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第六十五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6053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六十一节

三月初,洛阳。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李弘规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洛阳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洛阳城十二道城门处人流如潮,民夫们正在向城内搬运各类物资,粮食、军械、木材、石头象小山一样堆放在宽敞的大道上。城外周边五里范围内,十几万民夫正在修筑瓮城,挖掘护城壕,铺设拒马鹿砦,日夜忙碌。洛阳外围其它地区的百姓在各级官吏的组织和指挥下,也开始拆除自家房屋。从洛阳到伊阙关、大谷关,再到广成关、鲁阳一带几百里长的驰道上,人流车流南来北往,极为繁忙。每当黑夜来临,驰道上移动的火把便汇成了一条浩瀚美丽的星河。

袁微、逢纪、审配等人各司其职,或带着掾属在府衙内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或带着亲卫在城池河流关隘处往返巡视,众人齐心协力,力争在最短时间把洛阳铸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三月上,孟津、小平津两关守将韩琼、赵睿书告袁绍,北疆军战船开始在对岸河阳城一带集结,攻击可能即将开始。

袁绍急召袁微、逢纪等人议事。

目前城内的门阀富豪和各级官吏家眷基本上已经撤离完毕。川流不息的撤退大潮一度引发了恐慌,很多百姓也开始携家出逃,但都在关隘处被堵截。在各级府衙的安抚和诱骗下,这些人中除了老弱病残者被集中在上林苑外,其他男女老少都被征调为民夫在各处拆除房屋和加固城防。洛阳城防御设施的修建速度和守城器械的制造速度因此大大加快。

由于撤离人员携带了大量的家财,车马云集驰道,给荆州和豫州两地北上运送粮草辎重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逢纪负责组织人员撤离洛阳,对此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遭到了荀谌、陈琳等人的尖锐指责。

逢纪有苦难言。这些门阀富豪们在洛阳有土地宅院,有大量存粮。因为袁绍无法守住洛阳,导致他们的土地无法耕种,宅院遭到损毁,库房中的粮食无法运走也只好贱卖给了袁绍,为此他们一个个怒不可遏,恨不得把袁绍撕了。袁绍捡了个大便宜,暗中偷着乐。门阀富豪们损失惊人,能带走的当然要竭力带走了,而袁绍也不好太过分,或多或少在运输上开了方便之门。另外,袁绍、袁微这些袁阀权贵的财产也非常惊人,运送财物的马车都排成了长龙,为了把袁阀的财产迅速撤出洛阳,驰道当然要先让给他们自己使用。

逢纪哑巴吃黄连,气愤不已。袁绍心里有数,出面打圆场。说自己立即书告刘表、袁谭和袁熙等人,请他们无论如何在鲁阳一线坚守到七月。接着他把袁谭的书信拿了出来,转移了话题。

郭嘉的计策让众人惶恐不安的心里稍稍得到了缓解。如果曹操和孙权能信守诺言,在明年初开辟东路战场向兖州发动攻击,再加上刘备在西路战场向关中发动攻击,那么联军极有可能击败已经在洛阳城下被拖得筋疲力尽的北疆军,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南北对峙的局面一旦形成,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洛阳的不利形势肯定能得到扭转。

“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袁绍说道,“如今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刘表、曹操、刘备等人无论为了大汉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都要誓死一搏。但他们能否成功,最后都要取决于我们能否守住洛阳,所以……”

袁绍看看众人,郑重说道:“我决定留在洛阳,亲自率军和李弘决一死战。”

审配、辛评、荀谌、陈琳、王修、王肱等人顿时为之一振。袁微、袁忠、逢纪等人则目瞪口呆,虽有心劝谏,但看到袁绍神情坚决,看到其他人神情激奋,想说也无法开口了。

“大人,显甫(袁尚)呢?”逢纪低声问道,“显甫也留在洛阳吗?”

袁绍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此仗赢了,显甫建下赫赫功勋,得到军中诸将的拥戴,继承袁氏家业自然在情理之中。”

逢纪犹豫了一下,凑近袁绍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不能不考虑。”

“万一?”袁绍苦笑,反问道,“万一洛阳失守,袁氏一门还能支撑多久?李弘篡夺了天下,袁氏一门还有存身之处?就算我把显甫送出去了,但现在显思(袁谭)在豫州,显奕(袁熙)在南阳,各有军队,显甫哪有容身之地?”袁绍伸手拍拍逢纪,轻声低叹,“人生一世,无时无刻不在拼搏,我也是,你也是,显甫也是。赢了,他就能得到一切,输了,他将会失去一切。就这样安排吧。”

三月上,益州,广汉郡,涪城(今绵阳)。

刘备、庞义合兵一处,从江州(今重庆)北上赶到垫江(今合川),大军稍事休整,在粮草辎重齐备后,随即沿涪水北上,连克德阳、广汉,逼近涪城。

涪城素来是蜀道的咽喉,其北面就是剑门关,有金牛、米仓、洋巴(后叫荔枝道)三条古栈道越巴山而入汉中。其西面有阴平小道可通陇西。其南面就是涪水可连巴郡下江陵。其南面两百里外就是成都。拿下了涪城,则蜀郡无险可守,虽然成都之前还有鹿头关、白马关,但因为地处平原,已经无法挡住一泄而下的大军了。

此时涪城守将邓贤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而刘备的大军却饱尝痛苦。

西征军的将士们对巴蜀气候非常不适应,加上时处严寒,减员非常严重。大军到了巴郡后,粮草辎重的运输都由巴郡的民夫负责。但因为路途艰险,巴郡征调的民夫又少,粮草辎重的运输极其困难,大军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待辎重营。

