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式样图,我参考了历代宫殿外型特点,再加上世子殿下的个人想法,昨夜便先简单手绘出一张,至于内部结构……”
郑曲尺与他们围在一起进行商讨,她擅长整体规划,建筑室内空间及其底部结构。
至于上部结构,现代建筑一般会构作天花板来遮住梁架,但古式殿堂级建筑都是暴露梁架、斗拱、柱子等木构部件,这类必须同时考虑它的屋架用什么长度的梁和用几根檩条。
她对现代建筑的熟悉程度远超于古代,是以比较缺乏经验,便将此事交由他们来做,更节省过程时间。
他们探过头,见郑大人卷开一张白鹿绘纸,裁剪四方的纸张较一般书写的略宽,只见上面绘画着一面正向宫殿的单体建筑,屋顶与屋身、台基都有了雏形,这张平面图一下便让他们对紫宸宫的外貌形象有了具体实施方向。
“郑大人的画艺竟如此精湛,每一笔都细致到门窗、墙体、油漆色泽,甚至屋架上的瓦片都栩栩如生,叫人惊叹。”
他们真心溢赞道。
郑曲尺则问:“你们觉得这种直观,还是你们用的那种习惯一些?”
这还用得着问。
“自然是郑大人这种。”
“这是手绘,我用的是我自制的炭笔,较毛笔的笔触更为简便易操纵,线条力度感较强,只是不易保存,你们若想学,我闲暇之时可以教你们。”她大方道。
当即所有人都兴奋点头:“要学,我们要学。”
华林园一众本就求学若渴,只奈何一直以来,人人都将自己那点宝贝学识藏着掖着,生怕叫别人学了去,饿死了师傅,难得遇上一个大方且不藏私的人,他们自然十分感激欢喜。
“不易保存不要紧,咱们先自用,若有收藏的必要,便再用固色颜料加深,更绘一遍晒干便是了,听闻不少名家之书墨便是以此法保存。”
郑曲尺一听,才知道还有这种办法,果然人多,办法也多。
“这只是正面平面图,样式图我还没来得及开始,紫宸宫的规格若按照最高级别,该是如何?”她询问道。
“按照原来的制式?”
在邺国实施宗法分封制度,对各项建设有着明确严格的等级规定,城市的规模、城墙高度、道路宽度以及各种重要建筑物都必须按等级制造,而邺王的寝殿,那自然是按照最高等级,但这也意味着……耗钱。
“我觉得若不想铺张浪费,便也不必扩张外廓了,毕竟经费有限,若修到一半发现银子不够了,总不能我们自己倒贴吧?”有人道。
这话糙理不糙,是这么个理。
郑曲尺点头,她道:“前期将该动用的费用到位、材料、百工人数、场地测量,还有一些施工管理的名单都提前拿出個章程来,动工前你们的结构式样图也都要到位,对了,监工你们觉得由谁负责好?”
监工即监造官员,一般是由大匠卿任命,但她初来乍到,对人员并不熟悉,是以只能寻求他们的建议。
见郑大人才刚上任一、两天,便如此快的速度进入到了大匠卿的角色,她并没有不懂装懂,有问题就问,也没有唯唯诺诺谈吐不清,而是有条不紊地带领着他们进行着接下来的寝宫重建,这令他们都开始有信心了。
“监工还暂未定,不过属下想推荐一个人,他叫顾长天,是个老实耿直之人,如今正担任百工之长。”
有人提议是好事,郑曲尺征求其它人的意思:“那伱们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顾长天啊,这人我知道,他的确能干实事,之前阳湖枯涸,导致下方农耕困难,还是他带头去挖沟渠,引水灌排,解了一方急难。”又有一人对其夸赞道。
看来,这个叫顾长天的人,为人处事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个出挑之人。
“既然你们都没异议,那此事便暂定下顾长天为监工,稍微我便将写一封公文印鉴盖印,任命顾长天为监工一职,由你们分派下去。”
“是,郑大人。”
接下来,他们又着重人事安排商议了近一个多时辰,临近午膳时分,郑曲尺为了与下属接近关系,提议一道去“员工食堂”用膳。
其实她目前这个官位,是有私厨每日送饭,即便没有,元星洲也会安排,不会在吃食上亏待她的,可她觉得偶尔还是需要跟自己的人打成一片。
哪曾想,他们听到她这个提议,先是面露菜色,然后又赶紧收拾起情绪,一脸热情的引路来到小食堂。
刚好在门口遇到了南林园的人,一看到他们,郑曲尺才突然想起,她昨夜好像忘了跟元星洲打小报告了。
这南林园的人专业过不过关她不知道,但办事绝对是敷衍了事,可千万别叫他们的苍陵大堰设计案通过,除非他们认真实地进行勘察、改过,否则害人害己。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华林园跟南林园虽不算仇家,但绝对是敌家。
以往南林园的人一看到华林园的人,必然会先奚落一番,但眼见这关系户郑大人也在,喉间的浓痰一时吐不出来,也只能强行咽了回去。
他们昨日也私下去重新探知了一下情况,了解到这个郑大人的来历可不简单,不仅是关系户,还是个背景十分强硬的!
前上将军宇文晟的妻子,手拥数万重兵,还得了世子殿下的青眼,看着一副软糯好拿捏的样子,却没想到她来历这么吓人,足以碾压大半个朝堂横着走。
眼看惹不起,他们也只能挤出笑容,主动跟郑曲尺打了个招呼,但见她神色冷淡,便也不作打扰,坐下准备吃饭了。
南林园跟华林园各坐一桌,泾渭分明,一人一边,互相不打扰。
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两方都沉默不语,直到菜端上来,郑曲尺不经意扫过南林园那边一眼,又看向华林园这边,十分不能理解。
“怎么咱们桌上的全是素?他们却有荤有素?”
眼见郑曲尺不满意吃食,南林园那边趁机邀约:“郑大人可以过来与我们一道用膳。”
郑曲尺却只是道了一声谢后,声称不必,再看向梁天。
他脸皮都尴尬红了,小声道:“这膳食丰寡是与咱们工分相对,南林园常年有事干,攒得工分多,自然顿顿吃好的,咱们这边手头紧,这就……”
“对不起,难得郑大人愿意与属下们一道共膳,却叫郑大人吃这些东西……”
郑曲尺听后第一时间倒不是觉得跟他们一队感到寒酸丢人,而是意识到一个问题:“……本官好像连工分都没有吧?”
华林园的一众一听,赶忙道:“不要紧,自然是我等请大人你。”
郑曲尺扫了一眼面前摆放着的绿色健康食品,这长年吃素,他们既不是和尚又不是羊咩咩,营养哪跟得上?
想到他们自己都过得这般紧巴巴的,还得对她扶贫,郑曲尺都替他们心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