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旌旗未卷 第一节-第五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3557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二章 旌旗未卷 第一节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206年),九月,长安。

丞相府。

夜已经很深了,李玮依旧伏案阅卷,没有丝毫的倦怠之色。自从出任大汉丞相以来,他殚精竭虑,日夜操劳,鬓角已隐见白丝,额头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昔日高大的身躯也日渐清瘦。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李玮眉头微皱,放下了手上的竹简,抬头向房门方向望去。

丞相府长史贾逵推开门,三两步走近李玮,神色颇为紧张,“大人,大司马请你急赴麒麟殿,说有要事相商。”

“大将军出事了?”李玮骇然变色。

“应该不是,我估计是南阳战场出事了。”贾逵小声说道,“我昨天到尚书台,听王凌大人说,后将军杨大人攻击宛城受阻后,随即南下攻打新野,打算切断叛军退路。南下打新野比较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叛军包围,所以大司马和太尉大人急告杨将军,请他不要冒险,还是稳扎稳打,继续围攻宛城为上策。但杨将军很自负,大概在送出奏章的同时就已经率军南下攻打新野了。”

李玮焦虑不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备车,快,快……”

马车疾驰在宽敞的大道上,十八缇骑左右保护,向未央宫飞速而去。

李玮斜靠在车座上,把自己掩藏在黑暗里,双目紧闭,脑子里全都是杨凤,全都是南阳战场。

这是一场不该打的仗,但随着朝廷修改对外策略,一直被压制的朝堂矛盾终于爆发了。为了缓和和转移朝堂上越来越激烈的矛盾,朝廷不得不发动了这场南阳之战,而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大将军和边郡文武大吏要求修改对外策略的联名奏章,说明边郡和大漠上的形势很危险,西北两疆不能稳定,朝廷就无力南下平叛,这是血的事实。为了确保中兴大业能够顺利推进,朝廷被迫提前修改对外策略。

李玮提出了五个修改建议。一是逐步迁移外族进入边郡居住,引导和帮助他们改畜牧为农耕,在一段时间内或者灾荒之年给予减免赋税,并在此基础上慢慢实施‘离散部落’之策,争取在几代人之后,甚至几百年之后,把迁入边郡的外族人全部纳入大汉户籍。

二是重用外族人,尤其是边郡各级府衙,其府内掾属必须征辟一部分外族人管理外族事务,以赢得外族的信任和忠诚,并在此基础上逐步把一批外族权贵迁移到京城或者其它大城居住,把他们纳入士籍,融入大汉。

三是边疆戍边,要倚重一批外族将领,边郡士卒也尽可能从外族部落中征募,以减少中原人的北迁,缓解因为汉胡杂居给边郡造成的诸如草场、田地、习俗等等各种矛盾,让杂居各方逐步建立起信任,并在此基础上慢慢推行诸如通婚等等有助于各族之间加快融合步伐的律令。

四是在各外族单于庭、王庭设立学宫,置明师,让各族王公权贵、大小首领们的后代从小就说大汉话,写大汉字,读大汉书,长大了到太学再深造,通过试经(考试)的优秀者可以入仕为官。到边郡授学的明师从太学诸生中择优录取,三年一换,回朝后予以重用。

五是赈济制度,这是确保西北两疆和大漠稳定的基础。李玮的赈济制度不是单方面的无偿馈赠,而是朝廷和外族,和边郡百姓共同预防和抵御灾患。边郡建官仓,官仓囤积的谷粟一部分由各地“入粟拜爵”的富豪运送,一部分由朝廷运送,一部分由当地府衙筹措。边郡建马政,朝廷投入钱财,并利用边郡和大漠上的各外族战马、牲畜、草场等等,和各外族一起圈地养马,养牲畜,以备战争和灾患。

李玮对外策略的原则就是“征伐和安抚”,但他偏重安抚,而且很多政策都是几代人,甚至百年以后才能看到效果,所以这个新制的对外策略在朝议上很快得到了通过。然而,接下来的事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李玮为了实施这个新的对外策略,说服了长公主殿下、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做了一番人事调整。

杨凤被拜为车骑将军,免去了卫尉卿一职,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左将军颜良出任卫尉卿,主掌南军,戍卫皇宫。

杨凤认为李玮有意把他赶出朝堂,对李玮极其愤恨,而李玮似乎为了平息杨凤的愤怒,马上把左卫将军吕布征调回京,让征南大将军钟繇代替吕布督青兖两地兵事。接着又罢免了赵云的光禄勋卿,由大鸿胪卿袁耀接任。

杨凤、吕布、赵云三个人都成了没有实权的将军,那么谁去督领豫州兵事?

