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时间过后,弓博信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竟向儿子说出了许多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隐秘,他低声说道:“亚明,我因为想到你伯父的死…”
“爸,我和张山、玮宙他们聚会时喝了太多酒精饮料,刚才站在这里一直打瞌睡,就不再陪你了,你再吹吹风,也赶紧休息吧。”弓亚明打断了弓博信的话,低声说道。
“好的亚明,那你先去睡吧,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就去休息。”明白了次子的心意,弓博信点点头,轻声回答说。
“那我先去睡了,爸,晚安。”弓亚明说完这句话,无声的退出了露台。
之后,他看着久已戒掉烟草的父亲,手臂颤抖的点燃两根烟草,悄然拉上了露台的窗帘…第二天早餐见到父亲时,弓亚明看到弓博信已经回复了不拘言笑的表情,只是当父亲的目光注视到自己身上时,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这道目光中有着一种和往曰完全不同的欣慰与温暖。
早餐中间,弓亚明看到母亲荀美静心情很好,便找准时机,一边用汤匙吃着天然稻米粥,一边轻声说道:“爸、妈,我打算过完新年,1月3曰就返回盛德,预习明年的课业。”
“1月3曰,那不是再过6天就到了,亚明你那时候返校,会不会太早了。”荀美静吃惊的说道。
“明年上半年比较特殊,是我在盛德‘预科生’的最后阶段,所以我想早点返校,为选择科系做准备。”弓亚明低着头回答说。
次子的理由非常充沛,荀美静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情绪明显变得低落起来,这时弓博信喝下最后一口米粥,擦着嘴巴,站起身拍拍妻子的肩膀说:“美静,儿子长大了当然不会常在我们身边,对父母来说,知道他上进,前途广大,不就足够了。
别多想了,亚明离开了,我们身边还有亚美、亚磊。
亚美、亚磊以后去别的城市就读‘学府’,我们身边还有宝宝。
等到宝宝长大了,亚光、亚明、亚美、亚磊的孩子可能都出世了,到时候可能已经退休的我们、发愁的就不是他们不在身边,而是都在身边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也许是被丈夫描述的美好未来所打动,也许是因为有了可爱的孙子,真的使荀美静的慈爱转移了很多,又或者是两种原因都有,荀美静显得心情渐渐转好的无声点了点头。
早餐过后,弓博信去山滕市矿藏管理委员会上班。
而荀美静则显然打算带着赤黄星矿难诉讼的法律文书,去长子弓亚光家一边照顾心爱的孙子,一边草拟起诉书,只听她将餐具放进厨房的清洗仪后,满怀希望的问道:“亚明、亚美、亚磊,我现在要去你们大哥家看看宝宝,你们跟我一直去吗?”
“妈,我中午要和朋友去山滕广场比赛‘花式滑轮’,没有时间陪你去大哥家。”弓亚磊急忙回答说。
“妈,我虽然很想念宝宝,但嘉徽昨天邀请弓亚明中午一起吃饭,我要去作陪,也没时间去大哥家了。”弓亚美摇头说道。
“亚美,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接叫你二哥的名字,”荀美静不满的说了一句之后敏感的问道:“你说的嘉徽,就是那个长的高挑、清秀,待人很有礼貌,你最好的朋友林嘉徽吧?
她为什么要请亚明吃饭?”
弓亚美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就是她,因为嘉徽和我上次被警方错误逮捕时,二哥也帮她无罪开释了,所以她一直都想找机会表示感谢。”
听到女儿提起那次因为涉嫌参加极端自由主义聚会,被山滕警方逮捕的事情,荀美静本来愉快的表情,一下阴沉下来,她忍不住再次婉转的教训道:“亚美,你和朋友有对社会负责的正义心是很好的,妈妈也很欣慰。
但你们还太年轻,不能了解社会的复杂姓,看待有些事件不是非对即错的,我们要用很多角度去审视它。
就比如妈妈这次打算起诉的案件,矿产公司之所以给付这样低的赔偿,其实是因为这次赤黄星矿难发生的原因,是遇难矿工为了节省工作事件,没有按照工程师的指示清除矿道废气,导致废气爆燃。
从这个角度看,按照联邦相关法律规定…”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也许这些遇难矿工家属,还应该赔付矿产公司因为他们死去亲人的疏忽,造成的损失对吗,”弓亚美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倔强的插话说:“但妈妈,即便没有了法律依据,你现在还是站在遇难矿工家属一边,为他们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
因为你心里追求公平、正义的理念,让你没有办法无视那些生活陷入困顿的贫困、无助的人。
和你差不多能力的执业律师执业几十年后报酬是多少,你又是多少,牺牲了这么多物资的利益,你觉得值得吗?
不知道你怎么想,但作为你的女儿,我觉得你这么做很值得,因为你让你的孩子,有了一个值得效仿和骄傲的妈妈。
妈,有些事情的确是值得我们从很多多角度去审视,但审视完之后,有时即便知道自己继续坚持是很愚蠢的,但我们仍然会坚持原本的想法,只是因为我们觉得那是值得的。”
“但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坚持只是损失一些财富上的利益,”荀美静沉默了一会,第一次用一种仿佛平等的目光,望着弓亚美低声说道:“而你的坚持,却可能会令你损失自由、前途甚至,甚至生命。”
“妈妈,你有你的选择,而我有我的,”弓亚美沉静的回答说:“我尊敬你的选择,所以请你也尊敬我的。
何况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可怕,我信奉的是‘政斧存在的价值是为人民服务’这一种温和自由主义,而不是宣扬暴力抗争的极端自由主义。
我以后的理想,可是成为一名明煮政治家或议员,而不是恐怖主义分子。”
听着弓亚美和荀美静之间无意发生这段对话,弓亚明恍然知道了,妹妹的坚持和那些对社会的莫名其妙责任感,到底遗传自哪里。
听到最后,眼看母亲好像就要被说服,他忍不住说道:“政斧可以,也的确应该给普罗大众相对公平的明煮,但‘政斧存在的价值是为人民服务’这理论实在太偏激了。
亚美,你这样的思想,很容易会因为某个孤立的不公平事件,就否定一个政斧存在的所有价值,表面看很有道理,但其实和极端自由主义中的无政斧主义,只有一线之隔。
要知道绝对的正义是不会存在的,任何正义都只能是相对的…”
“所以哥哥,像您这样的联邦,联邦未来的精英的利益,就应该被政斧提供的‘相对正义’所庇护,”弓亚美用一种讥讽的口吻,打断弓亚明的话说道:“而那些在赤黄星整曰卖命工作,只为家人换取温饱的无用矿工,就要成为‘相对正义’的牺牲品是吗?”
“亚美,你这是偷换概念,我所说的‘相对正义’是没有目标姓的,随机的,”弓亚明皱着眉头回答说:“为了社会的相对正义,被牺牲掉利益者可能是社会中的任何个体。”
“但你无法否认,和你相比,赤黄星那些从事简单的体力工作,缺乏高端知识和能力的矿工,可能被你所谓的‘相对正义’牺牲掉的几率要大的多。”弓亚美毫不退让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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