂率军杀进郑白渠后,留守长安的是张鸣、张既和姜冏。现在张既和姜冏带着大军出现在战场上,长安城的命运凶多吉少。

张既三十岁左右,长相俊雅,神态坚毅。姜冏二十多岁,身高体壮,皮肤黝黑,英气勃勃。两人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看到凌孺等人后,张既抢先问道:“大人呢?大人在哪?”

“你们怎么到了这里?长安城出事了?”凌孺急不可待地问道。

“长安城没事。”张既说道,“我们一直在安陵附近和北疆军的卫峻对峙。但昨夜卫峻突然渡河,踪迹全无。张鸣大人担心卫峻偷袭大军后方粮草,特意命令我和姜大人率三千铁骑,快马加鞭随后追击。你们发现卫峻了吗?”

杨秋点点头,狠狠瞪了张既一眼,“你为什么不早点赶到战场?我们遭到卫峻的攻击,大败而回。”

张既和姜冏对视一眼,无奈说道:“从安陵到这里有一百多里,我们现在能赶到战场,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好了,不要说许多废话了。”凌孺急声说道,“你们来了正好。大人被困在右翼战场上,快去救援,然后连夜撤回长安。”

“撤回长安?”姜冏吃惊地问道,“我们打败了?”

“何止是败了。”凌孺长叹一声,连连摇手,“快,快,快,救出大人,我们马上撤军。”

徐荣手捋长须,望着棋盘笑道,“文欣,你输了。”

“仗已经打赢了。”陈卫放下手上的棋子,笑呵呵地说道,“此仗过后,韩遂是不是应该返回西疆了?”

“明天我们进军长安。”徐荣控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兴地说道,“到了长安后,我要和韩遂好好谈谈。现在长公主有意定都长安,但朝中大臣们反对激烈。如果韩遂此时能以大汉社稷为重,主动退守西疆,并就戍守西疆一事向朝廷施压,相信对长公主定都长安之议大有帮助。”

“大人为什么不在大战之前把此事告诉韩遂?”陈卫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韩遂的实力太过庞大,对我们稳定关中是个威胁,我必须借助此战消耗他的实力,逼迫他放弃称霸西凉,无条件归顺朝廷。”徐荣笑道,“朝廷要想控制西凉,韩遂是个巨大的障碍,而削弱他的武力是有解除这个障碍的唯一办法。待朝廷稳定关中,韩遂就要离开西凉。”

“让韩遂离开西凉?”陈卫惊讶地问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对,大将军一直都有这个意思,而长公主也同意了。当然了,朝中的大臣们更愿意看到韩遂离开西凉,不过,他们让韩遂离开西凉的目的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徐荣伸手捶捶自己的背,慢悠悠地说道,“长公主有意让韩遂入朝为卿。如果韩遂能进入朝堂,以他的资历、学识和威望,对朝廷中兴策略将产生很大的影响。”

“大人,你是说中兴策略?韩遂能对中兴策略产生影响?什么影响?”陈卫迟疑着问道。

“定都长安对大汉中兴策略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但这种影响需要人去推动。”徐荣稍加沉吟后说道,“大将军和我们都认为,大汉中兴,首要之务是确保西疆和北疆的稳定。大汉四百年的历史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们,西疆和北疆的稳定与否,直接关系到汉祚的命运。如果西疆和北疆战火连绵,大汉也就无法中兴。”

“西疆和北疆如何稳定,争论很多,但最关键的就是两点,一是如何安抚和镇制胡族,让胡族诸部一直忠诚于大汉,二是如何发展边郡,让边郡的百姓能吃饱穿暖,能安居乐业。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西疆和北疆就稳定了,但这两个问题太复杂,牵扯到朝廷对胡族的政策,牵扯到田制、赋税制、兵制等等。因为牵扯面太大,各方利益都要兼顾,再加上随着中兴大亚的步步展开,朝堂上的权势越来越多,西疆人、北疆人越来越少,朝廷策略的转化和改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你我都是北疆出来的人,有些括不妨直说。”徐荣挥挥手,继续说道,“现在朝政基本上控制在我们北疆人手上,将来情况如何发展,我们无法预料。为了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把政见相近的西疆人拉进朝堂,对朝廷中兴策略的持续稳定极为有益。”

