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时阮元却也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地,迟迟不语。
“杨吉,他们所言,可是‘真空家乡,无生父母’这八个字?”迟疑许久,阮元终于向杨吉问道。
“好像……好像是吧,伯元,你怎么知道啊?”
“这……如此说来,这不是什么天劫,这是大难啊!”阮元反复思忖,几年里一系列颇为难解之事,就像珠子串成了线一般,一点点形成了联系,闰八月十五、天劫、真空家乡的所谓“真言”、林清坐殿、江淮百姓中的种种举动……
“伯元,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你知道的其实比我们多啊,要不,你给我们讲一讲,你到底遇上过什么事,怎么样啊?”焦循看着阮元神情,也主动劝道。
“里堂,我想着,这件事,应该是有一群人,已经筹划了至少三年了。”阮元将这些线索加以串联后,也一边猜测,一边说道:“有一群人,想要行大逆之事,便假借天劫为名,蒙骗无知百姓,让百姓相信劫难将至,还约定了一句民谣,相互串通,这些年天灾本来就多,百姓大多既贫乏无依,又不知其中内情,便相信了他们这些言语,也跟着相信什么无生老母,这些人眼看时机成熟,便即定下今年的闰八月十五,行大逆之事,可能后来发现今年没有闰月,方才改了九月十五。而且,这种消息北自京城,南至福建,居然都有人传播!咱们这江淮,正是南北交汇之处,若是这些百姓,都被奸人蒙蔽,果然被骗去行附逆之事,那……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伯元,你说什么?!”孙星衍和焦循听闻阮元之语,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孙星衍方才问道:“那这样说来,咱们眼下所在江淮,岂不是要出大乱?既是如此,那……那咱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渊如兄、里堂,这样想来,江淮不仅至关重要,而且江淮是南北相连之地,若是江南也有如此作乱之人,不能截断江淮,就麻烦了。”阮元也沉思道:“不过我也记得,今年五六月间,淮北还是下了几场雨的,即便不能使河水充足,农田用水,却也够用了,只是他们三四月间不能春耕,才导致如今不能及时有所收成。可即便如此推算,他们九月份本来也该归家收割去了,不过……若是他们熬不过这一个月,那就可能铤而走险。这样说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帮百姓熬过这一个月。”说到这里,阮元心中似乎有了计策,也问孙星衍道:“渊如兄,正好,咱们船上还有漕粮,所以我的想法是,召集所有江淮沿河的百姓,一同前来帮咱们拉纤渡漕!只要愿意前来拉纤的,咱们就拨出粮食,给他们来个‘以纤代赈’!咱们这一趟漕船也多,全数进入东省,至少要二十日之后,这二十天他们要是不缺粮食,能活下来,那后面他们能够收割有了收成,又何必去冒险呢?若是那些奸人没有许多百姓相助,自是不会成气候的,到那个时候,纵使果然有人想要行不轨之举,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了。这江淮饥民,估计有十万上下,咱们就拿出十万石漕粮,以备急用!你们想着,这个办法可好?”
“伯元,这运道上的道员,我也做过,你这办法,应该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孙星衍虽然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迟疑,又向阮元问道:“但你这样做……万一九月之时,天下无事,那不是相当于你私自动用了十万石漕粮吗?要是皇上因此怪罪于你,这……这你才刚复了二品漕督,不会……”
“无妨,若是皇上果然问起,我如实相答便是。”阮元这时也已经下了决心,道:“漕粮之数,我不担心,因为这次北上,我在淮安清点漕粮算得清楚,在淮安,这些漕帮都没有漂失粮食,后面我们尽心护漕,便不会再有损耗,而漕粮征集,本来就会有些加耗,我们拿出十万石赈济灾民,也只是拿出了加耗的一部分,到了天津,我们还是可以如数缴粮。至于其他……我自会将其中内情,一一告知皇上,要是皇上执意不听我之言,我如数上缴漕粮依然不足,那之后的处罚,我也认了,以我一人之力,换江淮太平,我这漕督一任,也知足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