刘备和将士们本来对夺取成都信心十足,但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大军士气倍受打击,军心已经开始涣散,感觉成都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西征军摇摇晃晃地赶到涪城后,刘备断然决定扎营休整,暂缓进攻。虽然庞义一催再催,但刘备就是不答应。大军休整期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人仔细查看了地形。面对涪城险要的地势,刘备等人非常沮丧,一筹莫展。关羽、张飞、简雍是幽州人,孙乾是青州人,縻竺、曹豹是徐州人,他们对巴蜀非常陌生,此刻站在巴蜀的崇山峻岭之间,一帮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蒯良有先见之明,让甘宁、伊籍、诸葛亮、庞统等人跟随车骑将军营,给刘备出谋画策。

甘宁和庞义的意见一样,认为从内水北上攻击,最重要的是速度,要出敌不意,一旦让敌人增兵驻防涪城,攻击难度将大为增加。但现在西征军的运输船只还在涪水上慢慢地逆流而进,巴郡的民夫还在用扁担把船上的物资慢慢挑到大营。大军的粮草军械严重不足,即刻发动攻击损失太大,西征军承担不起。

刘备坚持要军队休整,他一面命令孙乾、縻竺督促民夫加快运输速度,一面命令简雍、诸葛亮和庞统三人指挥工匠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大战。

此刻,刘磐、赵韪的军队已经沿着外水顺利杀进,攻克了犍为郡的南安城(今乐山),和刘璋的军队在武阳城(今彭山)一带展开激战。他们距离成都还有一百多里。

三月中,河内郡,河阳大营。

虎威中郎将司马懿、虎牙中郎将魏延、荡寇中郎将沮鹄、河内太守郑演等十几员文武大吏聚在中军大帐内军议。

司马懿站在地图前,给各部将领解说攻击之策。

“孟津是洛阳的北大门,历来为洛阳外围的兵事要地。攻破了孟津,南下进击五十里便是洛阳城,所以……”司马懿面对众将,微微皱起了浓眉,“我们率先突破洛阳的外围防御,兵临洛阳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反,如果我们未能做到这一点,则是我们虎威、虎牙两营的耻辱。”

“大将军认为,孟津、小平津距离洛阳非常近,袁绍在此必屯有重兵,他要求我们马上发动佯攻,以牢牢牵制敌军,帮助大军主力从洛阳西面的函谷关和东面的虎牢关强攻突破。”魏延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帐内诸将,“诸位大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们是佯攻,是牵制兵力,是辅助战场,在大将军看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夺取孟津,杀进洛阳。”

“我们兵力严重不足,我们攻得越猛,孟津一带的叛军就越多,因此我们想攻克孟津,难度不仅仅是太大……”何仪看看司马懿和魏延,脸显不满之色。两位年轻的大人少年得志,不但都长得高大威武,而且还都受到了大将军的看重,此刻又同在河内战场,建功立业的心情急切当然可以理解,但不能不顾现实,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何仪在黄巾军中资格很老,他在中原战场上投降后随司马懿、魏延到了河内战场,刚刚开始还比较温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这次大将军授命纪灵、陆勉、刘辟等人组建新军,他三番两次书告大将军,吵着要去颖川战场追随纪灵,但都被大将军婉言拒绝了。大将军说河内战场上大都是兖州、荆州、徐州和扬州的士卒,需要你这样的老将坐镇,待时机成熟,我再把你调到纪灵将军麾下。大将军不同意他离开河内,但河内战场上的两位年轻统帅,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日子过得很难受。

何仪转头看看四周,见各部将领都眼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支持自己的说法,胆气更壮,“大将军让我们率先攻击洛阳的目的是尽可能打乱袁绍的兵力部署,以便给主力大军突破洛阳外围创造机会。这是我们两万大军可以做到的,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错误。两位大人刚才那番话,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魏延冷“哼”一声,刚想反驳,司马懿挥手阻止了他,“何大人,如果我以不到三千人的代价拿下孟津,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何仪愣了一下,和四周诸将互相看看,均是一脸嘲讽。“司马大人,那你有何妙计?”

“时机未到。”司马懿坦然而笑,手指众将说道,“待我拿下孟津,杀进洛阳,帮助诸位大人建下了功劳,你们该如何谢我?”

诸将将信将疑,都没有说话。何仪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叫道:“两位大人若能率先攻克洛阳,我从此追随两位大人誓死奋战,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好……”司马懿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诸位大人耐心等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你们继续听我说……”

孟津一段的黄河大约一百二十里左右,其中较大的渡口有孟津、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硖石津、水平津和富平津七个渡口。其中,小平津在中平元年黄巾起事的时候,由大将军何进在都亭设关,由于关隘距离黄河近在咫尺,没法打。

叛军目前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一带,其它四个渡口的防守兵力较弱,所以我们此次攻击,以一部兵力佯攻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以主力攻击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先渡河在邙山脚下扎下营寨,全力重建河阳大桥。河阳大桥早在我们攻占河内的时候就被叛军烧毁了,没有大桥,粮草辎重的运输速度将受到严重影响。我们之所以率先强攻洛阳,重建河阳大桥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魏延接着把各部的攻击方向做了详细说明,“诸位大人即刻回营做好准备,三天后发动攻击。”

“今天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司马懿笑道,“打下孟津后,你们请我和魏大人吃饭。”

三月中,孟津。

朝阳初起,雄伟的黄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滔滔浊水在淡淡的雾霭中掀起层层大浪,清爽而微带凉意的河风轻轻拂过关隘,悄然没入了层峦叠嶂的邙山之中。

城楼上的大纛在风中狂舞,五彩缤纷的战旗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矫健的身姿。值卫士卒抱着长矛,微闭着惺忪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河面。