陈卫恍然大悟,“大人,如果你把这话告诉韩遂,相信他不会再和朝廷作对了,因为他未来的战场不是一个小小的西疆,而是大汉的朝堂。只要他能帮助朝廷持续推行有利于稳定西疆、北疆的各项中兴策略,西疆的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想让韩遂离开西凉,很难啊。”徐荣笑道,“所以,今天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打。打完了,打赢了,这些话他才能听进去,他才会仔细权衡得失,才会认真考虑是否接受长公主和朝廷的要求入朝为卿。”

两人正在闲聊,右翼战场最新的消息传了过来。

陈卫大致扫了一眼,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不好,麴义将军集结了所有的铁骑正在围攻韩遂。”

“你说什么?”徐荣一把抢过战报,不待看完,已经怒不可遏了。他强忍怒气,指着陈卫说道:“带上我的印信和手令急赴战场,告诉麴义,立即停止攻击,让西凉人离开战场。”

陈卫飞一般冲下了城楼。

徐荣越想越气,猛然一拳砸到棋盘上,黑白棋子满天飞舞。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四节

阎柔兵力不足,在西凉人的猛烈攻击下,阵势渐渐散乱。阎柔急忙下令举旗求援。

此刻麴义、庞德的铁骑已经杀进西凉人的后阵,并沿着西凉人的两翼逐渐推进,而本来在正面阻杀西凉人的刘豹、聂啸则在得到支援后,迅速让出了正面战场,率军杀进入了西凉人的两翼。随着北疆军在战场两翼攻势的加强,西凉人不得不集中主力猛攻阎柔,试图从战场西南方向快速突围。

阎柔的求援旗号刚刚发出,战场右翼的雷子便带着大约三千乌拉铁骑支援而来。乌拉铁骑从战场侧翼斜切而入,和西凉人逐渐并行。双方将士在同一个方向纵马飞驰,血腥厮杀。西凉人对乌拉铁骑的这种打法非常不适应,很多敌卒正全神贯注攻击前方,根本没料到对手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西凉人的攻击阵形随即被冲得混乱不堪,损失剧增。

马玩率军攻杀在最前沿,听到后方号角急鸣,令旗狂舞,以为侧翼被敌骑突破,慌忙后撤。

解悟带着一队骑卒趁势反攻,紧追不舍。马玩边撤边战,发现解悟已经脱离主阵,渐渐形成了孤军深入之势。马玩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他立即指挥两个距离自己最近的部曲放缓后退速度,从对方两翼果断包抄。

“呜呜……”冲锋的号角突然响起,西凉人调转马头,迅速转入进攻。

解悟和近两百名士卒迅速被困,他们措手不及,遭到了致命打击。西凉人的第一轮冲杀就让解悟身受重伤,五十多个骑卒倒在了战场上。“求援,快求援……”解悟一把拔下胸前的长箭,忍着彻骨的疼痛,放声狂呼,“圆形列阵,挡住敌人……”

阎柔、皇甫郦挥军急救,雷子也率军飞驰而来。马玩夷然不惧,督军再攻,誓死要全歼对手。双方士卒舍命搏杀。

雷子率军最先杀到。马玩初以为是小股敌骑混入了本阵,不以为意,待发现来敌众多,一队队的骑卒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匆忙下令后撤。西凉人说走就走,速度极快,但马玩和他的亲卫骑却因为要阻击阎柔和皇甫郦的进攻拖在了后面,结果被雷子围住了。

双方激烈交战。马玩被乌拉骑卒围住,在密集的长矛和弩箭的连番攻击下,马玩多处受创,力尽而死。

西凉人的突击前军失去了主将,指挥顿时陷入混乱,士气更是遭到了沉重打击,连连后退。

“向南突围。”韩遂断然下令,“命令梁兴、墨绳率军攻击匈奴人,撕开北疆军的左翼防守。”

“急告梁庆、陈言,率步卒大军随后跟进,天黑前一定杀出去。”