朝廷没有宣布,而是宣布了新的大鸿胪卿。

匈奴右贤王、度辽将军刘冥出任大鸿胪卿,本朝历史上第一个外族九卿大员。

满朝震惊,反对的奏章象雪片一般飞向晋阳。过去孝武皇帝的时候,匈奴休屠王之子金日磾曾是托孤四大臣之一,但他也不过是个光禄大大。今天刘冥何德何才高居九卿之位?难道就是为了讨好外族?

长公主远在晋阳,大臣们没有圣旨也不敢擅自出京,谁都无法当面劝谏,所以这反对弹劾的奏章也就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太傅杨彪实在无法接受,改制可以,但也不能这么改。这算什么?这也叫治国之策?我看这是卖国之策。他连续上奏长公主,长公主置之不理,杨彪愤而请辞。他不干了。这次长公主马上回书了,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同意了。

宗室刘和出任太傅一职。

光禄勋卿袁耀也不干了。当年袁术在北军做长水校尉的时候,刘冥是长水营的军司马,是袁术的部下。袁术在信都城差点被大将军杀了,而原因就是因为刘冥的背叛。和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同殿为臣,而且还是一个匈奴人,他觉得非常羞耻。他上表请辞,要到州郡去任职,主动要求外放,京城待不下去了。

朝廷给了袁耀一个惊喜,拜袁耀为平南将军,督领豫州兵事。

朝廷为何做出这种任命,长安有很多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现在袁耀到豫州更好,而钟繇有些待不下去了。

刘表中了钟繇的反间计,杀了袁熙,后来明白了,在襄阳痛骂钟繇,荆襄、江淮两地人所皆知。袁阀的势力遍及荆、豫两州,门生故吏们一边骂刘表,一边骂钟繇。袁绍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两个儿子?即使要杀,也要堂堂正正地杀,何苦用这种卑鄙手段?豫州很多袁阀的门生弟子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人,不跟钟繇混了。

袁耀本是文武兼备之才,又是朝廷正式认可的袁阀家主,他现在到豫州坐镇,当然很快能收拢人心,全力对付荆州刘表。至于为什么让钟繇督领青兖两州兵事,估计还是考虑到荡寇将军雷重的那七万大军。和吕布比起来,钟繇指挥雷重,岳父指挥女婿,当然更加得心应手了。

刘冥到了朝廷,度辽将军谁干?谁统率度辽铁骑?河南尹徐晃出任度辽将军。

袁耀走了,新任光禄勋是谁?张郃,镇护大将军、青州刺史张郃.青州刺史是谁?少府卿许靖。许靖给外放了。

少府卿又是谁?原京兆尹余鹏,李玮的同窗。

京兆尹又是谁?原大司农丞朱穆,李玮的大舅子。

新任河南尹是谁?原尚书左仆射司马朗。

新任尚书左仆射是谁?丁立,李玮的同窗。

执金吾玉石将军一直统兵在外作战,执金吾一职过去由颜良代领,现在改由陈好代领。朱穆的弟弟朱魭出任治书御史。

长安人恍然大悟,丞相李玮借着这个机会,把同窗刘冥、余鹏、陈好、丁立,把至亲朱穆、朱魭全部拉上位了,权势更大了。

当然了,长公主也有收获,宗室大臣刘和总算又回来了,而且隶尚书事参予决策。

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也可以接受,毕竟杨凤做了车骑将军,颜良和张郃也上位了,而吕布和赵云都是功勋显赫的战将,无人可以憾动他们的地位。

李玮打着实施新制的旗号,明目张胆地任人唯亲,而长公主和大司马竟然置若罔闻,此事立即刺痛了朝中大臣,于是朝堂上出现了一股辞职热潮。

出乎意外,丞相李玮毫不在意,一概批准。只要你愿意走,打个招呼就行。

四月上,朝廷诏告天下,按照新制,以试经选拔人才,三年一次。但大汉中兴之期,急需贤能之士,故第一次选拔直接征召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等各类人才齐聚京师,试经(考试)入仕。

一时间,朝野震动,各地儒生贤良蜂拥而至,长安太学竟然人满为患。

试经选拔在本朝一直是辅助选拔制度,主要是考儒家经文,考试方法有射策和对策两种。射策就是抽签考试,内容侧重于对经义的解释,主要用于太学内部的考试,目的是督促诸生认真读经,明了经义。对策则是根据皇帝或学官提出的重大国政、理论等问题,撰文以对,主要用于朝廷举荐的士人,皇帝和学官考验合格后,就可以授官了。