一面张开的风帆突然冲出了雾霭。

值卫士卒眨巴了一下眼睛,浑身上下蓦然掠过一丝寒意。

更多的黑色大帆翻涌而出,就着一艘高大的楼船霍然出现在河面上,乘风踏浪而来。

“北疆军……”值卫士卒脸色骤变,低声惊呼。

“北疆军来了……”更多的值卫士卒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擂鼓……擂鼓……”值卫队率突然惊醒过来,沿着城墙飞速狂奔,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擂鼓……北疆军来了……”

“咚咚咚……”战鼓擂响,低沉而恐惧的鼓声声传四野,整个邙山都在这瞬间被惊醒了。

鼓声响起的时候,韩琼正坐在屋内悠闲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饭,一樽酒,一盘羊肉。

冀州大战的后期,他在怀城战败,和郭图等人狼狈逃回。郭图被赶到了长安,而他则被降职赶到了八关养老。韩琼是冀州势力中的中坚人物,袁绍借口剥夺了他的兵权后,沮授、田丰等人也先后倒台。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就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仅仅一年,联军在中原再次战败,兖州、河内全境丢失,北疆军直逼洛阳城。

本来韩琼以为自己和沮授、田丰一样,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想想淳于琼,和袁绍的关系多少年了,还不是一样被杀了。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正是因为淳于琼死了,军中老将几乎被一扫而空,生性淡泊的韩琼反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被袁绍委以重任,以平北将军的身份负责戍守洛阳的北大门。

韩琼的雄心已经没有了,他坐在黄河边上,对自己的部下说,我在十几年前曾两次和李弘并肩作战,一次在冀州打张牛角,一次北征张纯,战无不胜。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战无不胜。当今天下,没人能击败他。我死之后,把我葬在邙山上。这里风景不错,既可以看到黄河,又能看到洛阳。我知足了。

过了不久,韩琼得知对面的北疆军统帅是司马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雄心突然被激发了。他非常生气,他觉得李弘太瞧不起自己了,我韩琼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乳具未干的小子吧?打。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韩琼听到鼓声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微皱皱白眉,然后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关内的校尉、军司马、长史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人,北疆军发动攻击了。”

“我知道。”韩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一块羊肉,冲着他们轻轻挥了挥手,“该干啥干啥去。”

“大人,你不到城楼上去看看?”

“等我吃完饭,小睡片刻,再去看看。”韩琼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人老了,晚上总是睡不着,没办法。”

三月下,洛阳。

韩琼、赵睿急报袁绍,河内北疆军在司马懿、魏延的指挥下,渡河攻击,迅速攻占了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四个渡口,并在冶扳津建立营寨,架设船桥。目前北疆军对孟津、小平津的攻击渐缓,把主要兵力都投在保护和架设船桥上。韩琼在信中说,司马懿大张旗鼓地架设船桥必有原因,北疆军的主攻方向极有可能是孟津、小平津。

袁绍和逢纪、审配等人稍加商议后,认为北疆军把洛阳北面作为主攻方向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函谷关和虎牢关太过险要,强攻突破的难度较大,而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又无法摆脱来自洛阳、荆州和豫州三个方向的围攻,短期内根本无力北上攻击大谷、伊阙和轘辕三关。在这种情况下,李弘有可能利用颖川战场拖住自己的援军,利用函谷关和虎牢关拖住自己的主力,然后秘密把军队调到河内,从河内方向展开强攻。

袁绍决定让袁谭、袁熙、蒯越、文聘、朱灵等人立即在颖川战场上发动主动攻击,尽力夺回阳翟城,把北疆军主力拖在颖川战场上,迟滞北疆军主力攻击洛阳的时间。

同一时间,袁绍命令辛评急赴河南战场,王修急赴关西战场,荀谌急赴颖川战场,应对北疆军即将展开的全面攻击。

大汉建兴五年(公元201年),四月。

四月初,豫州,颖川。

联军的攻击先后展开。朱灵、何亟率军出轘辕关,猛攻阳城。袁熙、文聘率军出鲁阳,向汝水河一线攻击前进。袁谭率军攻击临颍,沿着颍水河北上攻击前进。三只大军的目的地都是阳翟城。

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此刻就在阳翟城。左将军府长史周山整理了各部急报后,向两位大人详细禀报战况,“目前吴雄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北线阳城阻敌。徐晃将军领一部人马在西线汝水河一带阻敌。张绣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南线颖阳、颖阴、许昌一带阻敌。从各部战报来看,以袁谭的南路攻击最为猛烈。”

“汝水河方向呢?徐晃对面有多少敌人?”颜良两眼望着案几上的地图,低声问道。

“大约四万人,是徐晃将军的两倍。”周山略显忧色,“袁谭出现了,刘备的人马也就不远了,驻守许昌的大军暂时不能动,免得被刘备袭击。南线的张绣将军说,因为兵力不足,他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只要守住颖阳、颖阴、许昌三城,袁谭和刘备就无法突破南线。”文丑摸着颔下的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刘备的军队会在哪出现?”

“如果南、北两线都是叛军的牵制兵力,那么刘备的大军可能会出现在西线战场。”颜良用力敲了敲案几,冷声说道,“告诉公明(徐晃),请他注意战场的南面,尤其是昆阳、舞阳一带,要多派斥候,不要让刘备击中了侧翼。”

“如果刘备加入西线战场,叛军兵力至少会超过五万。”文丑焦虑不安,不停地转动着右手大拇指,“我们手中还有四万人,加上徐晃的大军也只有六万人,兵力不相上下……”

“大将军还担心我们北上攻打洛阳关隘。”颜良无奈地摇摇头,“我巴不得他再调给我两万人马。现在我们虽然可以把叛军诱过汝水河,但我们却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予以围歼。看样子,打鲁阳的难度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鲁阳不打,袁绍的后援就不会切断,我们的主力更难打下函谷关和虎牢关了。”周山指着地图上的鲁阳说道,“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把西线战场上的敌人分开,否则我们不可能攻克鲁阳。”

“分开?”颜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案几上的地图往下拽了拽。大谷、伊阙、广成三个关隘在地图上标注得非常显眼。周山疑惑地看看颜良,“大人想去打关隘?”