“擂鼓,擂鼓……”韩遂高举右手,连连挥动,“告诉全军将士,奋勇杀敌,西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杀……”

“咚咚咚……”鼓声高昂。

“西凉将士在暮色里纵声狂吼,酣呼鏖战。

正在大军侧翼奋力攻杀的梁兴、墨绳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率军直扑匈奴大军,同时间,韩遂领中军步卒随后杀进。

一时间,长箭如蝗,战马如龙,西凉人如出笼猛兽,高声咆哮,杀气腾腾,一往无前。

刘豹、兰嵘和匈奴将士措手不及,为避敌锋芒,且战且退,并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风清发出了求援。

西凉人的攻击速度非常快,不待风清的援军赶到,西凉人就在战场左翼形成了以步卒大军居中骑卒两翼相辅的雁形攻击阵势,同时前后两军变成了两翼辅军,右翼的啷啷变成了后军。西凉人在韩遂的指挥下,悄然改变了突围方向,调整了兵力部署。但北疆军并没有即刻察觉,他们依旧在麴义的指挥下,把兵力分布在战场四方,以互相支援掩护的办法,奋力冲杀,力图把西凉人牢牢拖在战场上,利用兵力优势不断地消耗他们,直到把他们拖垮拖死为止。麴义身先士卒,带着鲜卑人猛攻马超和啷啷两军的结合部,打算撕开西凉人的防守,直杀敌中军。

刘豹稍稍重整了队列,然后发动了反攻,“吹号,吹号,杀上,杀上去……”

数千匈奴人以雁行展开,以排山倒海之势气势汹汹地杀了上去。

梁兴和墨绳顶住了匈奴人的第一轮进攻。虽然损失不小,但他们成功掩藏了步卒大军的动向。西凉人的步卒大军此时正在高速移向战场前沿。

匈奴人随即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兰嵘一马当先,带着大军呼啸上前。

西凉铁骑匆忙迎战,然后调头败逃,就在匈奴人要追上他们的时候,西凉铁骑突然一分为二,向两翼方向狂奔而去。

西凉步卒大军列阵而立,黑压压的一片,气势如虹。几十台弩炮列于阵前,数千名强弓手蓄势待发。

匈奴人骇然心惊。兰嵘死命勒住战马,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撤,撤……吹号,撤……”

“咚咚咚……”战鼓擂响,天地霎时为之一暗。西凉人的长箭飞上了天空,厉啸声惊心动魄,近万支长箭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狠狠钉进了匈奴战阵。

匈奴人眼睁睁地看着长箭射进了自己的胸膛,数百人葬身于箭阵之下。左大当户兰嵘中箭身亡。西凉人的第一轮齐射就让匈奴人遭受了沉重打击。

撤退的号角虽然吹响了,但战场上的厮杀声太大了,纵马飞驰的匈奴人并没有听到。他们依旧在狂奔,直到看到长箭在空中飞舞,数百兄弟倒在了战场上,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冲了。然而,战马的速度太快了,数百骑卒还是一头冲进了箭阵。很多重伤坠马的匈奴人被这些随后冲来的战马践踏而死,接着又一批尸体倒在了战场上。

刘豹气疯了,仰天狂啸,恨不得冲上去把西凉人杀个一千二净,但匈奴铁骑损失惨重,已经没有这样的实力了,“撤,撤下去……”

“呜呜……”西凉人反攻的号角吹响了。

粱兴、墨绳抓住机会,各自率军从两翼杀出,迎着惊慌失措的匈奴人猛冲猛砍。匈奴人顶不住,全线败退。

韩遂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回头看看还在围着自己后阵奋力厮杀的北疆铁骑,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传令梁庆、陈言,率步卒大军急速前进,摆脱敌人的包围。”

“传令各部铁骑,尾随在步卒大军之后,保护好步卒大军的两翼,全速突围。”

