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无法忍耐，将它赶走，没想到它飞跃的一瞬间竟然弄得他肩膀更疼了。他觉得鹰完全是故意飞得如此野蛮。</p>
“克雷德，”琼恩边揉肩膀边说，“这只鹰虽然足够勇猛，但体型太小，可能不是敌人的对手，我们同样需要征召猎鹰人，希望到时候能够共同捕杀敌人。”</p>
“你需要多少？”</p>
“越多越好。”</p>
“有点难，但我尽量让哈克莱协调。”克雷德叹了口气。</p>
“既然这样，我也请老头子协调。”阿托斯道。</p>
克雷德看了阿托斯一眼。</p>
“我小时候，就想牵黄擎苍，但最终只能养几只猎犬。琼恩，把鹰做娱乐的听说都是大贵族，而山林中用鹰打猎的都是小氏族。”</p>
“是么？”琼恩不解，“哈克莱不是大贵族么？”</p>
“琼恩，菲林特都不算大贵族，何况哈克莱。而且养只鹰得花多少功夫啊，我看，克雷德都养不起自己这么多孩子。”阿托斯插嘴，“五个啊！”。</p>
“闭嘴，臭家伙！”贝隆怒目而视。</p>
“我说谎了么？想要养活你的弟弟妹妹，你得多努力才行！哼！”阿托斯毫无畏惧地回望。</p>
克雷德怒视阿托斯。</p>
临冬城没有专门的猎鹰人，但城堡中也有专门的猎鹰。</p>
“您有什么难处么？”琼恩问。</p>
“我虽是哈克莱的儿子，但与兄弟们早已分家单过，与氏族其他普通牧民没什么不同。我这么说不是对哈克莱或者瑞卡德有什么不满。山林氏族生活艰难，眼看冬天已到……”</p>
他拍了拍披在身上的毯子，抖出上面的一层细雪。</p>
“琼恩，援助长城先不说，你得让你姐姐吸纳山林里的人，老人、年轻人甚至妇女。避冬市集塞不了这么多人，我们为冬天采集的食物，不知道能吃多少，但只要冬天一长，肯定要饿死人。与其饿死，不如跟随你姐姐一起打仗战死！”</p>
“你说得好听。你们会安心饿死？饿死前，你们早得过来抢菲林特了。”阿托斯道。</p>
“别废话！”莱拉对着他喊，“菲林特就能养活所有人么！”</p>
“克莱德，我用我姐姐名义许诺了粮食、毛皮。只要……”琼恩在雪中逐渐感受到了苍凉的悲意。</p>
“琼恩，我们都知道许诺的内容了，但许诺只是许诺。冬季到来，就算你姐姐有再多黄金，分给他们的再多，也不可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喂得饱这么多北方人。”</p>
琼恩在临冬城时，从来没有经历过吃不饱饭、没有衣穿的事，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北境的氏族们如此匮乏。他们比临冬城艰难太多。</p>
长城外的野人或者自由民也同样，而且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度过哪怕半年冬季的存粮，在他们观念里，这次冬季所需要的存粮都存放在长城以南各个城堡的粮窖中。</p>
这个矛盾根本没法调和，更何况，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异鬼。冲突在所难免。</p>
“琼恩，我们人类比森林之子繁衍更快，学习更快，生长更快，这能战胜森林之子，这是诸神对森林之子的报复，但同样，也是诸神对人类的诅咒。它给我们智慧、赋予我们同情的力量，所以它同时用冬天和有限的土地来折磨我们，看着人类胜利后，自相残杀、亲人在身旁饿死、病死、冻死，永无休止。这已经绵延数千年，或许更久，可能还将持续数千年，或许更久。”</p>
“克雷德，你在说什么呢！”阿托斯喊。</p>
琼恩自己也不得不投去疑惑。</p>
“符音不相信旧神，不相信南方的七神。他不相信任何神，所以他选择离开了自己的族群，自我流放了。他相信，是诸神在背后愚弄生灵。”</p>
“为什么？”和粮食有关么？</p>
琼恩感觉克雷德彻底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中。他没有在符音面前哭泣，现在他？</p>
“如果不是神灵愚弄，森林之子仍能永远快乐地活在群山和森林之中。</p>
他们出生少，寿命长，不用担心粮食，一生都可以在树上或者树根下歌唱。</p>
即使冰雪覆盖大地数十年，他们依然能够通过地下的蘑菇和温暖的温泉生活，安然无恙。</p>
当冬天结束，冰雪解封，他们又能重回大地。更何况，他们永远能够通过遍地的鱼梁木彼此沟通，和周边的一切生灵对话。没有冲突、没有纷争。</p>
你说，一个人、一个生灵还能有比此更幸福的生活方式么？</p>
他们死后，还能借助鱼梁木回归永恒。就连死亡也充满抚慰。”</p>
他露出浓厚的羡慕之情。</p>
“符音既然不相信任何神，为何他认为是诸神……”这前后矛盾，琼恩想。</p>
“意思并不一样，琼恩。”莱拉说。</p>
克雷德慢慢点头。</p>
“诸神嫉妒森林之子，用人给他们带去灾难。但人类自身却背负着远比森林之子更沉重的诅咒。”</p>
“就是你前面说的那些？”琼恩问。</p>
“有限的土地，猜测、嫉妒等本性，这些都不该怨怪诸神。诸神赋予人类远超森林之子的繁衍之能，但残酷的环境，让人永远挣扎：他们要么在一轮轮冲突、战斗、战争中死掉，要么在冰雪、疾病中慢慢痛苦哀嚎死去，一代一代，永不休止、狠厉至极。”</p>
“这是符音说的？”</p>
“他认可这个道理。认可这是诸神加诸人类身上的枷锁，认可这是诸神的恶作剧。他说他能感受到，但无能为力。”</p>
“恶作剧？”琼恩想。</p>
“哎，分明是你自己养不活自己的孩子，还要怪这怪那，真不害臊！”阿托斯不耐烦地大声说。</p>
贝隆被气得脸通红，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p>
“我们先活下去，然后找机会解开枷锁。”琼恩觉得克雷德已经沉浸在了悲伤中，怨怪地瞧了阿托斯一眼，出言开导。</p>
但这种话就像耳边飘过的雪花，无足轻重，就连本质都还是冰冷。</p>
“你说得对，琼恩。”他惨笑，“也许终有人能够解开枷锁。”然后叹气，“希望你姐姐能买得到很多粮食。”</p>
“最重要的是赢了塞外之王曼斯雷德。琼恩。”莱拉说。</p>
“嘿，第二重要的是，赢了那个，那个，恐怖堡的伯爵。”阿托斯说。</p>
琼恩笑了，“我只负责最重要的。”剩下的交给她。</p>
“我两个都要负责。”阿托斯大笑，“天冷了，更要把根扎进土里。那么多菲林特可以，我也行！”</p>
冰雪飘飞之下，阿托斯的激情就像热酒。</p>
“小贝隆，你负责哪个？”阿托斯向他挑衅，“或者回家遛狗？”</p>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贝隆看向自己的父亲，见他点头后，开心笑了起来，“我也一样全部负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