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挂的红灯,喜庆的彩绸,忙碌的人们,隐约可闻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穿着新衣雀跃的活泼,构筑成一幅欢快的画卷,表达出对过节的高兴。
今天是除夕,一大早王府中的人就在姿儿的安排下忙碌起来,负责整个饮食的念雪更是不见人影,整个王府呈现出一片欢快而忙碌的过节气氛。
在赵范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就宣布除夕的时候休息三天,所以今天一早我也没什么事情的在王府闲逛,感受一下过节的味道。
因为大家都很忙碌,所以我这个最清闲的人也没什么人来陪,除了可以和菊说几句话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看王府中那些人是如何布置这个节日的。
在我的眼中,这种古代的节日气氛比后世要强,有许多的事情让我感觉到既熟悉又陌生,不时让我停下脚步观看着他们的忙碌。
但是很快我就放弃了这种做法,因为我的到来明显让那些原本做的很好的仆从们紧张,出错的几率大为增加几次弄的他们跪下对我请罪,让我大感扫兴,最后只好走到已经没什么看头的花园中去散散心。
看着枯萎的各种花朵和一些耐寒的长青植物互相映照的情景,让我有些感触的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菊说道:“你说为什么鲜花短暂而这些树却可以长青了?”
菊先是看了花园一眼,然后看着我道:“那是因为它从来都不开花,没有自己的光辉时刻。”
我淡然一笑道:“说的有点意思,但是本王觉得这些花就如同人类历史上那些辉煌一时的英雄,光荣但短暂,而这些树却是那些不起眼的普通之人,朴实但长久。你说到底那种生活方式更好了?”
菊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转移话题的反问道:“殿下是不是在想昨天抓到的哪个金人使节?”
我点点头,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个人的来意,本王可以猜测到八分。如果将之放到临安,只要付出一定的经济代价,金人想必就可以撤军,那么我大宋将少伤亡数万的好男儿。可是如今为了本王的这个梦想,这样的事情看来是出现不了了,到时候不知还会有多少将士血洒疆场,如同这些鲜花一样枯萎。一想到这些本王心中就有些难过。你觉得本王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菊不为所动的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问菊?”
我轻轻的望着菊,有些黯然的说道:“你秘密的告诉小三,让他去岳风那里将这个使节弄过来。听说小三那里最近研究出一些审讯的新方法,希望能够对辛天远有些用。辛天远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菊摇摇头道:“没有,看来进展情况并不顺利。”
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本王让他明年六月前在金人国境中布置好谍报网是有些难为他了,有了这个家伙也许容易些。其实说来,金国皇帝也不算一个糊涂透顶的君王,只是他的贪婪和金人对我大宋的一贯轻视让他最终在天下搏弈中输了最致命的一招,金人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菊顺着我的话问道:“殿下觉得当初金人应该如何做?”
我漫不经意的淡淡说道:“如果他当初在我大宋停止对其贡岁币的时候选择的是胁迫我大宋和他一起对抗蒙古,而不是攻击我大宋,那么也许金国还能多支撑些日子。可是现在就算最后能够达成什么协议,金人也是不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菊轻蹙柳眉,不解的问道:“只要金人能够和我们停战,那么他们就可以全力对付蒙古,怎么会没有好处?殿下难道知道些什么吗?”
我道:“是知道一些东西,可是更多的是本王的判断。这么说吧,当初金人如果能够抓住大宋君臣畏惧他们的心理,派人来威胁并辅之一定的军事手段,那么我大宋极有可能屈服,然后金人再胁迫住西夏,使其靠到自己这边,加强自己的力量。如果这种情况能够出现,本王敢断言,现在金人就不会是这种连都城都要被迫迁移的被动局面,而是聚集起三国之力共抗蒙古,如果是这样,蒙古最多只能成为一时之患,岂是如今这种猖狂?使得金国随时有灭亡之险。”
菊微微笑道:“殿下是纯从功利来考虑金人的做法,其实在属下看来,除了殿下外,当今之世,谁能够看的那么深远,能够看到十年后的事情就算了不起了。更何况导致金国攻击宋朝的原因并不是殿下说的这样简单,而且以我大宋国民对金人的厌恶,我大宋也不可能和他们合作,金国的皇帝抢掠我大宋也是有道理的。”
我摇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金人在整体的战略上犯下了极为严重的错误,做为最高决策人,这不管如何推脱都是不管用的。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在蒙古人如此严重的威胁下,还敢从东西两线对我大宋作战,这种情况就足以说明他的愚蠢。只要想想当年金国鼎盛时期尚且没能灭了我大宋,更何况现在实力已经衰弱?只要明白此点就不难知道他是如何一个愚笨之人。相比下,成吉思汗就比他聪明多了,本王看只要这个金国皇帝在位的时间还长一些,金国可能会更早的灭亡。”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果然越来越厉害,大宋中兴想必已经指日可待了。”
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菊和几个护卫迅速的摆出战斗状态,接到暗号的其他侍卫也如同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团团围在我身边,防范任何方向来的攻击。
我看到他们紧张的面孔,我淡然一笑扬声道:“云先生别来无恙啊,如此出现岂是当朝太傅应有的举动?云先生,你看来又欠了本王一个解释。”
我的话音还没消失的时候,久违的云先生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朴实,那么孤傲不群,只是在看我的时候眼神好象不一样了,似乎有惊讶更有不解。
在我挥手让护卫散开的时候,云先生开口道:“墨云拜见殿下。”
我点点头道:“能够看到云先生,本王很是高兴,可惜如兰小姐现在已去京西南路,不然云先生就可以父女相见,除夕团圆了。”
听到我有些讽刺的话,云先生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我道:“殿下的变化确实很惊人,让墨云有如若两人的感觉。不过墨云这次来,是请殿下便装和墨云出去一行,有些话墨云想对殿下说,不知殿下还可相信墨云否?”