夕阳下,暮色里,西凉人的战鼓擂响了,就象阵阵惊雷轰鸣在战场上空,惊天动地。

悠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悲凉而肃穆的气氛渐渐笼罩了整个战场。

风清带着两千援军如狂飚一般席卷而至,一头撞进了羌人的战阵。

墨绳一直小心谨慎躲在后阵指挥,谁知北疆铁骑从后包抄而来,他首当其冲被卷进了北疆战阵,身首异处,尸骨无存。羌人上午在小苇河遭伏,死伤大半,早已心寒,这次又遭突袭,顿时肝胆俱裂,一哄而散。

羌人败亡,西凉步卒大军的侧翼完全暴露。

风清带着铁骑斜切而入,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向披靡,给了西凉人致命一击。

战局突变。

“吹号,吹号……”刘豹高举长矛,怒声狂吼,“杀,给我杀了西凉人……”

匈奴人全线反击。兰嵘和近千士卒的阵亡激怒了匈奴人,他们一路咆哮着,直杀敌阵。

韩遂大惊失色,急令侧翼姜峰率一部铁骑截杀风清,命令梁庆、陈言结阵固守,阻挡匈奴人的报复性攻击。如果让匈奴人打疯了,步卒大军势必崩溃。

“命令梁兴,给我顶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匈奴人。”

匈奴人已经红了眼,挡者披靡。

梁兴抵挡不住,节节败退。激战中,梁兴中箭落马,差点被匈奴人砍掉了脑袋。亲卫们奋力抢救,连折十几人,这才把昏迷不醒的梁兴救了出去。西凉骑卒失去了主将,士气低迷,顿时成了匈奴人的“靶子”,几乎死伤殆尽。

西凉人突围受阻,战阵又被北疆军攻破,危在旦夕。

韩遂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指挥两翼铁骑护住步卒大军形成了一个“偃月”战阵,准备天黑后再伺机突围。

麴义连续下令,即刻调整兵力部署。

庞德、呼衍元嘉率军会合刘豹、风清,挡住西凉人的突围之路。

阎柔、皇甫郦、雷子率军攻杀西凉人的右翼。自己和步度更带着鲜卑人、部分乌拉铁骑,攻杀西凉人的左翼。聂啸带着羌人和部分乌拉铁骑,攻杀西凉人的后阵。

“传令各部主将,给我奋力攻杀,天黑之前,务必杀进西凉中军,摧毁西凉大军。”

“吹号……”战马直立而起,仰颈长嘶,麴义身跃半空,举戟狂呼,“杀,杀上去……”

“杀……”北疆铁骑吼声如雷,如山崩地裂一般,从四面八方呼啸杀上。

麴义和步度更一左一右,指挥大军两面夹攻马超。

马超、马岱、姜峰各带一队铁骑,弧形列阵,结阵死战。马超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身上的道道伤口让他痛不欲生,但对面的敌人还是象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麴义带着亲卫骑从正面直冲而来,“攻击,攻击,给我撕开敌阵。”麴义嘶哑的吼声让马超不寒而栗,“杀了马超,给我杀了他。”

马超咬咬牙,猛地一脚踹上马腹,高声怒吼,“兄弟们,杀了麴义,杀了他。”几十个西凉悍卒跟在马超后面蜂拥而上。如果能杀了麴义,天黑前冲出重围绝对没问题。

马超拼命了,麴义更是置生死于不顾,第一个打马迎上。两马相错,马超长枪直插对方马腹,左手战刀雷霆而下。麴义狂呼一声,左手盾牌凌空砸开战刀,右手长戟如闪电一般飞刺马超咽喉。马超力气不济,战刀撞上盾牌脱手飞出,慌乱间为避开麴义的长戟,扭身后仰,翻身栽倒马下。

麴义坐下战马高声悲嘶,连冲几步踉跄倒地。麴义腾空而起,在空中转身错步,直杀马超,“杀……”

马超摔得头晕脑胀,伤口全部迸裂,痛得他龇牙裂嘴连声狂吼。麴义杀来了,长戟带着血花厉啸而至。马超一跃而起,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箭,拉弓便射。麴义举盾挡开利箭,长戟凌空横扫,一戟把马超砸出数步开外。

