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暗伤(1 / 2)

致命罂粟 蒋偲昕 5783 字 2019-10-02

 至今,沈郁如都记得第一眼见楚晖时,是突然间就怔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大约175公分的个子、白衬衣黑西装、彬彬有礼微笑着的男人,他的眸子里,有水一样的温柔。

还有,他居然是双眼皮的!而在此之前的一天,沈郁如还对段然说:平生有两件事是决不可能发生的。第一,一见钟情;第二,爱上一个双眼皮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段然正在涂指甲,一笑,就涂在了指尖上。

如今,言犹在耳。

其实在此之前,沈郁如不是没有听说过楚晖的名字:母亲好友的儿子、华师大的毕业生、中国银行的职员,条件优越的白领,钻石级单身汉。

只是,那时的沈郁如,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叫许彬的男子。他一举手一投足的神情、他身上淡淡油彩的气息,手指是软且长的那种,如何轻轻一拂,就把细腻如丝的爱烙在郁如额上。

所以,乍听到楚晖的名字,沈郁如还帮母亲出谋划策,直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闺中密友段然。而郁如妈也是喜欢段然那个女孩子的:文静又秀气,加之是老下属的女儿,更平添了几分亲近感。于是,那个周末,楚晖在认识郁如之前,与段然在咖啡馆悠扬的音乐声里,以最古老的方式认识了彼此。

所以,沈郁如认识楚晖的时候,也已是在楚晖与段然相亲之后的那次家庭宴会上。宴会中间,楚晖的礼节是繁而不琐的周到。

“叔叔、阿姨,太多祝词都华而不实,我只说一句最真诚的——希望你们身体健康,平安幸福。”微微地鞠躬,漾着干红色泽的酒杯在长辈酒杯2厘米以下的高度上发出清脆的响。每过几分钟,势必会抬头看看身边沈郁如的餐碟是否还有食物,或是对面长辈的茶盏是否被斟满……而活泼大方的沈郁如,却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拘谨。

突然地,郁如母亲提及了段然:你们还好吗?

只一下子,楚晖的神色暗下去、再暗下去。良久,好像是带着太多的委屈与不情愿:阿姨,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联系了。所有的电话都不接,所有的短信都不回复。继而是苦笑:还是谢谢您,这么为我费心。

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楚晖。而沈郁如的心,却一路跌到底。

已经不需要语言,任是谁都能看出楚晖眼睛里的伤痛。是最凛冽的那一种:骄傲若此的男子,打花丛中走过却不眨一下眼的男子,却在真心地爱上一个人之后,遭遇到了莫名的遗忘。

我帮你吧!话始出口,沈郁如自己也呆住了。那一刻,所有目光欣喜地看过来。最刺目的,还是楚晖双眼皮的眼睛里,跳动着的那两团期骥的火焰。

从那天开始,每晚11点,楚晖的短信息会如约来到。

——有人看见每天都有一辆白色本田在她楼下接送她,我不知道,原来她已经有男朋友。

——郁如,你写了这么多的故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女孩子,她不说爱你,也不说不爱你,究竟是为什么?

……

为什么?沈郁如的心里突然间就涌上了潮水一样的怜悯:因为,她不爱你!可是,当介绍人是父亲的上司时,她又不能说她不爱你!

因为,世间有多少简洁明了的答案,是永远永远都不能说的呵!

一段时间之后的某天,许彬打电话来:郁如,单位里要分房子,说是先照顾有结婚证的老师。你看,我们这几天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轻言轻语里,还是探询的口气。在郁如的记忆中,许彬委实不像是学油画的男人。他不留长发,不抽烟不喝酒。有时候会写诗,自己做成一张张的卡片寄了来。会做饭洗衣,会把郁如放在掌心里疼。从来没有人否认,许彬是艺术学院里极少数“另类”中的一个,是千载难逢适合做丈夫的那种人。

让我再想想。托词中,沈郁如感受到明显的头痛。放下电话,继续敲击已经陪伴了多日的键盘。沈郁如的大脑里,好像有很多个声音、很多个人,嘈杂地喧哗。

沈郁如病倒了。医院白色的病房里,床单闪烁着如天空般澄净的蓝。楚晖送来一束鲜花,只有紫色勿忘我和红色康乃馨的搭配,重重叠叠累积出暗色的忧郁。

很好的阳光自窗口倾泻而入,坐在床边的楚晖捉住沈郁如搁在被子外的手,仔细地看。很久才说:键盘手啊。

什么?沈郁如听不懂。

楚晖笑了。他的手指,一路沿沈郁如的手腕处滑行。一道浅浅的茧痕泛出微白的光:这个,是电脑键盘边缘磨出来的吧?叫做键盘手嘛。你看你的指尖,一看就是常年敲键盘的人。

眼底突然就有怜惜闪过:郁如,一个女孩子,干吗这么辛苦?

也是这一瞬间的怜惜里,沈郁如的心,突然就被幸福涨满。短暂的时间里,这两年来做自由撰稿人的辛苦统统有了回报。只为: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这样的辛苦而真切地疼你。

哪怕,他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你的位置。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道酬善,沈郁如住院的日子里,段然开始肯接楚晖的电话。

楚晖兴冲冲跑到医院里给沈郁如讲:她收下了我买的三支玫瑰花!

那样快乐的神情,灿烂出一室的春天,却让沈郁如自内心深处起,一点点,凝固出沉郁的坚冰。

试探着问:楚晖,你对段然,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