“看样子不打不行啊。”颜良冷笑了一声,“派一队人马沿着汝水河直杀广成关,先把洛阳和南阳之间的驰道截断。驰道被截,袁熙必定要去援救,这样就把西线战场上的兵力分出了一部分。”

“但敌人的兵力还是太多了。”文丑摇头道,“我们还是打不动。大将军一再告诫我们,攻克鲁阳的代价不能太大,六万打三万都不行,至少是六万打两万,或者是六万打一万。”

颜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子风(姜舞)的铁骑现在在哪?还在陈留吗?”

“河南战场还没有开战,子风的军队肯定还在行辕。”文丑笑道,“怎么?你要向大将军求援?”

颜良点点头,“我只能求援了。”

“你想偷袭宛城?”文丑惊讶地问道。

“宛城里有叛军的皇帝。”颜良的手沿着地图划了一条线,“让子风带两千铁骑渡过汝水河,从昆阳、叶县、赌阳南下,直杀宛城。”颜良脸上杀气突现,“哼,他们要是不回援,就让子风在宛城一带烧杀掳掠,频繁袭击宛城通往鲁阳的驰道,逼迫他们分兵回援。”

文丑和周山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子善,你偷袭宛城,西线战场上的叛军会全线后撤,鲁阳固若金汤,我们怎么打?”

“大将军说过,我们未必非要夺取鲁阳,只要切断通往洛阳的驰道即可。等到洛阳失去了支援,我们的主力大军突破了八关,我们随即就能占据广成、大谷等关隘,彻底包围洛阳。”颜良的手在地图上来回划了两下,“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颖川。守住颖川,大军攻克洛阳后则能乘胜南下,平定天下。”

“但是,我们并没有实现歼敌的目标。等到大军主力北上攻击洛阳的时候,颖川兵力不足,仗就很难打了。”周山劝道,“还是想别的办法吧。长途奔袭,危险太大,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就错过歼敌时间了。”

颜良低头想了片刻,毅然说道:“就这么定了。急告大将军,请调子风率铁骑来援。”

“请郑宝大人到我这里来一下,佯攻广成关,在霍阳山一带截断驰道的事交给他。他是一个老土匪了,干这种事应该驾轻就熟。”

四月上,关中,长安。

二月的时候,右车骑将军鲜于辅和华雄、何风等人返回了长安。不久太尉荀攸、太仆孔融、将作大匠董昭等大臣带着一帮掾属和工匠赶到了关中,开始筹划重建长安城一事。

过去长安城的规模非常大,方圆有五十多里,包括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明光宫、北宫和明堂、辟雍等宫殿群,实现了当年丞相萧何的话“非壮丽无以重威”。王莽篡位后下令拆除汉上林苑中建章、承光、包阳、大台、储元官等10余建筑,将所得材料在城南营建新朝九庙,但这些建筑随着赤眉军的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光武皇帝中兴后,重修了高庙,十一座先王帝陵和未央宫,但因为长安不是都城,所以重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然而,它们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诅咒,又被李傕、郭汜等叛逆一把火烧了。

荀攸、徐荣、孔融、董昭等人仔细勘查了长安城后,决定在龙首源故址上重建未央宫,先把天子和朝廷迁到长安。至于其它建筑的重建时间,要依据朝廷财赋状况逐步拟定恢复之策,慢慢来。

三月初,大雪渐融,奉旨到汉中招抚的特使回来了,他带给徐荣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张鲁拒绝受抚,并有意自称汉宁王。

“称王?”徐荣吓了一跳。袁绍、曹操等人算是胆大包天了,也不过自封爵位为“公”而已,这位五斗米教的教主竟敢自称为“王”,不能不让人“拜服”。

招抚使说,张鲁的信徒不知从什么地方挖到一块玉,这块玉上有字,意思说张鲁是天上的神仙,到凡尘带领信徒一起开创安宁太平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王。新年期间,南阳朝廷的信使也到了汉中,张鲁和他们也提到了此事。袁绍迫于形势,有可能逼迫南阳的天子答应拜封张鲁为汉宁王。

徐荣一边和荀攸等人商量对策,一边急奏朝廷。这时,从西疆又传来了恶讯。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六十二节

西疆各地烽烟再起。

陇西、金城一带的湟中、枹罕羌族诸种在聂啸、百里杨返回之后,形势一度比较混乱,但在庞德、马超等人的武力干涉下,原湟中、枹罕羌族诸种重归聂啸,而匆忙杀进西疆的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羌族诸种因为准备仓促,对形势估计错误,看到北疆铁骑蜂拥而至,马上又退出了西疆。

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后,烧当羌渠帅唐啸、烧何羌渠帅灵狐再度集结了六十多个部落,大约两万多骑向河湟地区发起了攻击。此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从西海东部的龙耆、写谷出发,沿着湟水两岸飞速杀进,一路从大小榆谷方向渡过黄河,由北向南直杀金城郡腹地。短短时间内,湟水两岸的临羌、安夷、破羌三城陷落,湟中地区再度落入敌手。

聂啸带着湟中羌铁骑全线后撤,并向凉州刺史贾诩、征西将军庞德、护羌将军马超求援。

金城郡太守韩翼、西部都尉杨秋就在湟水两岸,距离湟中羌近在咫尺,但聂啸却不敢向他们求救。

当年翼城大战,聂啸带着湟中羌铁骑背叛韩遂投奔李弘后,韩遂对湟中羌诸部恨之入骨。他败回金城郡不久,啷啷、墨绳等羌族诸种豪帅就在他的授意下,率部迁居了湟中,吞并了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聂啸等人的部落。现在韩遂死了,西凉投降了河北,聂啸带着湟中羌铁骑又杀回来了。双方之间的仇恨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深重了。