我还没有开口,菊连忙说道:“殿下,此人虽然是殿下的太傅,可是行踪诡秘,擅自深入敌国,殿下万万不能轻易相信。”
菊的开口,让那些还不认识云先生的护卫立即紧张起来,有些人的弓弩就已经拿出来,剩余的人也手握刀柄,随时准备搏杀,场中的气氛蓦然的充满了一种肃杀,让人不由的心弦绷紧起来。
看到这种情况,我望着云先生道:“云先生,如果是几个月前,你的这个要求本王绝对会同意,可是现在就算本王同意,只怕也难于服众,云先生觉得如何?”
云先生冷冷的道:“殿下一心想成我大宋中兴之主,岂能连手下都不能掌控?殿下如果不愿同行还请早说,又何必借词推脱墨云。”
我定定望着云先生冷峻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语气坚决的对着那些护卫道:“你们全都便装跟随本王出去,如果让人发现你们和本王有关,一律严惩!云先生,请稍微等一下,本王过一会儿就来。”
不等云先生回答,我就向着自己的小楼而去。
菊的手脚麻利,很快的就穿好衣服出现在我面前,随行的还有闻讯而来的白女。
我一边看着竹细心的为我换上一般富人的衣服,一边开口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白女开口道:“云先生这次突然回来,居心尚未查明,殿下这么做是不是太过莽撞?”
我整整自己的腰带,淡然说道:“我虽然疑心很重,但是我同样相信人。任何人我都会给机会证明他自己,云先生是我的老师,当初如果不是他,我也许会失去许多的信心。白女,你记住我的话,人虽然一向崇尚理智,可是一味要求人遵照理智规范去做,那人就不是人了。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如何,像不像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
白女和菊没有回答,到是竹温柔的赞同了几句,让我大为高兴的将她抱在怀中轻薄了一番后,和菊一起走出去。对已经换好衣服的郑天叙说了一下等会儿的要求,就一起前往王府的一个偏门,会合了云先生,走出王府。
虽然我曾经多次坐在马车上观看了建康街道的情况,可是这次安步当车的行动仍然让我感受到和以往大为不同的感觉,特别是一种微服私访的隐隐兴奋,让我的情绪非常高昂,连带心情也十分愉快。
现在建康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连店铺都有不少关了门,不过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掩饰不住的喜庆,见面也是相互礼貌的打招呼,互相祝福几句吉利话。另外,不时还有一些欢快的小孩穿着新衣点燃一些鞭炮,给原本单调的大街平添几分喜庆和欢乐。一些家户人家做的蒸煮食物的香气飘散在街道上,让人口中不禁有些谗涎,极欲一尝口福。
就在我默默感受这些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云先生突然说道:“殿下,自从你入主建康军政以来,百姓安定军中士气高昂,原本无人可依的那些建康灾民如今也可以过一个不用忧虑的除夕。殿下的功劳不用墨云多说,一切都是那么清楚明白。虽然墨云早知道殿下的不凡,可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就能取得如此成绩,仍然超出墨云的预料,就如同殿下如今的变化一样,让墨云再也不能把握住殿下的心意到底如何,不知殿下可以和墨云谈谈别后之事吗?”
我望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云先生,你已经错过了和本王交谈的时机,过往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现在本王并不想多说,重要的是现在云先生到底心向着那边,这是本王很想知道的。”
云先生有些感触的道:“殿下说的不错,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既然如此墨云也不强求什么,只望殿下能够一如既往善待百姓墨云就无憾了。至于说墨云本人,当然会以我大宋为依托,殿下不用疑惑。另外,墨云此来是想带殿下去一个地方看看,在那里墨云想听听殿下的解释。”
我冷冷的道:“是什么地方本王现在不想多问,但是你认为本王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
云先生毫不示弱的回望着我道:“无论如何,墨云仍然是殿下的太傅,殿下的行为墨云有监督之权,殿下以为如何?”
