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唧两声,又开始抱怨:“妈你咋现在才跟我说这事,早知道我就不装怀孕了。”
“不是你嫌他像头蛮牛?”姜爱丽戳她脑袋,“我这是为了谁,再说了,你们在芦苇……谁知道会不会真怀孕了,你当然得小心点,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惜,还指望别人?”
“哎哎哎知道了。”孔小华撇嘴,神色不耐烦。
姜爱丽深谙她脾性,开始推搡:“走走走,回去吃你的饭,白眼狼!”
——
下午的时候谢眠眠背着医药箱,去了王老二家。
王家共有三兄弟,老大老三娶妻成家,年前重新盖了房子分出去住了,王老二至今独身,和他爹住一起生活。
他家也是土墙房,不过外表要破旧些,里面倒是打扫得很干净,但不亮堂,还有一股不好描述的味道。
倒不是臭,而是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散发着一种垂暮的的气息,没有生机和活力。
说得玄一点,叫磁场风水,家宅气场。
王老二很瘦,平头,三十来岁佝偻着腰,支撑后背的脊椎好像天生就是弯的,平白无故低人一截,也不和人对视。
他瞟了一眼谢眠眠,指着凳子说:“我爹在房间里躺着,我去把他搬出来,你先坐。”
“病人最好不要挪动,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谢眠眠迈出两步,又顿住,回首侧眸,“方便吧?”
王老二正盯着她后背出神,谢眠眠突然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王老二慌张埋下头,又瞟了她一眼,说:“屋里不好闻。”
病人身上会有病气,有些会带着腐烂的味道,就算天天洗澡用香水都掩盖不住,谢眠眠早已习惯。
一进去那股味道就冲进鼻腔,谢眠眠面不改色,坐到病床椅子边,给王老爹把脉,同时观察他的面色。
王老爹也很瘦,但不同于王老二,他属于病态的瘦,像是臌胀的气球泄气后枯瘪无力,一层皮裹着骨头根根分明。
面色青黑,脉象细弦,心烦难安,神识昏乱,分明连口水都没喝,却不停地在进行吞咽动作。
谢眠眠心里已有了答案,打开医药箱,取出银针包。
见状王老二也没出声询问,而是慢慢等着。
谢眠眠一边刺穴一边问:“他是不是一天只吃一顿饭,却很少喊饿,而且还有反胃呕吐的情况?”
“对,前天中午吃了一碗饭,昨天没吃,早上吃了小半碗面,中午的时候吐了。”王老二回。
谢眠眠颔首,开始陈述病情。
“阴耗阳亢,津液不足,阳气大盛,你父亲又属于木火体质,如今申月,金火交战泄木,导致肝出现问题,还患有高血压,整日头昏脑涨。
他在不停吞咽是由于胃气上逆,总觉得饱胀不饿,所以需要滋肝补肾安胃。我先进针治疗,再开一副药先喝着看看情况。”
王老二点头,谢眠眠下完针,开始写药方。
写完交给王老二的时候,谢眠眠顿了顿,“你父亲住的南边是么,最好换个方向住,多在院子里待待。”
王老爹本就火旺,再叠点南边属火这个风水buff,会烧得更焦枯了。
谢眠眠只是以医者的身份提出建议,不料王老二突然脸色煞白,浑身哆嗦,连站都站不稳,抱着脑袋在地上抽搐。
谢眠眠吓了一跳,连忙掐穴急救,王老二冷汗涔涔,缓过来后撑着椅子爬起来缓了缓,声音有气无力。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谢眠眠目光担忧:“你是因为……创伤应激吗?”
刚刚摸脉时发现王老二有很明显的心理问题。
或许是因为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
王老二摇摇头,然后沉默下来。
谢眠眠不再多问,静静观察着王老爹状况。
半个小时后,她收针叮嘱注意事项,王老二仍然只点头不说话,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谢眠眠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刚才很抱歉。”
因为她的无知和愚蠢让王老二再次受伤。
王老二诧异地抬起头,这次他没有很快移开视线,而是看了她很久,然后说:“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再进来坐坐。”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谢眠眠接下来没有需要再看诊的病人,她有充足的时间,于是应邀返回厅堂里。
王老二沏好茶,推到谢眠眠面前。
水中散开热气,轻轻波荡,谢眠眠安静地等着,茶水温度慢慢减退,直到彻底变凉。
王老二抬起那张没有精神的脸,谢眠眠从他眼底看见了深深的疲惫和一些无法辨认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垂下脑袋,张口说了一句话,炸得谢眠眠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其实我曾经和你一样,是个医生。”<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