马超回到陇西后,再度向白马羌、参狼羌借兵,另外朝廷在拜封他为护羌将军的时候,也允许他临时募兵三千以戍守边塞,因此实力有一定的恢复。但白马羌豪帅雷飙、参狼羌豪帅雨锋借兵给马超是有条件的,要马超帮助他们从陇西的枹罕、白石方向攻击居住在西倾山一带的钟存羌、迷唐羌、牢姐羌和乌吾羌等诸种部落。

自从白马羌的六月惊雷、参狼羌的西北雨战死翼城后,居住在岷山一带的羌族诸种实力大减,受到了其它羌族的凌辱和欺压。十几年后,六月惊雷的儿子雷飙、西北雨的儿子雨锋都长大了,他们想重振白马、参狼等羌族诸种,而机会就在眼前,就在韩遂死后西疆失去控制的今天。

岷山一带的白马羌、参狼羌认为现在是东山再起的机会。西倾山的钟存羌、迷唐羌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认为现在是杀进陇西寇掠西凉腹地的最佳机会。开春后,钟存羌豪帅厉材、迷唐羌豪帅差都联合了数十个部落,集结了八千多骑杀进了陇西。

陇西太守张鸣、护羌将军马超、枹罕羌族首领百里杨匆忙迎战。汉军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湟中,没有预料到西倾山的羌人也会趁乱入侵,一时间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此刻聂啸的求援更是让汉军雪上加霜。护羌将军马超无奈之下,派人急告雷飙、雨锋,请两位豪帅率军支援,共抗钟存、迷唐等羌骑,同时请求金城的韩翼、杨秋急速支援聂啸。

韩翼、杨秋置之不理,以烧当羌的虹日、滇那羌的铁头、沈氐羌的风暴等河西羌族渠帅威胁黄河为理由,拒绝出兵。马超勃然大怒。韩翼、杨秋等人的军队就在允吾、金城、枝阳一线,距离湟中不过两百多里,而虹日、铁头、风暴的军队在去年年底被韩翼击败后,已经退到天穹沙漠一带,短时间内不可能威胁到金城。马超认为韩翼这是置西凉安危于不顾,公报私仇。两人的关系愈发紧张。

征西将军庞德率三千人马飞速支援。双方在安夷城连番激战。四月上,庞德在湟水北岸的洛都谷伏击了羌人,诛杀了当煎羌的小帅和六百多名羌卒。这一仗狠狠打击了气焰嚣张的羌人,震慑了唐啸,湟中地区的紧张形势有所缓解。与此同时,雷飙、雨锋带着五千铁骑越过了陇西南部边塞的望曲谷,赶到狄道会合了马超。双方在陇西的大夏打了一仗,各有损伤。厉材带着羌骑退到了枹罕。

庞德和马超在西疆的南部和西部分别挡住了入侵羌人,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河西羌人的大军就出现在黄河北岸。虹日、铁头、风暴和李堪的儿子李飞、马玩的儿子马畅带着三万大军呼啸而来。武威郡太守张既狼狈逃回金城。

这次轮到韩翼向庞德、马超求援了。庞德自顾不暇。聂啸现在一门心思要夺回湟中,他理都不理韩翼。马超也不敢北上。此刻西疆的汉军四面受击,羌人势大,雷飙和雨锋一旦翻脸不认人,陇西就保不住了。他心里这么想着,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厉材私下约见雷飙,而雷飙早就按捺不住了,两人一拍即合,联手突袭马超。马超、姜峰、百里杨大败而逃。羌人攻击狄道。狄道是陇西的郡治所在,狄道若失,则陇西不保,而汉阳郡随即会遭到羌人的攻击。

马超亲自赶到金城向韩翼借兵。现在河西的羌人还在黄河北岸,韩翼手中还有一道黄河天险,形势远比陇西要好,但韩翼不借。马超冷笑,陇西丢了,羌人会直接北上杀到金城,切断你的退路,到时你会遭到羌人的四面围攻。

马超说话非常灵验。他这话还没说完几天,张鸣、百里杨和姜峰就被羌人赶出了狄道,陇西丢失。

庞德闻讯大惊失色,匆忙下令各部急速后撤。

西疆局势的骤然恶化,完全出乎徐荣的预料。他拿着贾诩的书信,仰天长叹,“果不出所料,马超终究还是断送了西疆。”

“马超本想利用羌人,结果却被羌人利用,这也怨不得他。”荀攸无可奈何地说道,“韩遂死去的西疆,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一点我们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局势竟然恶化得如此之快。”

“马超离开长安前,我曾警告过他,韩遂死后,西疆的局势可能失控,叫他不要再和白马羌、参狼羌来往了,但他就是不听。”徐荣愤怒地连连摇头,“六月惊雷、西北雨、雪山狐都是死在我们手上,两三万羌人葬身于翼城城下,这个仇羌人岂能不报?”