我看到云先生眼中那种熟悉的坚持,不由想到曾经和他一起度过的那段互相信任的日子,心中不欲就此同他决裂,收回目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云先生还是如此固执坚持,可是如今的赵昀却不在是当初的赵昀。云先生此来应该是向谁打听过本王的事情吧,是不是如兰姑娘?其实当初本王给云先生那封信后,云先生能够返回来,本王一定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云先生,可惜的是,云先生还是错过了这个时机。现在云先生如果还不自重的话,本王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还请云先生明白此点,不要误人误己的好!”
云先生面容变化了几次,然后才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墨家一向都是很注重道义,这和殿下如今信奉的功利主义全然不同。兰儿说的没错,殿下可以容忍不同的学说,但是绝对不会让它妨碍到自己的目的。殿下的心意墨云已经了解,只是有些事情墨云仍然要做,还请殿下明白!”
听到云先生这种冷漠淡然的语气,我的心中有些沉痛,但是并不后悔,转移话题问道:“云先生明白就好。对了,云先生为何不问本王当初为什么让龙战天去给你送那封信?”
云先生冷然的说道:“墨云此来已经见过兰儿了,知道殿下许多的事情,如今见了殿下,更是觉得殿下不需要墨云多操心了,殿下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我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云先生可以和本王说说现在西夏的情况吗?本王想知道对于明年的出征,他们准备的如何?”
云先生道:“这个请殿下放心,武云让我转告殿下,西夏一定会如期的履行自己的约定,到时还请殿下配合出兵。另外,殿下当初同兰儿说的话我也转告了武云,她让我代她谢谢殿下。”
我摇摇头道:“根本不用谢本王,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更何况世间的事情岂是一成不变的?我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云先生淡然自若的道:“前往赵善湘的家居。”
我闻听赵善湘之名就眉头一皱的停下脚步,望着仍然向前走的云先生,心中心思电转,一咬牙下定决心的跟随了上去。
不管你这次是什么目的,我岂能示弱于你。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一特别的是今天是除夕,这户人家挂的不是红灯笼而是白灯笼,另外是用黑布代替了彩绸,这一切都预示着这户人家出现了问题--有亲人过世。
我站在门外,问道:“就是这里吗?”
在云先生点头后,菊不等我示意就一挥手让那些跟随的护卫围了上来。一个护卫轻手推开并未关严实的大门,敲了几下,见无人应声,就重力的拍打起来。
不久,一声童音传来:“来啦,请等等!”
看到云先生不悦的表情,我淡淡的说道:“他们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先生原谅!”我现在已经肯定云先生他对我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在称呼上也亲近了起来。
感受到我的变化,云先生淡然的说道:“殿下现在就相信墨云,不嫌早了点吗?”
我道:“其实本王一直相信先生,只是对于先生却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亲近,先生应该感觉的到。”
云先生还没有回答,门前就出现了一个披麻带孝的男童,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他并不害怕,反而用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了一下我们,才礼貌的问道:“客从何来?”
云先生上前回答道:“你是继志吧,我们是令尊翁的故交,闻听尊翁不幸,特来拜祭,烦请通报。”
听到云先生的话,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叫继志的赵善湘之子,发现颇为眉清目秀,比别的同年男童多了一份稳重,少了一些天真。
此时这个继志听了云先生的话,连忙整理一下衣冠,恭敬的道:“原来是世伯,不知世伯姓氏为何?可否告知,也好让侄儿称呼。”
云先生平和的说道:“我姓墨,这是我学生和你同姓,其余之人皆是我们的随从。”
继志听闻再行一礼道:“原来是墨世伯和赵世兄,烦请稍等,请容侄儿通报家姐一声,前来迎接。”
获得云先生同意后,这个继志就又走回屋中。
见他走后,我对着菊问道:“为什么赵善湘的家人会到这里来,本王当初软禁赵善湘的时候安置的可是一户富家宅地,怎么成了这种地方了?”
菊低声回答道:“牟渊将赵善湘放出来后,赵善湘就另外找了一户人家居住,看来就是这里了。”
云先生这个时候插口道:“赵善湘为官一向清廉,从来不收受贿赂,另外他也经常救助一些贫困士子,因此家中很少有什么积蓄,所以搬到这里也是必然。”
我接着问道:“赵善湘不是已经下葬了吗?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拜祭他?难道先生是想威吓本王吗?那先生实在是小看本王了,就是算现在赵善湘再次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照样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