“护住大人,护住大人……”马超的亲卫们大惊失色,飞马冲来。

麴义的亲卫们速度更快,各种武器象下雨一样,把西凉人杀得血肉横飞。马超被麴义一戟打中,口吐鲜血,人事不知。亲卫们拼死把他救出来,急速撤离。

“吹号,杀过去,杀死韩遂……”麴义飞身跳上一匹战马,仰头狂呼,状若疯狂,“杀……”

聂啸带着羌人屡次冲击西凉中军,屡次被西凉人杀退。

乌拉铁骑的加入,让聂啸实力倍增,他随即再次发动了攻击。啷啷挡不住了,狼狈后退,但聂啸和羌人已经打疯了,跟在啷啷后面追穷猛打。啷啷稍一疏忽,被满天的流箭射中,翻身坠落马下。杀红了眼的羌人呼啸冲上,把啷啷和死命相救的一群亲卫全部砍成了碎片。

“谁敢霸占我的草场,我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聂啸拎着啷啷血淋淋的人头,象猛兽一般望空咆哮,“兄弟们,杀上去,杀了韩遂,为石头大帅报仇,为湟中羌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羌人放声狂吼,一个个如同凶悍的野狼,铺天盖地地杀进了西凉中军。

韩遂怒视着疯狂杀来的湟中羌骑,杀气凛冽。

“传令梁庆,率一部精锐,阻杀羌人。”

“告诉陈言,收缩防守,固守战阵。急令姜峰、周逸,各率一部铁骑向中军靠拢。”

韩遂话音未落,就听见左翼号角急鸣,马超的军队全线溃败,北疆军急速杀来,麴义的大旗在夕阳下迎风招展,气势如虹。

“急告梁庆,支援左翼,挡住麴义。”韩遂举手高呼,“中军精骑,随我杀向后阵,把羌人杀出去。”

韩遂带着西凉军最后的八百精锐冲向了羌人。

陈卫带着十几个亲卫急速赶到战场。

战局已经不可挽救,西凉人败亡在即,而麴义将军更是冲杀在战场前沿,根本找不到他。

陈卫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高览飞马而来,“陈大人,太尉大人有何命令?”

“天快黑了,太尉大人心悬战局,特意让我来看一看。”陈卫躬身笑道,“这一仗我们打赢了,韩遂马上就要葬身郑白渠了。”

高览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他望着远处杀声震天的战场,痛声说道:“自落日原大战后,这是我们打得最惨烈的一战。”

突然,高览脸色骤变,手指西南方向放声狂呼,“擂鼓,擂鼓,西凉援军……”

“告诉阎柔大人,西凉援军就在他的背后,请他调头迎敌,调头迎敌……”

“急告麴大人和各部主将,奋力攻击,奋力攻击……”

一股烟尘自地平线上腾空而起,霎时遮蔽了血色夕阳,战场渐渐暗了下来。

一支铁骑大军冲出了地平线,如同江河决堤一般,向战场滚滚而来。

陈卫骇然心惊,伸手就想从怀中拿出徐荣的印信和手令,但就在他触及印信的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又把手从怀中抽了出来。仗已经打到这种地步,太尉大人的那道手令不合时宜,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此时此刻,将士们最需要的是激昂的士气,是百折不挠的毅力,是一往无前的勇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咚咚咚……”战鼓声冲天而起,战斗更加惨烈。

战马连声悲嘶,跌跌撞撞,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聂啸一头栽倒在地,悲声惨嗥。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眼看自己就要杀近韩遂,却在最后一刻被挡住了。聂啸手拄战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处伤口鲜血四溢,血染战袍,“大帅,帮帮我,让我给你报仇啊……”聂啸高举战刀,放声长啸,“兄弟们,放箭,放箭……”

霎时间,号角齐鸣,长箭如雨。

“轰……轰……”战场西南面,双方铁骑连续相撞,巨大的轰鸣声震撼天地。

韩遂又惊又喜,停下战马,凝神细看。他看到了儿子韩翼的战旗,看到了杨秋、成宜的战旗,看到了张既、姜冏的战旗。

韩遂激动地浑身颤抖,举手欢呼,“孩子们,杀出去,杀出去……”