“文和(贾诩),令明(庞德)能挡住羌人吗?”荀攸担心地问道。

“如果……”徐荣停了片刻,苦笑数声,“如果韩翼、杨秋、程银等人还能信守诺言忠于朝廷,那么西凉还有三万多军队,目前尚可坚守于金城、榆中一线。等到河西羌人虹日、铁头、风暴和西海的唐啸、岷山的雷飙、西倾山的厉材等羌骑会合了,我们则能退守于翼城、上邽(今天水)一线予以阻击。如果韩翼等西凉诸将临阵倒戈,和羌人联手,那我们就要从关西战场上抽调人马固守关中了。”

荀攸神情凝重,良久无言。

四月中,太尉荀攸、右车骑将军徐荣联名上奏朝廷,禀报西疆军情并提出对策。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疆局势短期内无力挽救,只能竭尽全力阻敌,预计西凉各路大军将在六月前后退守到翼城、上邽一线。为此,荀攸、徐荣奏请长公主,即刻下旨凉州刺史府,把汉阳郡内的十几万人口立即撤到关中。这十几万人撤到关中后,一部分壮丁可以临时征调为民夫,给西凉大军运送粮草军械,一部分老弱妇孺却需要朝廷赈济。

西凉战场开战了,需要大量的粮草军械和民夫。荀攸和徐荣建议长公主下旨,立即停止重建长安,把有限的人力和物力都投到西凉战场上,以确保关中的安危和洛阳大战的顺利进行。

对于解决西凉危局的办法,徐荣认为只能再次征调塞外胡骑,让胡族铁骑攻击河西,威胁河西羌人的老巢,迫使他们撤军回援。不过,前年的中原大战,去年的关中大战,朝廷都征调了塞外胡骑,征调了大量的牲畜,如果今年再征调,难度非常大。

到今天为止,塞外的胡族部落都知道了大汉的现状,大汉对他们的威慑力已经大为降低,当初朝中很多大臣反对征调胡族铁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胡人的野心会因为大汉的衰落而膨胀,继而肯定会有人试图摆脱大汉的束缚,试图去征服大漠。今天我们如果再去调兵,等于告诉胡族诸部,大汉不仅仅是衰落,而且还要依靠他们的帮助才能生存,那麻烦会接踵而至。有些部落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出兵,蓄积力量。有些部落即使愿意出兵,但千里迢迢赶到河西作战,消耗极大,而朝廷又不能立即补偿他们,这对他们的实力是个打击。实力弱了,就会成为别人的打击和吞噬对象,在大汉已经无力保护他们的情况下,他们可能成为大漠纷争的第一批牺牲品。失去了他们,我们就无法控制大漠,其后果非带严重。

我们必须保证大漠上有足够可以控制的胡骑,否则大漠必乱。匈奴铁骑本来是大汉最忠诚的军队,但去年的关中大战让他们元气大伤,大漠上的实力平衡因此被打破,所以我们不能再征调忠诚于大汉的部落了,比如鲜卑人射墨赐、乌丸人楼麓。我们要尽可能征调可能对大汉造成危害的部落,象鲜卑人柯比熊、拓跋韬、乌丸人蹋顿等等,但征调这些部落需要大将军亲自出面。

今大将军正在中原指挥大军攻打洛阳,没有时间北上大漠统率胡骑攻杀河西,朝廷短期内解决西疆危局的可能太小,洛阳大战也因此变得困难重重。

四月中,荀攸、徐荣书告贾诩、凌孺等西凉官吏,尽快安排西凉百姓撤离。

书告庞德、马超、韩翼等西凉诸将,务必以社稷为重,放弃个人恩怨,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徐荣急召华雄,请他屯兵于陈仓、郿城一线,随时支援西凉。

急召何风,屯重兵于关中各条栈道出口,以防汉中张鲁的偷袭,同时请他精选斥候,南下探查汉中地形。

急召将军府长史陈卫等人,请他们拟定攻击汉中之策,筹划攻击汉中的所有准备工作。待时机成熟,则急速南下汉中。

四月中,晋阳。

四月上,虎贲将军雷子书告朝廷。他在大漠西部和中部的胡族部落中奔走了一个冬天,但愿意出兵攻击河西的胡族首领寥寥无几。

鲜卑人弧鼎、弃沉对朝廷忠心耿耿,二话不说答应了。鲜卑人步度更在去年的关中大战损失较大,对河西的羌人心存畏惧,迟迟没有答应。拓跋韬、拓跋貉借口冬天遭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灾,牲畜损失严重,婉言拒绝了。木桃、木李因为实力较弱,依附于拓跋韬,拓跋韬不答应,他们两人自然不敢出头。先零羌的狂风沙去年和河西羌人打了一仗,打输了,另外他们都是羌人,或多或少有点交情,所以也没有答应。

这么多胡族部落都不愿意出兵,雷子担心大漠安全,于是屯兵阴山脚下,放弃了西进凉州。他在奏章中说,河西羌人实力强悍,大漠各部落对能否攻克和占据河西忧虑重重。如今我们未能实施兵进河西的计策,大军无法从天穹沙漠一带有效牵制河西羌人,对西凉局势可能会带来很大影响,请朝廷速告西凉。

雷子的这封奏章送到晋阳后,鲜于辅、张燕、张辽、皇甫郦等人马上预感到西凉形势不妙,几个人急忙商议对策,但对策还没想出来,西凉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长公主急召太傅杨彪、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右卫将军张燕、大司农李玮、尚书令崔琰、中书监田畴到凤凰池议事。

几位大臣把荀攸、徐荣的联名奏章看了好几遍,心情异常沉重。

“关中大战前,大将军曾一而再再而三地书告朝廷和徐荣大人,要求务必保留西凉军队。我们是留下了西凉军队,但杀死了西凉军的统帅韩遂。我们的将士对执行大将军的命令可谓不折不扣。”长公主神情冷峻,口气极为愤怒,“现在大将军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西疆不但成了朝廷的包袱,更成了中兴大业的最大障碍。”

“韩遂的死纯属意外。”张燕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的义父张牛角。当年瘿陶大战,黄巾军也是因为张牛角的意外中箭而输掉了整场大战。

“朝廷上下都知道韩遂对西疆来说意味着什么。西疆在他的控制下,稳定了十几年,但同时也让羌人休养生息了十几年。这种实力上的此消彼长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明显。”张燕劝谏道,“殿下,就算韩遂不死,将来西疆还是要乱,朝廷还是要倾尽举国之力予以平定。西疆对我们来说,是个教训,是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所以我们对北疆的将来要早作预防,要未雨绸缪,要把这种实力上的变化所带来的危机悄无声息地扼杀掉。”

“怎么扼杀?”长公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痛,“我总不能把大将军一分为二吧?”