选拔新制规定,试经考试分三种,分别是行策、试经和律论。这三种考试方法按照难易程度分甲乙丙三科。每科有规定的职官名额。

本朝最初的射策考试根据难易程度,分甲乙两科。王莽时,将两科改为三科,并增加了各科的取官人数。这种考试在王莽篡国之前是一年一试,光武皇帝中兴后恢复甲乙两科,两年一试。不过随着太学规模扩大,儒生增多,考试制度随即开始改动,渐渐也就流于形式,以察举荐士为主了。

五月上,试经考试开始。丞相李玮等公卿大臣,许劭、王剪、杨彪等大儒名士齐聚太学,论卷取士。

五月中,第一次考试选拔结束。因为贤能之士远远超过了规定的取官人数,朝廷急奏长公主,请求增加名额。长公主回旨,不限定人数,有多少取多少,一个不要漏掉。

朝廷取贤良五百四十七人,全部授官。朝廷的人才危机立时得到极大改善。

天下士人闻讯,无不欢欣鼓舞,准备三年后规模更大的试经选拔。

李玮的试经选拔制度成功了,为朝廷征募了大量优秀的各类型急需人才,但同时也遭到了门阀世家的仇恨。

现在他们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大司马和太尉大人都在背后支持李玮,因为李玮早就说服了他们,他保证试经考试可以为朝廷征募一批极其出色的人才,他做到了,给了门阀世家们重重一击,也给危难中的大汉走向中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门阀世家和朝中遭到排挤的文武大臣们走到了一起,他们正准备联手打击李玮的时候,南阳大战爆发了。这场战争来得非常及时,以致于李玮在丞相府振臂欢呼。

去年长安的朝堂危机四伏,今年长安朝堂上的危机更是一触即发,而长安的大汉天子远征塞外,长安的长公主殿下远避晋阳,长安朝廷的擎天柱石大将军李弘更是在西北两疆誓死鏖战,长安朝廷就象一棵倾覆在即的大树,又像一叶惊涛骇浪中的浮萍,虽然依旧在风雨中苦苦支撑,但这时只要有一点外力,它就会倒下,就会被风浪吞噬。

襄阳人忍不住了,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刘表忍不住了,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曹操忍不住了,居心叵测意图坐收渔人之利的孙权和周瑜忍不住了,时刻想打进长安的刘备也忍不住了,一艘艘特使的快船在长江上往来飞驶,一张张慷慨激昂的面孔在襄阳城里进进出出,进攻,北伐,一统社稷……激动的叫喊声响彻了江淮、荆襄和巴蜀,各方势力都在厉兵秣马,北伐的洪流已不可阻挡。

五月上,襄阳的刘表出兵了,蔡瑁、蒯良、文聘、徐庶、马良等荆州大将率六万大军杀向了鲁阳,杀向了颖川。

五月上,益州的刘磐、刘备出兵了,两人在阳平关下会合,集结了五万大军向陇南发起了攻击。

五月上,孙权、周瑜亲自统率江东大军北上,和曹操会师于九江郡寿春,三人集结了八万大军,沿着涡口(涡水入淮处,在安徽怀远东北方向)北上,直杀豫州。

三年光阴,对长安来说,弹指一瞬间,什么事都没做好,时间就没了,但对南方各州郡来说,却是漫长的三年,他们在这三年中竭尽所能,想方设法恢复元气,扩军备战,时时刻刻提防着北疆军呼啸而下。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他们向强大的敌人发起了反攻。

然而,正如李玮在麒麟殿军议上所说,自袁绍死后,天下再无雄主,刘表、曹操、刘备、孙权、周瑜之辈威望不足,谁都无法驾驭各路诸侯,败亡不过是迟早之事。

五月中,荡寇将军雷重起七万大军南下,于蒙乡(今蒙城)一战击败孙权、周瑜的江东大军,斩首八千级。孙权、周瑜急速撤过淮河,再不敢前进半步。

征南大将军钟繇指挥高顺、臧霸、魏续三路大军戍守徐兖边境,曹操不敢越雷池半步。

五月中,右卫将军赵云、武卫将军陈好、中垒将军于毒率北军四营赶到陇南,会合了华雄、司马懿、魏延,集结四万大军与叛军决战于河池城外。

武卫将军陈好、厉锋校尉郝昭率前锋营三千悍卒奋勇突进,撕开蜀军中阵,斩十二将,砍倒蜀军大纛,重创刘磐。

赵云、司马懿挥军掩杀,一战而胜。

刘备率军撤至西亭死守。当夜,刘磐重伤不治而死,军心涣散,刘备无奈撤军而还。张任、张松、黄权、黄忠、诸葛亮、庞统等巴蜀、荆州文武劝说刘备坐镇成都,稳定军心,免得被北疆军乘势而下,拱手丢掉整个益州。

