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在。”

太后低头看向那个在先帝年幼时就陪在先帝身边的太监，如今也是垂垂老矣。

她忽然问道：“先帝……知道哀家在他死后将他的皇位糟蹋成这样，你说……他会后悔么？”

“既已做，便无悔。”

赵无忧忽然开口的话让太后恍惚了一瞬。

她想起当年她与先帝发生争执的时候，她问他，是否当了皇帝之后嫌弃她这个皇后家世简薄，想要废后？

他曾经说的好像就是这话。

当时她以为东方季宣说的这话是对不能将她找出什么借口废掉而无可奈何。

“哀家与先帝十多年说过的话如今想来，屈指可数。

他给了哀家皇后的尊位却不给哀家权利，让哀家挂着皇后的名头被后宫那些女人嘲笑了那么久。

哀家生了孩子，他却将孩子抱离哀家身边，对外宣布哀家生的孩子夭折。”

太后说着，心里忍不住的酸涩。

年少时的绮丽爱慕，青年时的形同陌路，到头来她心如死灰，却又发现最后的最后那人却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手里。

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里的儿子打发到边陲，那些他喜爱的妃子全部被赐死殉葬，他为她清理出了一条干净的大道。

却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说来，杨氏生的那孩子最像先帝了。”忍不住提到东方泰，太后居然少有的平静。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前期伪装的有点能力又缺点脑子一样故意让先帝放心。

在给自己找存在感的同时又能让旁人觉得他不足为惧。

结果到头来，猛虎露出爪牙。

哀家讨厌他！

一个商户女子生出来的儿子，那么像先帝！

他想要得到皇位，哀家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如愿？

哀家，同样也不喜欢梅莓，哀家嫉妒她。”

当年看起来冲动又有些胆小，关键时刻又异常勇敢的小娘子最后却嫁给了前太子的儿子。

说起来，她甚至觉得比起梅优，梅莓相差甚远。

结果到头来，梅莓这几年做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过。

若是那人更进一步，梅莓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个声名并不输于皇帝的皇后。

太后也曾幻想过嫁给皇子，成为皇子妃之后能够与自己的丈夫肩并肩携手并进。

等到皇子更进一步，他们就是势均力敌的伴侣，彼此互为依靠与欣赏，这些她曾期待的都不曾出现。

这一切她却好像都在梅莓身上看见了，这让她怎么甘心！

“太后……”

赵无忧听着太后有些钻牛角尖的言论终究是忍不住叹息，想起先帝曾经说太后“自视甚高、刚毅有余却心智不足”，如今看来却也是没错的。

絮絮叨叨直到自己手里的茶凉了，太后这才起身。

被赵无忧扶着走入了正殿，她看着一群衣衫凌乱、发髻松散的模样的贵妇人们，沉声道：“还不差人前来为各位梳洗一番？如今这样，成何体统？”

太后说着这话是对宫人说的，同时也是对眼前众人说的。

她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跪下默不作声。

“既然大家都喜欢跪着，待会宫人们就为夫人们这样梳洗好了。”

太后走过一群跪在地上的夫人们身边，走到了慈安宫正殿最上方的椅子上坐下。

听闻太后发话下面的夫人们齐齐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她们又不敢发出任何怨言。

太后看着在下方跪着的贵妇人们被宫人们伺候梳洗，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想来，两路叛军已经都入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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