张燕无策应对,只能报以苦笑。

长公主和几位大臣商讨了一下荀攸、徐荣所提出的几点建议,结果分歧很大。

杨彪、蔡邕、刘和、崔琰四位大臣认为,把西凉百姓撤进关中是必要的,但停建未央宫是没有必要的,尤其在这个事关社稷命运的关键时刻,更要咬牙坚持下来。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天子和朝廷迁到关中,以振天威。

鲜于辅、张燕、田畴三位大人承认此刻把天子和朝廷迁到关中对戍守西疆和攻打洛阳都有好处,但关中太危险了,一旦西疆未能守住,让羌人呼啸而入,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另外,西疆开战,朝廷财赋如何支撑?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先停建未央宫了。

长公主同意杨彪等大臣的意见,但又担心关中的安全,犹豫不决,“李大人,你的意见呢?”

李玮手握财赋大权。天子和朝廷今年能不能迁进关中,关键还要听李玮的一句话。李玮想了半天,最后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意见,停建未央宫,修复栎阳宫。

栎阳就是现在关中的万年城,位于渭水北岸,距离长安有一百多里,是一座万户大城。过去秦国在建都咸阳前曾在栎阳定都三十五年。高祖刘邦定都长安前,也曾以此为都两年。栎阳宫规模不大,至今保存完好,只要略加修缮即可使用。如此一来,天子和朝廷可以如期迁到关中,一旦关中受到威胁,天子和朝廷马上可以乘船转移到河东,而朝廷则因此暂时节约了一笔巨大的开支。

“就这么定了。”长公主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传旨,“改万年城为栎阳,在未央宫没有修复之前,天子和朝廷暂居栎阳城。”

“把荀攸、徐荣、雷子三位大人的奏章以及朝廷对西疆局势的看法和对策全部送到大将军行辕,请大将军即刻做出决策。”

四月下,兖州,陈留,大将军行辕。

行辕大帐内,灯火通明。

李弘环抱双臂,站在巨幅地图前,凝神沉思。

颖川战场一直没有取得突破,大军至今还没有截断鲁阳和洛阳之间的联系,没有完成对洛阳的最后包围。距离五月初麴义、杨凤和玉石、赵云两支主力大军攻击洛阳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颖川战场必须立即拿出切实可行的攻击之策。

颜良曾让郑宝率军沿着汝水河而上,偷袭广成关,但袁熙在广成关屯有重兵,斥候密布于汝水河两岸。郑宝尚没有靠近关隘便暴露了踪迹,结果遭到叛军伏击,惨败而归。同时间,颜良还曾向行辕借调姜舞的铁骑奔袭宛城。叛军对北疆铁骑防备严密,尤其对这条可直达宛城的驰道更是倍加关注,在驰道所经过的河流,山道上都设下了重重障碍。姜舞带着铁骑刚刚到了昆阳就被发现了,军队形迹暴露,长途奔袭失败,只能悻悻而返。

颜良一计不成,再设一计。四月中,他命令徐晃撤过汝水河,准备把叛军主力诱到阳翟城下予以围歼。然而,让颜良哭笑不得的是,西线战场上的叛军统帅蒯越站在汝水河堤上想了片刻后,竟然下令大军撤回鲁阳,不打了。

叛军全线后撤,袁熙、文聘带着大军布防于广成关和鲁阳一线保护驰道安全,蒯越则坐镇鲁阳城,防线无懈可击,让北疆军一筹莫展。

颜良着急了,再度设计,让张绣在南线战场上主动让出颖阳城,把袁谭诱进来,然后以主力包围袁谭,试图以袁谭为诱饵,调动鲁阳方向的叛军攻击阳翟。

张绣让出了颖阳城,却把袁谭吓跑了,袁谭连临颍城都不要了,带着大军调头撤回了汝南。

颜良无计可施,书告大将军李弘,从鲁阳到广成关的这一段驰道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大军没有办法拦腰截断,只能强攻鲁阳了。李弘不同意,说再想想办法,不要急。

“大将军,西疆的事,如何回复朝廷?”傅干走到李弘的背后,轻声说道,“鲜于大人又来信催了。”

朝廷的书信三天前就到了,但李弘一直没有做出回应。西疆战局紧张,时间拖得越久对西凉军越不利,鲜于辅为此每日急书来催。

“你怎么看?”李弘低声问道。

“徐荣大人在信中说得很明白,长公主和朝中重臣们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他们什么都不说,把徐荣大人和雷子大人的书信一把送过来,让大将军斟酌处理。”傅干也压低声音说道,“现在,狂风沙不愿意动,步度更不敢动,刘豹动不了,楼麓不能动,而拓跋韬显然不会给自已培养一个对手。步度更如果拿下了河西,实力增加了,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们是仇人,拓跋韬不能不防,所以,我们只能征调柯比熊。”

“如果你是柯比熊,你愿意远征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河西吗?”李弘又问道,“从乌侯秦水到河西,要横跨整个大漠,要长途跋涉数千里,有这个可能吗?”