五月下,刘备留下张飞、张任、庞统、刘琰、李休等文武大吏镇守汉中,自己统率大军南下成都。

平南将军袁耀率军三万大军戍守广阳关、鲁阳和昆阳一线。本来他指望雷重击败江东大军后,能急速回援,谁知江东大军待在淮河一线,曹操屯兵于徐兖边境,一个都不撤,把北疆军十几万大军拖住了。

蒯良指挥大军猛攻鲁阳,豫州告急。

车骑将军杨凤领三万大军出武关,直杀南阳宛城,实施围魏救赵之计,迫使荆州军回撤。

荆州军回撤了,但杨凤却拒绝撤军,三番两次上奏朝廷,要求率军攻打宛城,收复南阳。平南将军袁耀随后也上奏,说现在孙权、周瑜的大军被拖在淮河一线,他们想撤但又担心汉军顺势渡河而下,所以进退两难。荆州失去了江东的支援,根本无力抵挡我大军的攻击,请朝廷慎重考虑,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此刻北疆叛乱未定,朝廷的策略就是防御,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坚决拒绝了杨凤、袁耀的恳求,但李玮在这个关键时刻说了一句话,“朝廷有足够的财赋支撑车骑将军收复南阳。”

丞相大人既然支持打,那这一仗肯定打得起,所以太傅刘和、御史大夫荀攸和朝中众多公卿大臣随即纷纷上奏,要求大军继续南下攻击,但徐荣和张燕的态度非常坚决,撤,立即撤回关中。

大臣们上书长公主。

在兵事上,长公主不敢随便做主,现在大将军不在,当然要听徐荣和张燕的,所以长公主打算下旨命令杨凤和袁耀撤军。这时,丞相府长史贾逵日夜兼程赶到了晋阳宫,向长公主递交了李玮的一封密信。

李玮在信中说,距离陛下主政的时间还有三年,三年内,大军如果不能平定南方叛逆,大将军会离开朝堂吗?三年后,天子只有十三岁,按照惯例,殿下还要继续执掌权柄,要一步步移交权柄。这个时候天下未定,大将军他敢离开天子走吗?就算他愿意离开,但军心怎么办?谁敢保征军心不乱?谁敢保证军中没有像董卓、李傕、郭汜那样十恶不赦的奸佞?

朝廷的财赋的确很紧张,但大将军在大漠上的威望太大了,自从他到了北疆后,到目前为止才打了几仗?北疆的形势按这样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鲜卑人自己就会把问题解决了。大将军陪同陛下巡视辽东,正是为了给鲜卑人时间,所以朝廷的财赋完全可以支撑南阳大战。如果今年打下南阳,明年大军一定可以横渡长江。

长公主怦然心动,下旨攻打南阳。

这仗一打就是三个月。北疆军无法攻克宛城,也就无法收复南阳。

八月下,天子和大将军平定北疆,骠骑将军鲜于辅病逝,大将军病重,长公主执意要亲赴幽州看望大将军的消息先后传到了各军统帅手上。

此时征南大将军钟繇接到了外甥郭援的一封书信。郭援是袁耀帐下的校尉,现正在南阳攻打宛城。他在书信中稍稍说了一下长安形势,然后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大将军病危,而朝中奸佞擅权祸国,社稷摇摇欲坠,我欲拯救大汉,但路在何方?”

钟繇脸色大变,奋笔疾书。打南阳,需要整个南方战场的配合,独自一路攻击宛城,胜算甚少,极耗财赋。此时正值朝廷改制的关键时刻,以丞相大人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同意车骑将军攻打南阳。但此次丞相大人一反常态,积极支持,其中必有深意,你切切不可听信馋言,误入歧途,祸害九族。

此信送出之后,郭援再无消息。钟繇焦虑不安,书告雷重,密切注意南阳,必要时秘密抽调一部军队回屯许昌,以防万一。

钟繇没有细说原因,而雷重竟然想都不想,急调三万大军回屯许昌。

“大人,我们到了……”

贾逵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李玮,他猛地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眼里露出了一丝狰狞杀气。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二章 旌旗未卷 第二节