西凉将士欢声雷动,震耳欲聋的吼声直冲云霄。

韩遂兴奋得忘记了危险,西凉将士们士气如虹,眼里再也没有任何危险。

密集的盾牌在欢呼声中裂开了一丝缝隙。

一支长箭厉啸而入,霎时穿透了韩遂的胸膛,鲜血立时染红了白色长袍。

韩遂倒下了。

韩翼率军猛烈攻击。

阎柔、皇甫郦、雷子率军死命阻击。

阵内的姜峰、周逸率军奋力突围。

数万铁骑在暮色里展开了激烈鏖战。北疆军腹背受敌,损失惨重。阎柔中箭受伤,雷子被长矛刺中,两人先后撤下战场。皇甫郦苦苦支撑,但终因战阵被毁,大军被西凉人冲散,不得不放弃阻击。

西凉人急速突围。

麴义、庞德、刘豹、步度更、呼衍元嘉、风清等人各带铁骑,随后掩杀。

黑夜终于来临,战斗结束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四十五节

一堆堆的篝火点燃了,烈焰腾空,照亮了大战之后的战场。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回响在黑漆漆的夜空里,一队队的北疆铁骑陆续返回到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战场上。

各部铁骑按照麴义的命令,布阵于战场四方,和步卒大军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把袁军牢牢围住。

将士们疲惫不堪,人困马乏,但胜利的喜悦让他们激动不已,欢呼声此起彼伏。

近十万民夫带着两千多部辎重车进入了战场,和部分士卒们一起清理战场。天气太热,敌我双方将士的遗骸必须迅速掩埋,不能有丝毫耽搁,以免爆发瘟疫。

麴义紧急召见各部主将,商议攻击袁军之策。

麴义赤着上身光着脚坐在草地上,背上的两处伤口还在渗血。庞德、皇甫郦、刘豹、步度更、聂啸、张郃、高览、段炫等人三三两两坐在四周,一个个浑身浴血,衣甲不整。大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激烈争论着。

“韩遂本来死定了,但因为右翼战场上的张白骑、杨明没能拖住韩翼、杨秋,导致我功亏一篑。”麴义瞪着陈卫,厉声说道,“你回去告诉太尉大人,此仗未能诛杀韩遂,全歼西凉军,都是他们的罪责,要严惩不贷。”

“大人……”陈卫实在忍不住了,他坐在这里已经被麴义骂了很长时间,他怀疑自己如果是张白骑的话,估计早就被愤怒的麴义打得鼻青脸肿了,“大人,左翼战场的损失非常惊人,这我理解。但请大人也理解张白骑和杨明两位大人,他们在右翼战场上没有任何优势,他们的损失也非常惊人。而且,在韩翼和杨秋撤军之后,是太尉大人下令让他们停止追击的。”

陈卫最后一句话让怒气冲天的麴义愣了一下。“你说什么?是太尉大人的命令?难道太尉大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围杀韩遂吗?”

陈卫脸色很难看,他甚至有股冲动,想从怀里拿出徐荣的印信和手令,但他忍住了。麴义的骄横跋扈是出名的。仗打成现在这个样子,麴义有很大责任。如果他遵从徐荣的军令,包围高干击败西凉军的救援,北疆军的损失不会如此惊人,但麴义现在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

陈卫低着头不再说话。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麴义应该能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太尉大人让你来传令,让我放走韩遂?是不是?”麴义把手上的水囊狠狠砸到地上,猛地站起来抓住陈卫的领子,冲着他纵声吼道。

“云天兄,云天兄……”张郃、高览、庞德三人急忙冲过来把麴义拉开。麴义怒不可遏。徐荣竟然在大战最后时刻让张白骑和杨明放弃追击,这显然就是纵敌,就是想让自己围歼韩遂失败。数千将士的生命就这样白白丢失了。麴义张嘴就想咆哮。庞德眼明手快,一把蒙住了他的嘴。庞德知道麴义想骂什么,这话一出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无论徐荣和麴义过去的友情如何深厚,徐荣都必定无法忍受麴义的指责。两人不但友情破裂,麴义也难逃罪责。

