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规摆摆手,“坐坐,贤侄,我这顺昌的账目如何,吏治又如何?”</p>
白野从桌案上拿出一本,“时间紧,才刚刚理出常平仓的账本,二叔是要听实话还是客套话?”</p>
陈规翻了翻,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越发严肃,“贤侄但说无妨。”</p>
“近两年,常平仓总计缺失,烧毁,腐烂的粮食多达19万斛,近10万石,这还仅仅是账面上的,实际上应该还要更多,市易,坊场的自家也看了,蛇鼠一窝,一塌糊涂。”</p>
话说的有些难听,可这事办的也确实难看,收的时候用石为单位,入库用斛,甚至用斗,至于是大斛小斛,平斗满斗,又可以做文章。</p>
陈规一拍账本,他本就是中明法科进士,对于此等违法乱纪深恶痛绝,“查!无论身份背景,一查到底。”</p>
白野给陈规倒了杯茶,“二叔息怒,要查很简单,怎么处理呢?都杀了?”</p>
陈规气场全开,“那是自然,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该杀的杀。”</p>
白野依旧语气平和,指了指桌案上堆叠的案卷账簿,“那这些活谁干?再换一批人,又再杀一批?贪婪是人之本性,杀不完的。”</p>
陈规又拍了拍新做的账册,“那就由着他们继续吞食民脂民膏?”</p>
白野安静的笑笑,等着陈规平静下来。</p>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陈规渐渐的琢磨出些味道,不确定的问道,“贤侄已有对策?”</p>
白野摇摇头,“自家也没办法,但是有些想法,我朝官吏不可能人人都如二叔这般公正不阿,单靠人是不行的,还是得落于制度,落于法。”</p>
白野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如今我朝州府有通判,三年轮换不许连任,监察司更是直接插到县里,各级皆有权检举监察,乍一看好似无懈可击,可若是监察司与地方官吏狼狈为奸呢?</p>
所以之前我与自家先生商议,监察司的官吏同样不得连任,且只有监察邻县之权,避免勾连,还是不够,若是监察司畏惧对方权势呢?”</p>
想要吏治清明,800年后也做不到,但是怎么尽最大可能的去限制,还是有办法的。</p>
对于公共权利制约的办法其一便是制度,不仅需要明确的目的性,还有公共性和普适性。</p>
洛克在1689年于《政府论下》中首次提出分权理论,孟德斯鸠进行完善,提出了立法权,执法权和司法权的三权分立学说。</p>
好用么?好用。</p>
却不符合普适性,只要白野现在敢说出三权分立,都不用第二天,晚上就得带手镯,抱木板,启程步行去海南...</p>
李孟博轻轻吐出两个字,“民报。”</p>
陈规豁然开朗,击节赞叹,民报已有遍及全国州县之势,他已经将白野看的很高了,可也不用高到这种程度吧。</p>
民报独立于监察之外,广开言路,鸣不平事。</p>
白野摇摇头,“若某地民报刊点也被收买呢,若我是个贪婪成性之人呢?”</p>
这就像老美了,一连串监察制度...</p>
陈规闻言,也是随之皱眉不语。</p>
李孟博扭过脸,不想被陈规看到,你做个人吧,又开始下套,悔不当初啊,怎么就上了贼船了呢。</p>
起个头,然后正话反话全说了,又给你铺一个概念,当你觉得是阳光大道之时就会发现,全都是坑...</p>
白野最后吐出六个字,“公平,公正,公开。”</p>
对于之前的贪墨,白野不打算追究,就像之前说的,总要有人干活,但是之后若是再犯,那就不好意思了。</p>
白野将能看到,能想到的窟窿全给你填上,事先立好规矩,谁想干,按规矩来,接了差事又坏规矩,那就不好意思了。</p>
与新式农税一样,先礼后兵。</p>
想真正做到这六个字,其实也是痴人说梦,是个人就会有私欲,那就尽量接近。</p>
陈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白,李二人何时离去也未曾发觉。</p>
口中反复呢喃,“公平,公正,公开...”</p>
(本章完)</p>