屋内的烛光很昏暗。

大司马徐荣坐在角落里,两眼盯着刚刚走进来的李玮,脸色阴沉得可怕。

太尉张燕背负双手,正在屋内走动,看到李玮后,猛然挺直身形,一股杀气喷涌而出。

尚书令田畴神情悲愤,悄悄递给李玮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身走出了书房,轻轻掩上了房门。

“如你所愿……”张燕俯身拿起案几上的急奏,冷声说道,“该死的都死了,该叛的也都叛了,该杀的现在也要杀了。”

李玮狂喜,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原地也没动,极力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成功了,南阳战场终于出事了。

他看看张燕,又看看徐荣,然后接过了急报。

车骑将军杨凤在新野中伏,其本人身受重伤,丁波、林捷、薛兰等十几员大将全部战死,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武猛将军梁百武、骁骑将军寥磊率军强行突围,于穰城再度被围。

龙骧大将军王当率一万大军急速支援,突破湍水河,救出了杨凤、梁百武和寥磊,但本部一万大军折损过半,仅带三千人马逃出了重围,于顺阳又一次被围。

平南将军袁耀放弃回撤鲁阳,率三万大军东进支援。双方在丹水河大战,武牙将军李云等四员大将和六千多将士血战而死。后荆州军主动撤退,袁耀顺利救出杨凤、王当等人,后撤到武关。

到了武关后,黄猗、荀正、陆勉、子率、郑宝、刘询、郭援等人突然叛乱,挟持了杨凤、王当和袁耀等人,举起了“除奸佞,清君侧”的大旗,率军直杀长安。

“这就是改制的代价,是吗?”张燕看到李玮泰然自若,不由得大为愤怒,厉声质问道,“我说过,这一仗不能打,不能打,你为什么不听?难道修改刑律,出钱赎罪就能平息他们的仇恨?三万多将士,二十几员战将,就这样死了。这都是你的罪过,你的罪过。”

“如果不改刑律,恐怕豫州早就乱了,那时死去的不是三万多将士,二十几员战将,有可能是整个豫州,甚至包括洛阳都有可能丢失。”李玮慢慢卷起竹简,平静地说道,“历朝历代的改制,哪有不死人的?这很正常。有人因改制而受益,有人因改制而受损,利益受损的一方做些极端的举动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他看看坐在黑暗中的徐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今天子和长公主都不在长安,大将军又在幽州病重生死未卜,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不仅仅是黄猗和陆勉一般人举兵叛乱,应该还有更多人要跳出来……关中热闹了,血雨腥风啊……”

李玮的嚣张态度顿时激怒了张燕,“只要把你砍了,什么事都能解决。”

李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尉大人,过去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的死亡,对你来说都不屑一视,今天怎么为了区区三万人失去了理智?把我砍了,能解决什么问题?社稷能中兴?新政能实施?百姓能温饱?叛逆能授首?另外,话又说回来了,难道你们不想杀人?如果你们不愿意看到今天的局面,凭两位大人的实力,难道还不能劝阻长公主?不能阻止杨凤攻打南阳?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今天应当同舟共济、共度难关,而不是互相埋怨和指责。”

张燕被李玮这番话气得火冒三丈,“是你要杀人。你秘密派贾逵到晋阳干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贾逵到了晋阳,长公主马上下旨,你让我们怎么阻止?虽然朝中有人要杀你,但形势还在控制之内,完全没有必要非要推波助澜,把对手都给逼出来。如今黄猗在前,袁耀在后,公开举兵反叛,形势随时可能失控,你想过后果吗?”

“哈哈……”李玮笑着连连摇头,“殿下为什么离开晋阳?还不是你们怂恿的,否则以朝中大臣们的劝谏,她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晋阳?殿下远赴幽州,风云铁骑随即出塞。风云铁骑为什么出塞?北疆的叛乱已经平定了,风云铁骑还要出塞吗?我想问问太尉大人,如今风云铁骑在哪?是不是已经秘密进入了萧关,正在顺着泾水河南下?还有,凉州镇西将军姜舞的铁骑是不是也已经秘密进驻上邽?”

“这都是给你逼出来的下下之策。我们就怕发生叛乱,谁知越怕什么,它就来什么,罪魁祸首就是你。”张燕恼怒不已,“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干?难道大汉将士的性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你能有今天,都是谁给你铺的路?你还有人性吗?你的良心在哪?”