麴义气得面红耳赤,极力挣扎。张郃凑到麴义的耳边,低声说道:“云天兄,你冷静一点,这是一场胜仗,一场大胜,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愤怒,把这场胜仗变成了一场败仗。”

麴义霍然心惊,头脑蓦然冷静下来。

高览拽着陈卫退了两步,小声陪礼道:“伤亡太大,麴大人的情绪有些失控,请陈大人理解。”

“我当然理解,否则我早就走了。”陈卫摸了摸被麴义卡痛的脖子,又望望站在四周茫然无措的几个大将,心痛地连连摇头。站在这里本来应该是一群主将,但如今只剩寥寥数人了,“损失太大,太大了。”

麴义重新坐到了地上,陈卫也坐到了他对面。

“请告诉太尉大人,我在右翼战场上虽然杀了高干,围住了袁军,但因为围歼西凉军失败,导致全军损失惨重,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朝廷对关中大战的策略是一战决胜负,以便尽快稳定关中,迅速合围洛阳,所以我们无论损失多大,朝廷都可以接受。”陈卫笑道,“现在韩遂大败,高干倾覆,关中已被我们全部控制。当务之急是迅速收降高干的残部,以便补充兵力,让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攻占华阴和潼关,同时逼走韩遂拿下长安,全取三辅。”

“朝廷本来给我们三个月时间打关中,但现在看来我们一个月内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样我们可以节约两个月的粮草。这两个月的粮草运到中原后,可以帮助大将军拿下颖川。”陈卫信心十足地说道,“看样子,我们今年年底前合围洛阳应该没有问题。”

麴义点点头,“我立即约见袁军将领,督促他们尽快投降。”

“能答应他们的条件都答应,只要他们立刻投降。”陈卫说道,“明天早上,大军就要向长安进发。我们现在需要时间,迫切需要时间。如果我们能在九月之前把三十万人口全部迁到关中,我们就能实施秋种,那样明年五月我们就能收到粮食,可以大大缓解朝廷财赋的紧张。”

深夜,万年城。

陈卫匆匆返回。见到徐荣后,他把徐荣的印信和手令放到案几上,跪倒请罪。

战场上的情况徐荣己经得到禀报,他知道陈卫没有把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也明白陈卫的心思。他很平静地收好印信,把手令放到烛台上烧了。

“大人,我……”

“你跟了我十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徐荣冲着他招招手,“坐下吧。云天是否猜到你去战场是代我传令?”

“他当然猜到了。”陈卫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徐荣对面,“损失太大了,打到最后还是让韩遂逃了,他很痛苦,非常痛苦。”

“他那个脾气……”徐荣苦笑。“他年纪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如果不是大将军……”徐荣停了一下,缓缓说道,“当初,我不该禀奏朝廷,把他调到关中战场。大将军当时并不同意让他指挥关中大战。”

“大人也有难处啊。”陈卫说道,“当初,长公主不愿意让你离开晋阳,担心关中大战一旦失利,对大人十分不利。但大将军却屡次上书,力荐大人为大军统帅。现在看来,大将军是对的。麴大人似乎并不能理解和忠实执行朝廷的意图。”

“幸运的是,此仗最终结果,还是实现了我们大战前的目标。”徐荣欣慰地说道,“现在我们首先要抢占华阴和潼关,同时挥军进逼长安逼走韩遂,然后我们就可以实施稳定关中之策了。”

“大人……”陈卫郑重地说道,“大人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包围长安,逼降韩遂?”