“如果我有心征服大漠,这是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如果我能在河西击败羌人,我的大名将从此响彻大漠。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傅干微微一笑,“慕容风虽然给了柯比熊一支军队,却没能帮助柯比熊建下赫赫功勋,而柯比熊最需要的就是功勋。”

“大帅没有给他的东西,我能给他吗?”李弘抬头望着帐外深邃的夜空,蓦然想起了慕容风。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六十三节

当天晚上,李弘和风雪一直谈到深夜。

风雪听说自己可以回大漠,非常兴奋,但听到此行的目的之后,她便失去了笑容,默默依偎在李弘身边,静静地听着李弘说话。

前年为了中原大战,鲜于辅联合胡族各部把中、东两部鲜卑赶到了大鲜卑山。去年柯比熊受抚,臣服大汉,带着部落返回了火云原和乌侯秦水。今年朝廷打算征调柯比熊远征河西,缓解西疆局势,以便给大军赢取足够时间攻克洛阳全取中原,但现在北疆形势不同往日了,李弘并没有把握说服柯比熊接受朝廷的征调。

这几年北疆军连连征战,不但主力大军尽数南下,还连续从塞外征调胡骑助战。随着北疆军征服的土地越来越多,战场也越来越多,北疆军兵力不足,河北财赋不足的矛盾越来越突出,由此导致朝廷对塞外大漠的控制越来越弱。

要想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攻克洛阳,全取中原。

中原合天下之全势,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兴衰更替,都取决于对中原的争夺。进取天下,中原为必争之地,安定天下,中原为控御中枢。不占据中原,则无以问鼎天下,不巩固中原,则无以谋天下之长治久安。今日大汉的中兴大业,正走到这个关键时刻。胜,则天下一统;败,则社稷倾覆。

“我们最早平定天下的策略是以洛阳为都城,以中原为根基拟定的,但长公主决定定都长安后,平定天下的策略随即发生了根本改变。关中大战的时候,我之所以一再要求保全韩遂和西凉军,其目的正是为了尽快形成平定天下的格局。”李弘一手搂着风雪,一手摊开了案几上的地图。“大汉定都长安以关中为根基后,攻防重心将整体向西北迁移,这时西疆的稳定远比北疆的稳定更为重要。西疆若稳,大军则可以迅速占据洛阳全取中原,然后大军一部从陇西和汉中南下夺取益州,一部从洛阳南下攻打荆州。等到两军会合于长江一线,袁绍、刘表等逆贼必然败亡,而曹操、孙权、周瑜等叛逆则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投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如此天下在三到五年内即可平定。”

“韩遂的突然阵亡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今天西疆的羌人之乱更让朝廷失去了平定天下的先机,我们平定天下的步伐将大大减慢,平定天下的时间至少要推迟三年左右。”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攻克洛阳,奠定平定天下的基础,而要想攻克洛阳,首先要保证西疆的稳定。从目前西疆的形势来看,稳定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羌人挡在关中的大门之外。祸乱西疆的羌人中,实力最强悍的就是河西羌军,只要把河西羌军拖在黄河北岸,关中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我们拿下洛阳后,有两个选择。一是西进凉州,稳定西疆,继而按照原定之策夺取益州,控制长江上游水道,然后实施两路夹攻之策夺取荆州。虽然曹操、孙权等人会利用这段时间增强实力,但大势已去,顽抗到底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二是暂时放弃西疆,先打江淮、荆州。实施此策最担心的是关中的安全,关中一旦遭到羌人的威胁,我们就不得不放弃南下平叛大战去拱卫京都。另外,江淮战场有淮河、长江两道天险,如果曹操、孙权据此天险负隅顽抗,同时袁绍、刘表又及时占据了益州,那等到我们平定了江淮和荆州后,大军就不得不在益州和西凉两个最艰难的战场上作战,平叛时间将遥遥无期,这就重蹈了光武皇帝的覆辙。当年光武皇帝为了打巴蜀的公孙述和稳定西凉,前前后后耗费了十几年时间,大大延误了中兴大业的进程。也就是说,等我们都死了,我们的孩子可能还在战场上为中兴大业而浴血奋战。”

“两相比较,当然是先稳定西疆对中兴大业最为有利。”李弘望着似懂非懂的风雪,郑重地说道,“所以,这次你北上大漠,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柯比熊出征河西。”

大汉的山川河流在风雪的脑海里并没什么概念,李弘的平定天下之策她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李弘最后那句“等我们都死了,我们的孩子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对她震撼很大,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马上去大漠,但河西距离乌侯秦水太远了,柯比熊未必会答应。他现在是东部大漠的鲜卑王,凡事都要为部落考虑,如果各部落首领反对出征,他恐怕也没有办法。”

“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愿意去,我就让扶罗韩去。”李弘说道,“到河西不一定非要打仗,只要把河西羌人拖在黄河北岸就行了。这件事风险不大,功勋却很大,不但能得到大汉天子的封赏,在大漠上也能扬名立万,可谓名利双收。柯比熊现在事事都要倚仗弥加和熊霸,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没有名气,没有功勋,这两年他又不自量力,和我们对着干,结果被我们撵得四处流浪,威信越来越低,如今在中、东两部鲜卑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假以时日,他的东部鲜卑王被弥加所取代,我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风雪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大哥,柯比熊如果带着铁骑赶到河西,至少需要一两年才能回到乌侯秦水。他和扶罗韩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如果扶罗韩乘机……”

“射墨赐会看着扶罗韩。”

“射墨赐已经老了,如果他突然死了……”

“白山还有乌丸人楼麓。”

“辽东的蹋顿如果北上攻击呢?”

“小懒(李溯)、公孙续都在辽东,蹋顿不敢挑起是非。”李弘伸手拍拍风雪的后背,低声说道,“另外,我还想让你到扶余国去一趟,代表大汉去慰抚一下尉仇台。”

风雪愣了一下,脸显惊喜之色,旋即又忧郁地摇了摇头,“那我到明年才能回来,我……”

“你要辛苦一趟,为了大汉,也为了孩子。”李弘抱住风雪娇嫩的身躯,柔声说道,“你不要担心孩子,小雨会把她们照顾好的。”

“我想秀儿。”风雪眼含泪水,轻声哀求道,“我想带秀儿一起回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