“南阳大败的责任难道应该由我承担吗?南阳为什么大败?杨凤将军为什么新野中伏?为什么接着又在穰城、顺阳两次被围?背叛,有人已经背叛了。这次我们即使不打南阳,但下次呢?下次打南阳,也许我们损失的不是三万人,而是六万人,十万人,甚至可能丢掉洛阳,丢掉长安,丢掉社稷。”李玮反驳道,“叛逆们要杀我,要毁掉改制,要南北分裂彻底倾覆大汉,而襄阳人巴不得我们内讧,巴不得南北分裂,以便给自己赢得反攻的时间和机会。难道我们小心翼翼地避过这次叛乱,朝廷就稳了?叛逆们就改邪归正了?”

“代价太大了。”徐荣说话了,嗓音低沉而悲恸,“当年他们借着诛杀董卓的名义,背叛了大汉,攻杀洛阳,导致社稷败亡,今天他们又来了,他们再一次背叛了大汉。我真不明白,朝廷已经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为什么还不知足?难道他们个人利益当真比社稷利益更重要?没有了社稷,个人的财富和权势从何而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如果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大汉怎会有倾覆之灾?”李玮嗤之以鼻。

“董卓之祸,距今不过十七年而已,至今犹历历在目。”徐荣仰天长叹,“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可惜……可惜……”

张燕怒气冲天,指着李玮还想痛骂,徐荣轻轻拍了拍案几。“飞燕,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或许早点把他们逼出来也不是坏事,大汉中兴,总有人要付出代价。当年董卓进京,本意也是除奸阉,清君侧,重振社稷,但结果呢?结果是谁把他逼上了绝路?董卓之祸就是前车之鉴,今天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

“河南尹立即换人。”张燕长叹,“命令右将军文丑领河南尹,原河南尹司马朗即刻回朝。叫文丑即刻起程,日夜兼程赶往洛阳,驻守八关。”

“命令武锐将军张绣领弘农太守,拱卫京畿。”

“命令威虏将军臧霸领青州刺史,原青州刺史许靖即刻回朝。”

“命令镇东将军高顺领青兖两州兵事,征南大将军钟繇即刻回朝。如果发现钟繇有谋叛之举,无需禀奏朝廷,即刻诛杀。”

“拜雷重为镇南将军,领豫州兵事,如果豫州郡县有人叛乱,无需禀奏,立即予以诛杀,绝不姑息。”

“命镇军大将军燕无畏,镇西将军姜舞各率铁骑急速赶到长安,戍守京师。”

“慢……”李玮突然打断了张燕,“以我看,这两支援军不要急着赶到长安,再等一等……”

徐荣脸色微变,心中不禁一阵战栗。张燕瞪大眼睛,几乎要吃了李玮,“你还想干什么?”

“还有人没出来……”李玮笑道,“不要急,千万不要急……两位大人态度硬一点,给我强有力的支持,这时肯定还有人要背叛……既然杀开了头,那就不要留下后患,一次杀个干净。”

“仲渊……”徐荣摇摇手,“适可而止吧。”

“如果大将军听到这个噩耗,坚持不住,一命归天了呢?两位大人是不是有绝对把握控制全局?”李玮突然激动地冲到徐荣面前,大声叫道,“要杀就杀干净,不要象董卓一样自取死路。当年董卓如果狠狠心,把该杀的都杀了,何至于有败亡社稷之祸?他最多不过象梁翼一样做个骄横跋扈的权臣而已,但现在呢?现在倾覆社稷的罪责都是他的,而真正应该承担倾覆社稷之责的袁绍、曹操、刘表之流却成了挽救社稷的英雄?告诉你,这个世道没有公理,只有战刀,谁的刀锋利,谁赢了,谁就是公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杀!”

屋内霎时静寂,只有三位大臣急促的喘息声。

南阳大败,黄猗、陆勉举兵叛乱,挥军攻杀长安,一时间朝野震惊。

叛军势如破竹,连克商城、上洛、蓝田三城,直逼杜陵,距离长安只剩下一百二十里了。

黄猗以袁耀的名义传檄天下,列举了李玮十八条罪状,号召各地州郡共同起兵,讨伐丞相李玮。

大司马徐荣、太傅刘和、太尉张燕、丞相李玮惊慌失措,一面命令左将军、卫尉卿颜良领一万南军进驻杜陵,阻击叛军,一面派御史大夫荀攸招抚叛军。

公卿大臣们在朝议上争吵不休。有的上奏弹劾李玮,叫他立即滚蛋,免得引发内乱,败亡社稷;有的振臂高呼,要捕杀李玮,砍下他的人头以平息叛乱;吕布、赵云、张郃、刘冥等大臣却夷然不惧,要求征调各地兵马进京,平定叛乱,戍卫京师。