“我们没有时间了。还是与韩遂议和,请他急速退回西凉为上策。”徐荣的口气不容置疑。

“大人,请你再仔细权衡一下利益得失。”陈卫劝道,“逼降韩遂,我们可以控制西疆,这对朝廷尽快稳定边疆,全力平定天下还是有好处的。”

“朝廷早就考虑过了,但西疆的问题太复杂,我们暂时无法解决。与其陷进西疆这个深不可测的泥潭无力自拔,还不如让韩遂继续控制西疆。等我们打下了洛阳,平定了天下,韩遂还拿什么和朝廷抗衡?就算他要和我们为敌,他也打不过我们。毕竟今天的西疆和十几年前的西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十几年前,西疆还有点底子,关中也还富裕,韩遂也还有不少羌人兄弟,他还能和我们周旋。但现在西疆和关中都已成了废墟,新一代羌人不断挑战他的权威,韩遂已经没有任何倚仗了。”徐荣摇手说道,“如今韩遂已经老了,他首先要为西疆的将来考虑,其次要为自己的宗族,自己的后代考虑。而西疆的门阀富豪,高门大族在韩遂实力骤减,已经无力保障他们利益的时候,也不会再拥戴和支持韩遂了,他们会迅速投靠朝廷,寻找一个更坚固更牢靠的保障。”

陈卫沉默不语。朝廷的主旨是尽快平定天下中兴社稷,因此长公主和朝中的大臣们都不愿在这个时候背上西疆这个沉重的包袱。等到天下稳定了,社稷开始走向中兴了,西疆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长公主决心定都长安,正是表达了朝廷解决和控制西疆的决心。

“大战之前,袁绍到底给了韩遂多少粮食,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韩遂手中至少还有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现在韩遂只剩下两三万人了,这么多粮草足够他坚守长安三个月以上。”徐荣伸手拍了拍案几,“所以,我绝不会包围长安,断绝西凉人的后路。”

“但是……”陈卫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大人既然已经同意麴大人在战场上围歼西凉军,而我们又为此遭受了重大损失,那么大人就应该继续做出一个包围长安全歼西凉人的姿态。这既可以安慰一下大军将士们,增加大人的权威,又能逼迫韩遂尽快撤离长安,何乐而不为?”

“你担心将士们误解我?”

“麴大人已经误解你了。”陈卫说道,“如果将士们认为大人宁愿让数千将士白白丢掉性命,也要让韩遂带着西凉人突围而去,这对大人的威信肯定是个打击。”

徐荣皱了皱眉头,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

“大人,如果我是韩遂,我会连夜撤出长安,飞速返回西疆。”陈卫笑道,“韩遂不是疯子,他不会坚守长安直到战死。西疆是他的家,是他的根基之地,他战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养好伤口以便卷土重来。”

“好吧。”徐荣挥手说道,“传令庞德、聂啸、卫峻,连夜整顿军队,明日向长安进逼,并相机迂回到武功、郿城、陈仓一线,威胁西凉军后路,迫使韩遂尽快撤军。”

韩遂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秋、成宜、程银三人急忙围了上去。

“子卫(韩翼)……”韩遂颤抖着嘴唇,艰难地喊道,“子卫……”

“先生,他刚刚离开,率军在后阵阻敌。”杨秋小声说道,“追兵就在我们后面。”

“孟起……孟起……”

“他受伤了,躺在后面的马车上。”程银说道,“我立即派人去把他抬来。”

韩遂无力地摇摇头,“我要死了。我死之后,西凉就交给孟起。”

杨秋、成宜、程银面面相觑,神情极度震惊。成宜失声惊呼,“先生,这是为何?”

杨秋轻轻拍了一下成宜,示意他不要问了。韩遂马上就要断气了,他这时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此仗过后,我们元气大伤,已无力保住西疆,只能依靠河北的力量对抗羌人的入侵。”韩遂望着杨秋三人,声音越来越小,“我死了,子卫必定誓死不降,西疆迟早会变成羌人的牧场。你们一定要帮助孟起,一定要帮助他守住西疆。”

韩遂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我走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韩遂缓缓闭上眼晴,气绝而亡。

深夜,郑白渠战场。

麴义数次派人射书敌阵,要求约见辛毗。

辛毗、子率召集各部主将商议,到底是投降还是死战到底。各部主将意见不一,要求死战的人还不少,因为投降后可能还是免不了一死。但现在士气低迷,粮草断绝,大军很快便会崩溃,想死战都没条件。

辛毗出阵和麴义相见。麴义提出的条件很丰厚。天亮前投降,一个不杀,天亮前不降,全体格杀,一个不留。

凌晨,辛毗、子率再召众将议事,决定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