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丈……够了!”阮元看着身后的狮子洋水面,也点头道:“这里水势我曾经测算过,只要有船想要进入狮子洋,就不可能在大虎山二百丈外行船,尤其是大船,只有大虎山百丈之内的深水才能平稳行进。也就是说,一旦洋面有警,这些火炮,是必能击中来犯之人了。”
“总制大人既然这样说,那下官也要恭喜大人了。”李鸿宾也对阮元道:“只是阮总制,有件事下官却始终不解,如今海上也没有成规模的洋盗,若说是英吉利船,这英吉利平时确实有一两艘兵船会停在外洋,却从未对我们的炮台有所干犯啊?大人这样修建炮台,一共耗去了六万两银子呢,大人,这炮台修筑,真的这般重要么?”
“鹿苹啊,你说现在有些人家养猫,是为了做什么呢?”李鸿宾字鹿苹,阮元便也以字称之。李鸿宾忽然听阮元这样一问,却也有些疑惑,不知阮元用意。
“那……自然是为了捕鼠之用了。”李鸿宾妥善的回答道。
“是啊,你说的没错,哈哈,自从我们督院养了猫以后啊,这督院的老鼠可是倒了大霉了。咱们家这只猫那鼻子,就和有神灵相助一般,随便在哪一闻,都能闻出老鼠味来。这半年的功夫,给咱们督院的院墙凿破了好几处,却也把督院的老鼠窝都给刨出来了。哈哈,最近一个月啊,都没看到它抓老鼠了。”阮元回想着家中小猫,却也轻松了下来,对李鸿宾笑道:“所以说这养猫啊,无论如何它都有捕鼠之用。可是以后呢?若是督院没了老鼠,我们家就不养猫了,那明年、后年,难道那些旧有的老鼠窝里面,就不会搬来新老鼠吗?这猫要一直养下去,就是这个道理,如今虽说太平,却还要再修一座炮台,也是这个道理啊。”
“这……总制大人说的不错。”李鸿宾也在一旁陪笑道。
“而且有了这处炮台,广州防备之事,也就更加稳固了啊。”阮元看着一旁已经渐成规模的大虎山炮台,也对李鸿宾解释道:“如今这虎门狮子洋处多了这座炮台,各处炮台便也可随时联系,一旦有警,前面的炮台先去迎战,后面也可以集中更多兵力布置,这样才有备无患啊。如今这里沙角是广州第一重门户,镇远、横档两处炮台,是第二重门户,大虎山是第三重门户,城外猎德、大黄滘两处炮台南北呼应,为第四重门户。有此四重门户,广州方得安稳,广州安稳了,岭南之地,方得太平啊。”
“总制说得是。”李鸿宾也对阮元应道。
只是看着一旁的李鸿宾,看着晴空之下,一片祥和的狮子洋,阮元心中,却也不禁多了些隐忧,一时不能尽去。
“做了这些,就真的够了吗?”
之后,阮元也亲自为大虎山炮台撰写了碑铭,其中一段便即写道:
方今海宇澄平,无事于此,此台之建,聊复尔耳。然安知数十年后,不有惧此台而阴弥其计者,数百年后,不有过此台而自取其败者?
“或许,后世之人得见我今日碑铭,也该清楚居安思危,有备无患的道理了吧……”阮元一边写着,一边暗自嘱托着身后之人。
然而,阮元做了这些,就真的够了吗?
可惜的是,大虎山炮台的建立,“四重门户”的构建,却并未带给阮元几日安歇。十二月末的一天,阮家竟又接到了一份讣告,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的许宗彦,这一年终是未能再次支撑下去,在寒冷的冬日之中因病情加重而与世长辞,终年五十一岁。
谢雪母子从来多受许宗彦照顾,尤其对于谢雪而言,许宗彦同意将许延锦嫁入阮家与阮福为妻,更是对自己无可复加的信任。是以许宗彦讣告到时,谢雪、阮福、许延锦母子夫妻三人,竟是一时哀怮不可言状,相对而泣,经半日而不绝。
眼看亲友故人一两年内多有离世之事,一向不为佛事的阮元,却也在这一年破了一次例。嘉庆二十三年除夕之日,阮家后宅之内,阮元特意将孙星衍、李赓芸、翁方纲、伊秉绶、李锐、许宗彦诸人灵位尽数请到一起,亲为各人一一拈香供奉,以求冥福。阮家诸人看着相识故人相继阴阳两隔,自也是说不出的哀痛。
阮元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友人姓名,心中却也多了一丝慨叹。
或许,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