大司马徐荣犹豫不决,太尉张燕茫然无措,两个人一改往日的沉稳,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甚至都没有报奏远在幽州的天子。

大司马徐荣的解释是,如果强行镇压,肯定会祸乱关中。这可能危及社稷的安全,所以倾向于安抚,但安抚就要罢免丞相李玮,“我无权罢免丞相,只能奏请天子和殿下做出决定,因此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先劝劝黄猗、陆勉等人,一切以稳定为上策。”

朝廷的不作为激怒了主战派大臣,吕布在朝堂之上怒斥徐荣,睚眦欲裂。主抚派大臣却兴高采烈,一次次联名上奏,要求即刻罢免丞相李玮。

叛军看到朝廷惶恐不安,气焰非常嚣张,开始向杜陵展开攻击。

镇南将军雷重急奏朝廷,叛军卷土重来,再攻豫州。

许昌三万大军在徐岩、赵玄的指挥下,死守鲁阳、昆阳一线,几乎与此同时,孙权、周瑜再次率军渡河,雷重亲自指挥大军阻敌于淮水一线,战况非常激烈。

雷重求援,希望朝廷能从洛阳调兵南下,先把士气高涨的荆州军打退。

大司马徐荣征求李玮的意见,是不是适可而止,但李玮一口否决,“告诉雷重,豫州土地一寸也不能丢,即使七万人全部拼光了也在所不惜。这一仗打完了,我给他钱粮,让他再征兵十万。”

太尉张燕失声惊呼,“仲渊,长公主一旦下旨罢免了你的官职,那就什么都晚了。不要玩火了,还是即刻调兵平叛吧。”

李玮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以这颗人头做赌,输了,我认了,赢了,社稷则振。”

徐荣无奈,回书雷重,社稷安危尽在将军一人之手,请将军不惜代价,击退叛逆,守住豫州。再书燕无畏、姜舞,平叛时机未到,等待攻击命令。

九月下,天子、长公主和大将军到达中山国郡治卢奴城。

突闻长安大乱,大将军急怒攻心,病情再度加重。长公主怒不可遏,对李玮切齿痛恨,下旨罢免李玮,以求迅速稳定京畿。

小天子断然拒绝,“对待叛逆,只有一个字,杀,一杀到底,决不姑息。”

“现在国事我说了算。”长公主厉声叫道,“你才多大?你懂什么?”

“朕年纪是不大,但朕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小天子挥舞着双臂,扯着嗓子叫道,“向叛逆低头,朕的威严在哪?朝廷的威严在哪?丞相大人改制,有什么错?这些叛逆竟敢要挟朕,要挟朝廷,死有余辜。”

长公主气得泪如雨下,抬手就要打他,“你就知道杀,杀,杀能解决什么问题?”

小天子一把抓住了长公主的手,瞪着眼睛叫道,“你今天下旨杀丞相,三年后,我就把所有叛逆全部杀了,九族皆灭,一个不留。”

长公主骇然心惊,浑身冰凉。大将军成功了,五年的戎马生涯,终于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悍将。长公主一把推开小天子,怒气冲天地冲进了大将军的卧房。她恨大将军,她恨大将军把小天子从自己身边抢走了,恨他把小天子变成了一个残忍血腥的武人。

大将军躺在榻上,形神枯槁,眼里充满了歉疚,“我知道这对你非常不公平,但我没有办法,我会死的,你也一样,如果我们都死了,他怎么办?”

长公主心如刀绞,抱着大将军号淘大哭。她何尝不知道大将军的心思,但大将军是人,不是神,这几年为了精心培养小天子,他放弃了一切,甚至连朝堂政事都放弃了,他盲目地信任自己的兄弟和部下,他哪里知道大汉已经面目全非了。

大将军轻轻抱住她单薄的身躯,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去晋阳吧。在大漠上,像陛下这样强壮的孩子,十岁就要上战场,十三岁就可以指挥大军攻城拔寨了。当年你到北疆的时候,也只有十岁,你开府主事,指挥我和北疆十几万将士征伐天下,名震天下。你能做的事,陛下为什么不能做?让他去吧,天下是他的了。”

“不,我要去长安。”长公主泪水涟涟,深情吻了一下李弘,坚决摇头,“我要去长安,我不能丢下社稷不管。陛下太小,他什么都不懂……”

“跟我去晋阳吧。”李弘突然用力抱紧了长公主,“我也许活不长了。如果老天有眼,让我再站起来,我就娶你……”

