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见姑娘面色不好,猜想该是与周大人送来的书册有关。不敢多问,拔了头上簪子替她拨亮了灯芯,自个儿福一福,告退去了外头。
见姑娘屋里亥时还点着灯,今儿个值夜的春英一次次向内探看。夜里风一吹,挂在廊下的铜铃便跟着脆响一回。没敢比姑娘早上榻安置,春英伏在搬来的小榻上,迷迷糊糊撑着手臂,就等姑娘吹灯歇下,她再去检查过门,替姑娘掖好被角,放下垂帐。
这么翻来覆去惦记着,手上又事可做,深半夜最是困乏。不觉就眯了过去,背心有些凉,却不舍得爬起来添件罩衣。
梦里崔妈妈站在桃花坞庭院里,手上拿着根食指粗的荆条。绿芙跪在地上,包着泪珠子,可怜兮兮望着她。鼻头眼眶红通通的,只叫春英愈发为难。正犹疑着是否心软再包庇她一回,却听耳畔砰一声炸响,桃花坞的天都跟着晃起来。
春英一惊,黑暗中倏然惊醒过来。还没适应眼前光亮,便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不管不顾,哗啦一声甩开连珠帐子,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手脚比脑子,还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爬起来冲进里间。内室里空一人,圈椅旁的小几上,躺着盏被带倒的珊瑚座屏。上好的珊瑚断了一角,圈椅上光秃秃,不见姑娘添冷热的披风。
春英惶急回头,眼前是洞开的雕花隔扇门。因着被人摔得太狠,那门微微摇晃着吱呀作响。屋里模糊光影透出去,只堪堪照亮门外廊下几步远的石板路。哪里还有姑娘身影!
春英如遭雷击,姑娘从未这般失态过!疯了似的也跟着冲进暮色里去……
上房院门,戌时过半已下了钥。世子喜静,底下人各自办差俱是轻手轻脚,这会儿门外缗雠觯鹛煜斓呐拿派瞪弦怪凳氐模闶侵魑堇镎胫髯踊刭鞑钍碌墓苄裰茏迹草肴货酒鹆嗣纪贰
停下交代了一半的差事,顾衍端起茶盏,瓷盖儿碰碰杯沿,全等这阵子吵闹过去。
“属下出去看看。”观那人没完没了的架势,周准拱手出去,才步下台阶,便见一熟悉身影,绕开了门房,提着裙摆风急火燎迎面赶来。
女子形容急切,外罩的披风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系带结得敷衍,她一动,便斜斜往一旁坠去。好好的绫罗纱织锦披风,此时穿在她身上,没有半分贵气,倒显得累赘得很。
行走间露出大片月白中衣,竟是急得连外袍都懒得抓扯。脚下随意趿了双软履,湘妃色缎面,鞋跟儿被她踩在脚下。
她发髻披散,见他出来,胡乱拢一把,隔着几步远,已扬声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代为通传。姜瑗有事请见世子。”
寂静夜里,她如此喧嚷,早用不上通传。连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口称“姜瑗”。这还是他除“姜七”外,第一次听她如斯自报家门。
起身过去,就近透过槛望她。
她身影甫一映入他眼帘,顾衍瞬时拉下脸来,幽幽沉沉冷了目色。<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