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然而,对于阮家众人而言,如此安居乡里,从容祥和的日子,却也终有结束的一天。阮元守制到了嘉庆十二年九月,也已经满了二十七月之数,次月便可除服。是以阮家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只等阮家守制结束,便即给阮常生和刘蘩荣举办婚礼,随即阮常生便要北上,正式入国子监完成学业,等待朝廷授官任用。也正在此时,阮元将嘉庆交给他的《味余书室随笔》两卷添注完毕,随着已经完成的六十部《四库未收书》抄本,一并送入了京城养心殿中。
这日入夜,嘉庆看着阮元为自己文章所做注解,自是连连点头,暗自感叹自己未尽之语,阮元俱能言明。嘉庆亦是好读史书之人,阮元进献《未收书》中,亦有《九国志》、《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各部史书,嘉庆看了,一时自也是爱不释手,想着这些前朝未能收录之书,在自己一朝得以齐备,总该取个名字才好,便取了笔来,在一张素笺上写下了《宛委别藏》四个字,取上古禹帝登宛委山以得金简玉字之典故,以视自己对这一套未收书的重视。
只是就在这时,张进忠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过来,道:“皇上,外面方才连夜送来一份密折,今日天也晚了,皇上是今日要看,还是留到明日再看呢?”
“拿进来吧。”嘉庆随口应道,张进忠便取了那个密折盒子,过来递到嘉庆御案之上。嘉庆却也有些不解,向张进忠问道:“这密折是何人送来?为何如此深夜,你等才把折子送到养心殿呢?”
“皇上,这密折是何人所奏,奴才不敢看。只听说是个病退的知府,因他现已不做官了,又给皇上上了此折,所以外面收折子的时候,不知应不应该再把这份折子给皇上,所以……所以延误了些时候。”张进忠的言语似乎也有些迟疑。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病退知府,不也是以前的知府吗?你等办事,总是如此瞻前顾后,朕看来大可不必!”嘉庆一边说着,一边也打开了那封密折,可这一看,不过片刻,便即变了脸色,喃喃道:“今河南多有官员演练翻禽,相聚同言天命之所……岂有此理!”说罢,竟是怒不可遏,一把将这份秘奏拍在了案上。
“皇上息怒!”张进忠在一旁连忙劝道。
“罢了,和你没有关系。现在就去,把今日值夜的军机章京叫来,这件事,朕要一查到底!”嘉庆倒是没有迁怒于张进忠,只是眼看嘉庆心绪不宁,张进忠也不敢再行耽搁,只得连忙应过了嘉庆,出门去找值班章京去了。嘉庆看着这份秘奏,却犹是恼怒不已,冷笑道:“嘿嘿,演练翻禽,成亲王……真有你们的啊!”
原来,这是一封病退知府熊之书上报嘉庆的秘奏,上面言明近年以来,河南官员多有演练翻禽之事,而翻禽的结果,是嘉庆之后,成亲王永瑆应当登基继承天子之位。所谓翻禽,是周易象数理论中的一种观象之法,但时人大多迷信,不乏将翻禽之法看做占卜吉凶、预测未来之术的愚昧官僚,于是测卦之言,便极易流传开来。更何况,这次密折之内,还涉及到了一向与文人雅士多有深交的成亲王永瑆,又有永瑆可能在嘉庆之后即位之语,自然惹得嘉庆当即大怒,决意彻查。
不一会儿工夫,两名值班的军机章京便已在养心殿前候旨,嘉庆也立刻传了二人入殿,向二人道:“你二人听旨,先拟一道上谕,言河南现下多有官员,被病退知府熊之书参奏有演习翻禽之事,着令刑部侍郎,内务府大臣广兴为钦差,前赴开封,彻查此事!之后,再给马慧裕一道上谕,严斥他驭下不严之过!还有,责令河南各府道官员,十月之时必须齐聚开封,等待广兴讯问!上谕到时,各府道官员需即刻启程,不得耽搁!”马慧裕是这时的河南巡抚,故而嘉庆眼看河南官员被参,第一个便要斥责于他,两名章京也连忙应过了嘉庆旨意
然而这时,嘉庆看着一旁阮元送来的几部新书,却又想到了阮元守制之期将近一事,念及朝中一时暂无官缺,阮元又与广兴一同铲除过和珅,让阮元随广兴一同办案,也算是人尽其用。而且有广兴在,即便阮元与永瑆亦有旧情,也自不可能偏袒于他。便又对两名章京道:“还有,你二人再拟一道上谕,之后留在朕这里,过些时日再发吧。就写……前浙江巡抚阮元,守制之期已满,着暂署户部右侍郎,接上谕之后,便授钦差一职,会同广兴一并办理此案。办案之后,朕……另有新用,就这样写吧。”
两名章京告退了嘉庆,便即回到直庐主稿。这时已是九月之末,又过了数日,嘉庆想着阮元多半已然除服,便将上谕发向了扬州,并特意督促阮元直接沿河北上开封,无需再来北京参见。
到了十月,阮元一家也终于迎来了除服的日子。这时阮常生与刘蘩荣的婚事,也已经准备完毕,阮家也一扫居丧时的低沉,家中显眼之处,尽数用了鲜花红锦。刘蘩荣暂住了阮家罗湾老宅,等着这日阮常生行过冠礼,便去亲迎。唐庆云和谢雪素来与刘蘩荣亲熟,这时也想着来凑热闹,便一并到了罗湾宅中,帮着刘蘩荣梳妆打扮起来。
看着红妆之下,新娘俏丽动人,又兼一番诗书气度,让刘蘩荣更具风彩。谢雪也不禁羡慕道:“涧芳,今日看起来好漂亮啊。能这样风风光光的出嫁一次,也真是你的幸事啊。”原来,阮元迎谢唐二女入府之时,担心礼节过盛,对刘文如有所不公,便只依刘文如入府之例,和二人行了个简单的仪式,是以谢雪看着刘蘩荣,会有一番艳羡之情。
“是啊,涧芳,你看你戴起珠子,真好看呢,不像我,平日舍不得戴,进家门的时候,也没有你这样……”唐庆云虽是性情直率,却也从来清俭,平日在家闲居,并无珠翠之饰。
“姨娘,没关系的,若是以后福儿长大了,和爹爹一样做了官,姨娘自是有诰命的,姨娘就放心吧。”刘蘩荣却也懂事,主动安慰起了谢雪,不过想着自己来到阮家一年,却因礼法之故,尚未见过阮常生,也不禁感叹道:“只是我至今却还不知,常生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常生啊,常生从来都很乖啊。”唐庆云笑道:“涧芳,这件事你听姨娘的就没错啦,常生从来待人以礼,最善良不过的。只是……也有那么一点书呆子气啦,有的时候看起书,别的什么都不顾了,所以啊,你要在他不读书的时候跟他说话,这样才有趣嘛。”
“是吗,姨娘,这样说来,他和我表哥倒是挺像的啊?”刘蘩荣不觉笑道:“我家有个表哥,平日也是好读书的,别看他年纪小,和人讲起《论语》,从来都没落过下风呢。这样的人啊,我已经很熟悉了,想来以后的日子,也可以放心了。”刘蘩荣这位表兄名叫刘宝楠,也是当时经学大家,刘蘩荣与他平日也颇为要好,对于爱好读书之人,不仅不以为无聊,反而颇为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