长公主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弘,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跟我去晋阳。”李弘郑重地说道,“这是我今生最后一个愿望,我要娶你。”

长公主突然死死抱住李弘,放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九月二十九,夜,中山国国相府大堂。

烛火通明。

长公主两眼红肿,端坐于案几之后。案几上,左边摆着天子印玺,右边摆着一个锦盒。

小天子站在长公主对面,神情紧张。

前将军玉石、中军大将军贾诩、护军将军何风、冀州刺史杨明、胡骑将军祭锋、长水将军穆斯塔法、武猛将军吴雄、厉武将军彭烈、左中郎将段炫、右中郎将张萧、虎贲中郎将张震、尚书右仆射王凌、中书监刘放、侍中孙资、长公主府长史黄岳、大将军府长史傅干、司马蒋济等五十多位文武大臣跪坐于两侧。

“还记得这个锦盒吗?”长公主问道。

小天子摇摇头。

“打开它。”

小天子疑惑地看看长公主,上前打开了锦盒,拿出了里面的白绢,白绢上有六个歪歪扭扭的字。“赐豹子于姑姑。”小天子马上明白了,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写下这六个字,而且姑姑突然拿出这个东西用意何在?

“这是谁写的?”长公主问道。

“是朕写的。”小天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这句话写得不对,嘿嘿……”

“那你就重新写。”长公主站了起来,“你长大了,天下是你的了,但姑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道圣旨……”

“圣旨?”小天子吃惊地望着长公主。这是圣旨?姑姑今夜兴师动众,把一帮文武大臣都叫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这六个字变成圣旨?但这圣旨能写吗?距离自己主政还有三年,姑姑还要主掌权柄三年,如果这圣旨一写,那天下就变了。

“姑姑,你怎么了?”小天子吓得声音都变了,“姑姑,这道圣旨不能写,即使要写,那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他还能活多久?”长公主声音很平静,平静地让小天子有点毛骨悚然。

“姑姑……”小天子哀求道,“姑姑,请你以社稷为重……”

“你也知道要以社稷为重?”长公主苦笑,“你今天说了什么?”

“姑姑,朕错了,朕一时胡言乱语……”

“算了,我刚才说了,这天下是你的了……”长公主走到小天子身边,把他搂进怀里,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我把天下给你,我走了……”

小天子目瞪口呆。文武大臣们也震骇不已。大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姑姑,你要去哪?”小天子可怜兮兮地要哭了。

“你把圣旨给我,我去晋阳,他活一天,我就活一天……”长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潸然而下。

大臣们齐齐跪下,谁都不知如何劝阻。长公主深爱大将军,她为了大汉,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今天大将军命在旦夕,她毅然要离开朝堂,谁又能忍心阻止,残忍地击碎她心中最后的希望。

长公主转身面对大臣们,哽咽说道:“诸位爱卿,陛下就托付给你们了。循旧例,陛下主政还要三年,但我们的陛下……”她低头看看神情黯然的小天子,不禁悲楚万分,再一次把他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长大了,他懂事了,他可以纵横天下了……”

“姑姑……”小天子哭了,“姑姑,你不要走……”

长公主蹲下来,轻轻抹去小天子脸上的眼泪,“坐上案几后面去,让姑姑给你行大礼,然后我就走了……”

“姑姑……”小天子一时惊恐至极,泪如雨下,死死拉住了长公主的手,“姑姑,你不要走……”

前将军玉石泪流满面,猛然挺直上身,纵声狂呼:“请陛下上座……”

长公主猛地挣脱小天子的手,连退三步,跪倒在地。

“姑姑……”小天子悲号一声,扑上去就要抓长公主的手。傅干突然站起来,挡在了小天子面前,一把抱起他,三两步冲到案几后面,将他紧紧按坐在席上。

“跪……”玉石仰首高呼,声震大堂。

“跪……”

长公主跪伏于地,想起十七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自己承载了十七年的重担,想起死去的父母兄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万般苦楚,失声痛哭。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206年)九月二十九,长公主还政于天子,天子主政。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206年)九月三十,天子下旨赐婚,长公主嫁于大将军李弘。

同日,大将军李弘在长公主、小雨和风雪三人的陪伴下,奔赴晋阳。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二章 旌旗未卷 第三节

小天子拿着圣旨看了又看,迟迟没有说话。

贾诩微微一笑,“陛下,臣拟写的这道圣旨,是不是有问题?”

小天子局促不安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陛下,有什么疑问吗?”傅干笑道,“陛下有话请说出来,这样臣等也好给陛下做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